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历七百四十年，南月帝国皇帝被杀，同一天，包括皇帝在内的帝国帝都十七位大贵族被杀，他们的头颅被挂在帝都中央的广场上，帝国中枢崩溃。
十天后，除了提前逃离帝都的数百人，帝都被禁咒“冰封世界”彻底封闭，成为一座冰城，所有人化为冰城的一座座雕像。
北川帝国的铁骑顺势征服了这个纠缠了数百年的宿敌，但他们在帝都停下了脚步，所有试图进入帝都的北川军队都化为毫无生机的冰雕。
皇极夜的名字开始被所有帝国和王国通缉，他的画像流传在各个小巷，酒馆，他的赏金高得不可思议，但是没有人能够获得那份赏金。
很多人甚至希望得到这份赏金的机会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因为那样的机会出现的时候，就是自己离死亡最近的时候。
也有不少胆大包天试图编造谎言想要骗取赏金的人们，但没有任何意外，在他们被察觉出撒谎的时候，他们的首级就被悬挂在广场最显眼的地方，作为欺骗贵族的代价。
没有人再见过皇极夜，他就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再没有一丝丝踪迹。
半年后，北川帝都。
全身被黑色包裹的男人看了一眼墙壁上用醒目颜色标注的危险字样，那张熟悉的脸，沉默着站在那里很久很久，然后拐进了小巷。
避开路上的水洼，无视周围环境有些难闻的恶臭气息，男人停在一家显得有些破旧的屋子前面，然后轻轻的扣了三下门。
门内传来警惕的声音，“谁？”
“我。”
门吱呀一声打开，伸出一只素白的手把男人拉了进去，男人没有反抗，顺从的让那只手把自己拉进了屋子。
门发出吱呀的声音，然后再次被关上。
那只手的主人是一位留着黑色长发的女人，穿着亚麻色的衣服，看上去就像个民间普通的少妇，只是脸上一道浅浅的伤疤破坏了她的美。
她叫做徐离，曾经是南月帝国召唤的勇者，她脸上的伤是试图反抗逃离监狱的时候，卫兵拿鞭子留下的。
男人脱下兜帽和身上的披风，露出和女人同样的黑色长发，脸上依旧冷漠，显得有些疲惫。
徐离给他倒了一杯水，男人端起一饮而尽。
徐离笑着说道：“你就不怕我在水里给你下毒？”
男人把空杯重新放回桌子上，说道：“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学会了很多事情，其中有一件事就是如果你决定相信一个人，那就彻底相信他，不要表现出一点怀疑。”
“是我弟弟教你的吧，”徐离脸上的笑容消失，说道：“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个无可救药的大好人，那个时候明明可以选择离开，却非要留下来，可他留下来能做什么呢？最后还不是什么都做不到。”
“但如果没有他，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无论是死在和兽人的战争中，或者被那些卫兵或者贵族凌虐至死，我的下场都是一样，”男人说道，“所以我并不相信你，但我相信信任你的徐悦。”
“这样啊，”徐离喃喃道，她抬起头，看着屋顶有些破损的地方，“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到呢。”
男人从怀里取出一张卷着的羊皮纸，在桌子上展开，上面画着一份复杂的魔法阵，看向徐离。
徐离低头看向那份魔法阵，脸上露出有些复杂的神色，很久才点点头，说道：“和老师当年给我们看的一样，的确是那份召唤法阵，但应该不是原本，而是使用某种方法制作的复制品。”
男人点点头，他重新收好羊皮卷。
“老师当年也曾经试着复制那份法阵，但是没有成功，那份原本上面有着特殊的魔力，所以无法使用其他的方法复制，这应该是某位召唤者制作的，如果不找到那个可以制作副本的召唤者，这样的复制品你毁掉再多也没有用。”
“那就简单多了，只要找到那个能复制法阵的家伙杀死他，再找到那份原本就好。”
男人的声音很冷漠，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徐离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说道：“南乐帝都的事情真的是你做的？”
“对。”
没有任何否认，皇极夜说道。
“那个时候帝都里面至少有十几万人。”
“我知道。”
“他们大部分都是平民，那些贵族只占了很少的一部分。”
“那又怎么样呢？”男人说道，“那个时候出卖你弟弟的可不只是那个叛徒，他经常去的那个集市的人早就把他的消息卖给贵族了。”
徐离眯起眼。
“我不懂你们，也不想懂你们，你们觉得贵族和平民是两个群体，甚至觉得平民是应该保护的一边，所以那个时候你们明明拥有比我更强大的力量，却什么都做不到。”
“可我做到了，我毁掉了整个帝都，杀光了那些贵族，那些所有给予我们痛苦回忆，并以此为乐的家伙都死了。”
徐离说道：“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做过。”
