第十五章.狂流涌动（6）
文浩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明白过来的时候雪城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了。那猥琐大叔的身影忽的变得高大且神秘起来，他眼中的光变了，深沉的眸子里仿佛燃烧着火焰。
“打扰一个男人看片的行为是非常可耻的。”雪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接着低下头来点着一根烟，深吸一口，吐出一个浑浊的烟圈。
虎牙随着戴兜帽的身影一同啪啦啦地倒下，奏成一支旋律诡异的曲子。雪城握扇的那只手揽着文浩的肩膀，另一只手夹着香烟，他眯起眼睛看着眼前那个漆黑的男人：“欲速则不达，你想看见的东西，总有一天会看见，但不是现在。”
佐麟没有回他的话，手中的巨剑横扫过半空，漆黑的气浪卷起，猛力强硬莫御。雪城却是毫无惧色，他仍然保持着那样绝逸超然的形象，手中的紫扇横着划过一线，席卷而来的黑色风暴仿佛被刀片切割的奶油那样被从中破开。
雪城皱着眉：“二话不说就动手么？”
佐麟这才放下重剑，他心里也有些犹豫，这世上能如此轻松接下刚才那一击的人并不多，眼前这人更是随手化解。能将力量操纵到如此极致的人在他的印象中只有两个，一个是宋君，另一个……
“敢问……阁下大名？”佐麟双手抱拳。
“嗯，我叫雪城。”雪城懒洋洋地回答他。
佐麟一怔，连忙单膝跪地，对着雪城行了一个大礼：“多有冒犯，实在是抱歉。”
“最一开始的时候，若是小耗子没能收住刀，你会怎么做？”
佐麟沉默了一会儿：“按规矩来。”
“虽然残酷无情了点，但恪守规矩毕竟是你的优点所在。退下吧，我和小耗子有事要说。”雪城摆摆手，“还有，宋君生气了，你好自为之。”
“谢关心，佐麟告退了。”伴随着漆黑烟雾的升腾，男人消失了。
天地一闪，文浩发现他的眼前还原到了电脑屏幕。那段视频已经播完了，他还在那个网吧里，屏幕里漏出的光线洒在电脑桌上，两瓶可乐仍摆在原来的位置，只有背后流过的冷汗告诉他刚才的一切真实发生过。
他木然地看了雪城一眼，感觉这个人忽的远离了自己。分明几分钟前才一起打游戏的，分明一起看小电影的，可是现在他才知道雪城还隐藏着这样一个身份。
“如你所见，我是一个暗面的武者。”雪城淡淡地说着，“有什么想要问我的么？”
“你是五盛会的人？”
“不是。”
“那，你是宋姐的人？”
“你说宋君？”雪城顿了顿，“也不是。”
文浩拧着眉头：“那你是什么？”
“谁告诉你除了五盛会就是宋君的？”雪城一巴掌拍在文浩头顶，“小耗子怎么这么笨呐？我年轻的时候比你聪明多了！”
“听好啊小耗子，”雪城将半截烟摁灭在桌面上，“现在暗面最大的组织就是五盛会，凌驾在五盛会之上的便是宋君的宋神剑道馆，他们的名头最响。实际上还有一些小团体，也有不少自由人，例如我。”
“你和五盛会，和宋姐他们……不一样的吧？”文浩低声问他。
雪城耸耸肩：“当然不一样，我今天在这儿纯粹是路过。”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你以为你多值钱么？值得我特意屁颠屁颠跑过来找你？”
文浩愣了一愣，随即傻笑着揉着脑袋。本来他是笑不出来的，经历了这样一番事情之后如何能绽放出笑容？可是刚才雪城的举动似乎告诉了他雪城还是那个雪城，仍然是个猥琐大叔。这就像是在沙漠里发现了仅存的一口水，虽然不多，但是也足够让心里舒畅了。
“你咋了，脑子烧坏了？”
文浩赶紧坐端正了：“没事没事。”
“如果我是你我也会感到惶恐不安吧，仅仅一天就有那么多人来找你。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暗面暗面，不就是存在于舞裙市阴暗中的世界吗？阴暗是无处不在的，你身处舞裙市这个地方，就得有这样的觉悟。”
文浩看着雪城那双浑浊的眼睛，他突然想起了某个很熟悉的家伙，他的记忆里似乎有这么一双眸子出现过，可又想不起他的脸来了。
“雪叔我……我是不是无路可退了？”
雪城反问文浩：“你是不是不想介入任何一方？”
“不想。”
“真的不想？一点都没想过？”
“我……”文浩迟疑了一秒钟，“我不想。”
