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啦啦啦啦，小猫爱吃面包，咿咿呀呀，小兔爱吃薯片……”
曹月一路哼着自制的古怪歌谣，蹦蹦跳跳的活泼样子全然没有了起初的羞涩模样。
小嫣姐和凛在前边说着些女孩子间的话题，我则枕着手臂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可能是注意到我完全没有插话的空间，曹月放慢了脚步，跟我保持同样的步频，然后拉了拉我的衣袖，欲言又止。
“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提出来。”
我友好地笑道。
“林悠……学长？前辈？师兄？”
曹月的神情显得非常紧张。
小嫣姐似乎是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带着笑容继续和凛愉快地交谈着。
“你怎么叫都行啦，没事的，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身高只到我胸口的曹月，局促不安地注视着我的表情实在过于可爱，也不知道是哪个筋搭错了，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收回手的那一刻，我便意识到了不妥。
曹月站在原地没了声音。
安静得有点突兀。
三秒后，她突然加快了步伐跑到小嫣姐的身边，一言不发。
我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处于队伍最末端的我，现在也不清楚曹月是什么表情。
我好像，表现得有点过于自来熟了。
地铁。
避开了早高峰，现在的时间点人并不算多，起码还能有座位可以坐。
而且貌似都是些抱有相同目的地的年轻人。
和三个各有千秋的萌妹纸坐在一起，实际上并不是什么特别美好的体验。
忍受着旁人嫉妒愤恨的目光，再悲催地想到自己不过是她们的朋友，郁闷的心情令我想要掏出面包狂啃发泄。
抱着的背包里装着小面包小蛋糕和薯片火腿肠果冻一类的零食，用来在游乐园的休息期间填饱肚子。
毕竟游乐园的食物实在是太贵了。
踏出地铁门的时候，还能够听到“渣男”这样的字眼。
“大哥大姐们，我不过是和同学出来玩，根本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关系好吗？”
换在平常我肯定懒得理会，但是心情莫名地郁闷下我还是忍不住对着眼前的人群说道。
没想到我不说还好，话刚说完我就看见了群众眼睛里燃烧的熊熊烈火。
“烧死他！烧死他！”
我仿佛听见了某种奇怪组织的审判声。
打破次元壁的臆想。
两只手臂传来的柔软触感令我丧失了继续辩解的勇气。
凛和小嫣姐一左一右抱住了我的胳膊，四团柔软紧紧地贴着。
我很清楚，这两位姑奶奶又调皮了，明显是故意要气这群单身汪。
背后的衣角也被曹月扯住了。
啊……
我说三位姑娘，你们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啊喂……
吃瓜群众已经开始拍照发朋友圈了好吗……
我哭丧着脸，带着仨坑货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地铁站。
“哼哼，小悠弟弟，左拥右抱的感觉怎么样？很爽吧？”
小嫣姐的眼睛里透着狡黠。
“……你开心就好。”
在游乐园入口排队检票等待进场的我，已经无力再进行吐槽了。
“小悠如果想的话，我可以天天像刚才那样黏着你哦~”
凛贴着我的耳朵悄声说，吹出的气使我的耳根一阵痒痒。
“……”
求求你们别再逗我玩了好吗……
虽然不想承认，不过确实很爽……
一想到女孩子丰满的胸部特有的柔软触感，某个部位有了逐渐抬头的倾向。
“师兄你为什么在打自己耳光啊？”
曹月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我。
师兄……
这么古典的称呼，总觉得有点怪。
不过随便她了。
“不，我只是在揉脸。”
这种时候一定要嘴硬，我可不想被人当作变态**啊。
“嘀嘀！”
摆上身份证，安检门发出两声机械声响，伴随着三辊闸的开启，我们一行人总算抵达了光辉游乐园。
“旋转木马旋转木马！小悠我们去玩那个嘛！”
一进入游乐园，凛就变成了八岁的小孩子。
“诶，好幼稚啊，旋转木马有什么好玩的，去玩过山车大摆锤海盗船啊。”
曹月的脸上露出一丝鄙夷，同情地注视着凛。
不妙……
果然，凛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旋转木马怎么了？我就喜欢旋转木马不行吗？幼稚？小丫头你可是比我小好几岁！”
凛有恐高症，在发现这一点之前，我还曾经被她忽悠搪塞过去。
“一岁，明年我也会考入LH中学，啧。”
曹月依旧一脸同情地看着凛。
“喂，我说你这眼神该不会是——”凛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在看小孩子吧。”
“姐姐你很聪明哦。”
曹月摆出一副吃惊的样子。
“我，比，你，大！”
凛的嘴角抽动着，小手已经攥成了拳。
“哦？真的吗？”
曹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伸出手对着凛的胸轻轻比划。
要崩盘！！！
“要不这样好了，正好我也有点恐高，先分开行动吧，晚点再电话会合。”
我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然后拽住了凛的手腕。
可千万别发飙啊。
我偷偷看了看凛的脸色，她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意外的沉默不语。
曹月瞟了一眼我握着凛手腕的右手，撇了撇嘴。
“嗯嗯，那我带着小月先去那边玩啦。”