“对，你说的对，的确不是所有的人，可我只看到了那些人，他们的样子在我的脑海里面挥之不去，但我没有看见另一部分人，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站出来，没有人为我们解开锁链，也没有人为我们说话。”
“他们只是没有力量的普通人，所以才需要我们保护。”
“哈哈哈哈哈哈。”男人大笑，说道，“弱小，他们真的弱小吗，那个时候把我逼的像条狗可也是他们，那个时候他们可不弱小。”
“而且有什么区别吗？被我杀死，还是被那些贵族杀死。”
“你见过真正的战争吗？不，你根本没有见过，你曾经参与过的战争就像小孩子过家家，因为你站的位置不一样，那个时候你是勇者，你是勇者徐离。”
“你们就是从那个时候产生错觉的，你们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所以有义务保护这个世界。”
“战场上有的时候也会有逃兵，他们选择了逃避，选择了后退，可他们就真的能逃掉吗？他们躲掉了敌人的刀剑，可是还是会被那些督战的贵族杀死。”
“你总要选择一个方向的，要么向前，杀死挡在你前面的所有敌人，要么转身，杀死那些所有试图杀死你的人。”
“这是诡辩。”
“我不是在找理由说服你，或者坚定自己的信心，我不需要这些，也不需要你们，我来见你也不是因为想要寻求你的帮助，只是想把这件东西交给你。”
他把一个小小的塑胶人偶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徐悦最后的遗物，是你当年生日的时候送给他的礼物，也是他最喜欢的东西。”
“虽然我已经说过了，但我在这里再说一遍，任何试图染指召唤法阵的人，我都会杀光他们，而和那些家伙有关系的人，无论是召唤者还是你们说的平民，都没有任何区别。”
“除非你把四大帝国的人都杀光，否则就不可能停止他们的野心，在他们看来，我们就是武器，没有任何消耗的武器。”
“那就杀光他们，从一开始我就打算那么做。”
“那你和当时那样对待我们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因为我不是像他那样伟大的人，他想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但他从一开始就走到了死路，因为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那样的方法。“
“而我只是一个有些自私，甚至胆小的普通人而已。”
“我只会按照我自己的方式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只点了一根蜡烛的屋内显得有些昏暗。
“可你这样做只会让所有的人都陷入深渊，到最后你会变成这个世界的敌人，在没有任何地方能够容得下你。”
“所以你们就这样理所当然的，看着同胞们死去，然后躲在这个阴暗的角落，继续过着你们苟延残喘的生活。”
”你说到最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地方能够容得下我，可你从来没有想过，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能够容得下我的地方。”
“我从来就不是为了拯救什么人，我只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别人的看法，和我无关。”
男人取下斗篷和风衣，重新包裹住自己，“谢谢你的水。”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徐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小心那些召唤者，他们觉得只要杀死你就能够换回自己的自由。”
“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他们。”
“那你就相信我？要是我在水里面下毒，现在你已经变成一堆赏金了。”
“我也不觉得你会相信那些贵族。”
“是啊。还有一件事，小心神。”
“谢谢。”
男人拉开门，然后走出去，门被轻轻的关上。
徐离看着关上的门，然后拿起桌子上的人偶，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叶子，要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眼前仿佛又出现那个年轻男子的样子，他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给人安心的感觉。
是他的话，一定会选择阻止皇极夜的吧。
“我只想好好的活着，我们一起好好的活着。”
可我们还能这样继续活下去吗？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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