“这世上和你流着同样危险血液的人还有很多，可是他们不像你这样与世无争。无论是五盛会还是宋君的宋神剑道馆都是为了守护仅存的宁静而存在，他们都很需要你。”雪城慢慢地说着，“但是你选择常人的道路，对吗？”
文浩点点头：“是的。”
“可是你终究不是凡人，你能明白我说话的意思吗？”
文浩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睛，他发觉里面的光他越来越看不懂了，雪城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他所不认识的人：“我知道的，你是说我迟早会被卷入的对吧？”
“是的，所以我给你一个方法，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雪城这样说着，脸上却带着狡黠的笑容，那双眼仿佛能看穿人心，“如何，有没有兴趣？”
他的笑容里仿佛藏着邪笑的魔鬼，文浩被他的话吸引住了，那是一种甜腻猩红的陷阱，勾引着文浩往下跳。可他分明知道那话中有话，却不由自主地跟着往前走。
“我为什么……为什么要相信你？”
雪城站起身来，依旧保持着那样的笑容：“是啊，你为何要相信我呢？但是宋君是你可以相信的人吧？”
“你……你什么意思？”
雪城斜眼看着他，眼中的深邃仿佛能将人吸进去：“宋神剑道馆，你去找这个地方，宋君会接纳你的。”
文浩的脸僵住了，他意识到雪城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雪城，这人分明个自己不是一路人。
“喂，你等等……”文浩伸手想要留住雪城，可是那个男人根本没有给他机会。
雪城头也没回地走出了网吧的大门，留着文浩坐在网吧里，孤单又无助。文浩觉得一切都有些恍惚，短短两天之内他的周围发生了太多的变化，本来他准备逃离的那个世界里有那么多的人来找他。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烤鸡，所有人都想要分下一块肉来。他究竟该不该听雪城一眼，寻找宋君的庇护呢？
他呆呆地望着漆黑的屏幕，扯动嘴角给了自己一个很勉强的笑容，那个笑容很傻很笨很牵强，可是他想不出什么别的方法来鼓励自己。
或许是没有办法的吧，宋君说得没错，他生来就是这样的人，就该做这样的事，一味的逃避是没有结果的。
若是神妹在的话，她会怎么做呢？冲上来给自己两巴掌让自己清醒过来？或是一顿爆揍？他仔细想了想，后者的几率大一点。
“阿浩！”他的身后传来了清亮的女声。
文浩转过头来，神妹正看着他，双手握得很紧。似乎是急着赶来的缘故，她的头发粘在了脸上，两条马尾辫像是小翅膀那样搭着。
“神……”文浩没能喊出她的名字，下一秒钟温香的风包围了他，没有什么巴掌，也不是暴揍一顿，神妹将他紧紧地抱住了，那个拥抱温暖柔软令他措手不及。他从没料到神妹会这样突然抱住他，或许在神妹的心中他一直是七年前那个懦弱的小孩。
“别怕，阿浩，别怕。”神妹在他的耳边轻声说，“我在呢，别怕。”
我不是小鬼啦，没有那么脆弱。文浩心里说着，可是他没有推开神妹。他突然觉得自己还停留在七年前那个孩提的年代，依偎在神妹的怀里哭泣。神妹明明比他要矮，可他总觉得自己的耳边能听见神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他听着这个声音，心里逐渐热了起来。
的确很多东西都如潭影云逝一般地离去消散了，然而总有一些记忆停留在了多年前的一天，于这个纷乱繁杂的世界中照亮一方净土。好比多年以后花都败去叶已枯死，空留古树残枝，但倘若阖上双眼静静回想，眼前还能浮现那时的青枝绿叶，树影婆娑。
可是任你想象任你回忆，树老依旧，或许花与叶都能回来，可若还是固执地仰头倾听那些年蝉儿的声音，却是已经不可能了。
“神妹你来啦……”他只能这样说。
文浩心里也是知道的，再想要倾听那些蝉儿的声音……已经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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