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之外,偏隅之地,险地横生,人迹罕见。
有一山,名妙光,深山之巅,有佛庙,不过数十米,如破败寺院,香火罕见,人道亦无。
庙中景色破败而年代久远,檀香迭起,屋中还有一尊巨大的金色佛像,倒有几分佛庙的韵味。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一位身穿雪白纳衣的和尚,正在蒲团上打坐,合掌于佛前,闭目念经。
纵念诵《心经》,但他并未念诵全经二百六十字,而是反复不断,念诵此段。
虽仅有一人,仅有一段,却佛音缭绕,如闻天音,慈航普度,院子外吸引来了诸多鸟兽聆听。
(《心经》注释:心经是简称,全称为《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般若,注释:读音为bō,rě,波哦「般」了饿「若」)
要是有人在旁观望,必然会因为此景而震撼,为其佛法之精妙而惊叹。
只见深山之中的狐鼠虫雀,和睦的匍匐于屋外,没有任何争斗,一齐聆听佛法,如同是忘却了畜生道的弱肉强食。
从黄昏起始,夜幕降临,行至午时。
「咕噜……」
如此反复不断的念经,并非永恒,直至一道空谷回响,打断了和尚的念诵。
「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悟不透,悟不透啊。」
伴随着肚子传出饥饿之音,忘心的嘴唇一顿,便是喃喃道。
旋即,他睁开了紧闭数个时辰之久的眼帘,那是一双漆黑而平静的眼瞳,似清泉古井,清澈见明,却没有波澜。
而后,他合掌而立,站立如同一颗松树。
鼻闻朽味,目见明色,耳闻虫鸣,脚触软地,口感空无。
因为无法完全参透《心经》,没办法视五蕴皆空,此时的他,只感觉肚子极饿。
忘心抬手望了一眼,看到这屋内除去金色大佛,犹见鲜色,其余的一切,都是破败之景,并未多感,只是微微鞠身朝拜之后,松开合掌,往屋外走去。
「今天吃些什么好呢。」
虽饥肠辘辘,不过他走出门外,眼见诸多野兽,看到它们迅速逃窜,没有在意,而是右手托着下巴,左右巡视了一眼的喃喃道。
这个家徒四壁的佛庙里,仅有一处房屋,即是他身后的房屋。
除此之外,就连厨房,以及一口井都没有,更是没有干粮。
说着,他迈起步伐,衣摆平稳,就走向了院子的大门。
午夜月光照耀下,白衣僧佛光头亮,唇红齿白而鼻挺,样貌年轻而英俊,端得一副缥缈出尘之貌。
「佛曰,不可忧。」
吱呀一声,轻轻打开破旧的院门,忘心左右巡视了一眼,看着寺庙外,那漆黑无度的幽静密林,便是轻声念道。
说罢,他的目光落到了寺庙外的草地上。
「今日就吃草吧。」
看到那青葱绿地,忘心行出佛庙,前进了几步,就蹲下身来的说道。
在此深夜,想要寻得食物为一难事,且真要去寻,选择多端,难以定夺。
因此,比起忧愁于选择,倒不如选择一物而饱腹。
「阿弥陀佛,得罪了。」
蹲在草地前,忘心双手合十,对着草地行了一个合掌礼,便是伸出了右手。
令人惊讶的是,他的右手掌心处,竟是有一个金色的卐字佛印。
而后,忘心抓住了一株草,便是拔了出来。
只不过,一株草哪够饱腹,故而他在行礼之后,就不断拔了起来。
因为速度很快,难免是有窸窣之音。
「嗖!」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骤然从其头顶飞过。
如同鸟雀行飞,有粪便天降,一滴水落了下来,滴在忘心面前的绿草上,却非无垠之水,而是将草染成了血色。
只不过,这点声音岂是人可闻得,忘心就跟没注意到一样,依旧是在兴致勃勃的拔草。
「沙拉。」
本来黑影是在赶路,但是再次跳出一次,却是停了下来,落在了树枝上,发出了声响。
按理来说,在这幽静深夜,即使有人也极不显眼,难以被发觉。但要是有人身着雪白无尘的纳衣,还留着一颗光头,在月色下锃光瓦亮,那就另当别论了。
听闻到树枝摇晃之声,忘心依旧是没有反应。
「和尚,你三更半夜在此深山拔草是为何?」
旋即,黑影纵身一跃,就落到了忘心的身旁,而后就问道。
其声如莺鸟欢鸣,清脆而悦耳,如同天籁。
「嗯?」
忘心听到这句话,便循声抬头望去。
月光之下,一个身着漆黑紧身衣,脸上戴着一张通体白色,似恶鬼的面具,遮住面容,看起来极为渗人的黑衣面具人,站在自己的身旁。
『好一个超凡脱俗的和尚……』
伴随着他抬起头来,面具女看清他的样貌,就心想道。
明明是身处深山,但这个和尚却是白衣胜雪,灰尘不沾,样貌英俊,眸若皓光,看起来有些不凡。