还是小嫣姐好啊……
我朝着离去的小嫣姐和曹月挥手，心情复杂，就像和妻子分别哄两个操碎了心的吵架的娃。
这下就只剩下我和凛了，总算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出来玩，要是让这两人吵起来的话，留下一个不欢而散的结局可就糟透了。
不过，情况貌似更糟了……
我好像忽略掉了一件事。
一直没有说话的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原本被我抓在手心里的手腕变成了手掌。
女孩子的手真的好软女孩子的手真的好软女孩子的手真的好软……
如果大脑有弹幕区，那么这一刻我的大脑一定被这句话刷屏了。
凛的手指不安分地拨开了我的指缝，十指相扣的那一刹那，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
这一次，是实实在在的牵手。
“你你你这……我……”
半天没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特别的紧张。
“那两个人好恩爱啊~”
“嗯，也很般配。”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钢铁直男吗？”
下意识地被凛主导着走进了旋转木马的排队通道，路人的话语时不时地飘进耳朵。
“我怎么不记得小悠有恐高症啊？”
虽然脸上一片绯红，凛还是抬起头眨着明亮的双眼看着我。
“那那个是，是，是……确实没有。”
我语无伦次的在说些什么啊……
我试着放松手上施加的力，然而依然没有分开。
凛……
抓的好紧啊……
说起来，像这样的场景，我以前期待过无数次呢。
兜兜转转，终于有了这么一天。
可是我为什么没有以前想象的那么开心呢……
“我骑这只粉红色的小马！”
凛八岁暴露了自己的童心。
手依然紧牵着，我就骑在凛旁边的一只高大的白马上，在柔和的旋律中，旋转木马转啊转，追逐着时光和幸福。
骑白马的骑士牵着想要守护的公主，唯念时光永恒不朽。
然而公主终究是要嫁给王子的，这是童话，却也是现实。
甲胄生花尸骨寒，伊人红妆水晶鞋。
凛的笑颜逐渐模糊，我仿佛看见了某个夕阳散布余晖的教室里，昏黄的暮光下少女的羞涩清颜，和少年棱角分明的五官渐渐重叠。
吻，是甜蜜的。
这份甜蜜，不属于我。
旋转木马上凛的容貌恢复了清晰，那份紧张与悸动感却已消失不见。
“抱歉。”
我用了点力，两只手彻底地分开了。
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牢固。
牵在一起的手也是，感情也是。
凛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旋转木马转啊转，转啊转。
距离不会靠近，也不会拉远。
追逐不到的彼方。
“没关系啦，我明白的……”凛的笑容很是牵强，“我会一直等下去……”
等下去……么……
凛早就和我摊牌了。
一直以来，我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自己选择了逃避吧。
我在害怕什么呢？
不想去思考。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让人迫切想知道答案的欲望。
旋转木马，停了。
凛并肩走在我的身旁。
“去玩那边的碰碰车吗？不远，一百米左右就到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我看地图的小悠信吗？”
“……”
“我……和楚子河来过一次。”
“哦。”
“……”
“那去吧。”
有没有那么一刻，希望时光能够重来？
……
你听说过走马灯吗？
华夏的传统玩具，在灯笼的各个面上绘上武将骑马的图画，灯转起来便会形成你追我赶的视觉效果。
听说人死前的三秒，大脑会走马灯，播放完自己的一生。
一帧一帧，一幕一幕，清晰明了，快速交替。
真是奇怪。
我竟然没有想起小时候和凛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也没能想起和琴相识后的分分秒秒。
大脑走马灯播放完的，只有那天去游乐园的事情而已。
胸口的疼痛，一点一点地扩散。
却又一点一点的消亡。
疼痛在麻木，知觉在丧失。
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没做，我还不想死。
以后，凛再遇到困难的话，真的只能靠自己了啊。
琴会参加我的葬礼吗？
琴哭起来的样子，梨花带雨虽然很美，但是……
还是不要了吧。
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就当我只是去浪迹天涯好了。
视野里的少女安静地伫立着，娴静的模样如同古镇里撑伞望夫的汉服姑娘。
“滴答，滴答。”
少女手里的匕首上，流淌的鲜血滴落在地。
“先是医疗师，再是控火者，没了治疗和光源，再杀死另一个要容易多了。至于这个夜视者，警惕性太高了确实不好下手呢。啊，顺带一提，洛阳七枝花也是我杀的，嗯，我就是木偶操控师。你问我怎么做到的？我的能力，是分身哦。一直以来和你在一起的，其实只是我的分身，真是不好意思啊。”
心里出奇的没有恨意，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恨了吧。
不过大概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能还是会选择救她。
眼皮，好沉重。
我先睡会。
再见啦，凛。
晚安，琴。
要是，时光可以重来的话——
那又能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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