与之对视,忘心透过那恶鬼面具,就看到了一双碧蓝之色,如同月中倒影,却有冰冷寒意的美眸。
「阿弥陀佛,女施主,是你在向贫僧问话吗?」
而后,忘心站起身来,对她合掌低头行礼,就问道。
「是在跟你说话。」
面具女点了点头,肯定了此事。
「非礼勿视,女施主,你受伤了,不如随贫僧回庙中疗养。」
得晓到此事,忘心透过淡淡月光,看到她腹部的黑色紧身衣被割裂,露出一处被鲜血染成红色的肌肤,便是闭上双目的说道。
「少废话,你快哪来,回哪去,我在被人追杀,如果我跑太快,对方追不上我,而遇到你的话,你就麻烦了。」
看到他说话慢条斯理,无比温吞,面具女逐渐就急了,不客气的呵斥道。
「善哉,善哉。」
听闻此言,忘心睁开眼帘,再次望向她那被冰霜紧锁的蓝眸,就轻声道。
「快走,再不走,我就杀了你。」
发现他还是磨磨蹭蹭,面具女后退了一步,胳膊一晃,腰间的宝剑出鞘,发出铮的一声脆响,就指着忘心的脑袋。
「善哉,善哉。」
触及其眼,忘心即使是被剑锋所指,也无动容,而是摇头轻叹。
「你……」
看到这个臭和尚除了善哉和阿弥陀佛,就不会说其他话,面具女顿时就急了。
如果再拖下去的话,追兵就真要追上来了。
等到那时,不单单是这个和尚要被殃及池鱼,她也难逃生天。
「啪嗒!」
就在这时,一道巨物落地之声,骤然响起。
「!」
得悉到此声,面具女心中一惊,手中的剑锋就骤然指向了那边。
但剑锋所指之处,空无一人,只有一块木板,刚才的声音,赫然是出自于其。
在木板之后,还有一面石墙,虽面积不大,但却是一处被草木包围,并无人路的院落。
「和尚,这里该不会是你的寺庙吧?」
看到这处墙面被藤蔓攀爬,融入到森林野木之中的破旧院落,面具女顿了顿,就扭过头来问道。
「阿弥陀佛,女施主慧眼识珠。」
忘心也同她一同望去,看着佛庙的牌匾掉落,微微颌首就说道。
「啧……」
意识到他不是不走,而是寺庙就在此处,面具女看了他几眼,最终是撇了撇嘴,发出了不爽之音。
旋即,她伸出手抓住忘心的衣领,就提着他纵身一跃,直接跳过了那不过四尺高的破旧之墙,进到了寺庙之中。
面具女施展着轻功带着他飞入院子里,直奔房屋。
「和尚,我先在此处躲躲,待会要是有人追上来打听我的下落,你就说没见过人。」
在进到屋中,将其放下之后,面具女看了看屋中的巨大金佛,愣了愣,诧异于这种破庙,也有如此宏伟可观的大佛之余,就交代道。
说罢,面具女不再拖沓,左右巡视了一眼,最终是纵身跳起到屋梁。
不是她不想躲在别处,奈何这个房屋之中,金佛是紧贴墙面的,除此之外,任何东西都没有,只有几处烛火。
眼见着她飞上屋梁,一顿天翻地覆就被带回来的忘心,并没有什么异样,而是望着她。
「不准看着我,做你自己的事情去。」
坐在足够让一人坐下的屋梁上,面具女察觉到他好似一脸好奇的盯着自己,便是呵斥道。
等到他转过头,面具女靠在屋梁边,将手中的宝剑归入鞘中,便是看了一眼腹部的伤口,感受到痛楚的深吸了一口气。
「咂吧咂吧。」
就在这时,窸窣的声音,传入到面具女的耳畔,这令心神紧绷的她,当即就循声望去。
只见地面上的忘心,正背对着她,拿着手中的草往嘴里塞。
那窸窣之音,赫然是出自他嚼碎草的声音。
「!」
山中破庙,有一和尚在吃草,这一幕端得诡异,不由得使面具女打了一个冷颤,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和尚,你在做什么?!」
想到这世上并无山中鬼怪之物,面具女定了定心神,就鼓起胆量的喝问道。
「女施主,贫僧正在饱腹。」
听闻到这个疑问,刚才拔了十几株草,正在一株一株往嘴里送的忘心,将口中野草咽下,就回首说道。
「我知道你在吃东西,为什么是吃草?这座山不算荒芜,野果四处可见,怎么不见你去采摘?」
面具女闻言翻了翻白眼,旋即就换了一种说法。
「佛曰:不可忧,果可饱腹,野草亦可。」
看到她有疑问,忘心很有耐心的为其解忧。
「算了,总之你从现在开始,不准看着我这边,还有不准说我在这里。」
面具女搞不懂他的脑回路,想到佛门子弟一向是行事诡异,做着不为常人所理解的苦行,只认为是佛门子弟常做的事情,就不再多问了,只是再次叮嘱。
说罢,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就开始打坐恢复内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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