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个气泡从水底浮起然后破碎了一样,我睁开了眼睛。
看来此时还是晚上。耳边传来的只有微弱的虫鸣。在入睡时还能听到的鲁特琴此时已经停止了演奏,士兵们的谈话声、脚步声以及锻造师的锤音也都已停止。
我闭上眼睛想要再打个盹,但睡意的余韵在刚才那几秒钟已经烟消云散。我放弃了睡懒觉的想法,轻轻坐起上身。
在帐篷的另外一边,裹着毛毯的轻剑士以很端正的姿势睡着。但是,原本睡在我和她中间的绮兹梅尔却已经不在。
昨天,在临时队友洗完之后,我也进去了澡堂,但只是浸在热水里数到一百之后就迅速出来了。值得庆幸的是,我和亚丝娜的耳朵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随后我们就冲进了隔壁的食堂,和出奇友善的黑暗精灵士兵们一起享受了由烙饼、烤鸡、野菜汤以及水果构成的晚餐,满意地回到了绮兹梅尔的帐篷。
一进门,就看到主人已经躺在暖炉边,裹着毛毯发出了平稳的呼吸声。在看到这个身影的时候,暂时被我们忘却的睡意再次袭来,我和亚丝娜对视了一眼之后,沉默地各自前往左右两边,躺在了铺满蓬松毛皮的地上。至于打开附近叠好的毛毯,将它拉到脖子处之后的事情,我就完全不记得了。
我轻轻地打开菜单窗口,时间是凌晨两点,算了一下发现已经足足睡了七个小时,难怪精神会这么好呢。我关掉窗口,悄悄地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掀开入口处的帘子来到帐篷外,周围的篝火几乎都已经熄灭,营地沉睡在蓝白色的月光之下。我环视了一下,除了在周围墙边巡逻的两个哨兵之外,没有发现其他的人。
这样看来,绮兹梅尔可能是去什么地方了吧。难道是自己一个人去做下一个任务了?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我摇头否定了。NPC不可能会有如此自由的行动,而且她的血槽与我和亚丝娜的血槽还在我的视野左上方,此时依然是全满的。
我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想着黑暗精灵营地里还没有去过的地方——也就是比最里面的那个司令部帐篷还要更里面的地方走去。
艾恩葛朗特的月光在上空开阔的地方还是显得很明亮的,就算没有照明也依然能够平稳地走路。当然,如果不是在楼层外围的话,你是看不到月亮的,照耀着你的只有上层底部反射的光芒。那样看起来仿佛是整个空间在发出蓝光,造成了很奇幻的效果。
在走过大帐篷的东边,看到后面那个地方的时候,我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片不大的草地,上面耸立着一棵小树。我记得在封测时,这里除了这几样东西之外一无所有。
但此刻,我在那长长的枝条下,看到了三样新的东西。那是用木材削成,外形朴素却又优雅的——墓碑。
我遍寻不至的人,此时正静静地坐在最左边那个坟墓前。虽然不至于只穿一件内衣,但还是卸掉了所有金属防具,穿着上衣与裤子。她微微低头,注视着墓碑的底部。烟紫色的头发吸收了月光,闪耀着宛如紫罗兰一般的淡淡光芒。
在犹豫了几秒钟后,我缓缓走上前去,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黑暗精灵骑士似乎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她抬起头来看着我,低声说道:
“是桐人啊。不好好休息的话,明天会很累的。”
“我已经睡得比平时要多了。多谢你将帐篷借给我们。”
“不必多礼。对我一个人来说,那个帐篷太大了。”
在回答完之后,绮兹梅尔再次看向坟墓。
我又走近了两步,看向那块墓碑。崭新的白色木板表面,镌刻着细小的文字。我在仔细观察之后,发现上面写的是“Tilnel”。
“蒂涅尔……小姐?”
在念出来之后,我才发现这个名字的发音和绮兹梅尔很像。骑士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简单地回答道:
“是我的双胞胎妹妹。上个月,她在下到这一层的第一场战斗中丧命了。”
“下到这一层”——从这句话来看,黑暗精灵们——恐怕敌对的森林精灵也一样——是知道浮游城艾恩葛朗特是由无数楼层构成的。不仅如此,他们还有着独特的魔法,哦不对,是咒语,让他们可以不必使用迷宫区的往返楼梯和主城的传送门就能在楼层间往来。不过能够移动的范围,应该只是从第三层到他们主城所在的第九层。
我在封测时期做完了这个阵营任务,所以知道精灵们的这些知识。但当时我心里想的是要比其他玩家更快前往上层,从来没有想过森林精灵与黑暗精灵的争斗和游戏世界本身的设定有什么牵扯。
我再次产生了向绮兹梅尔询问她为何会生于艾恩葛朗特的冲动,但又猛吸了一口夜晚的寒风,将它咽了回去。在亚丝娜不在场的时候询问这么重要的事情感觉是在吃独食,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不是此时应该提起的话题。
我试着询问一个月前死去的妹妹的事情。
“蒂涅尔小姐……也是骑士吗?”
“不……我妹妹是药剂师。她的工作是在战场上治愈伤者,从来没有拿过比匕首更大的武器。但是,当时妹妹所在的后方部队,被森林精灵驯鹰者袭击了……”
“……”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森林精灵驯鹰者(Forest Elven·Falconer),那是第三层中除了BOSS和剧情怪之外最强大的敌人。虽然黑暗精灵这边也有黑暗精灵驯狼者(Dark Elven·Wolf Handler)与之对应,但驯鹰者能从陆地和天空同时发动攻击,麻烦程度远在驯狼者之上。
也不知道绮兹梅尔是怎么理解我的沉默的,只见她那严肃的侧脸变得柔和了一些,开口说道:
“别总是站着,过来坐下吧。虽然这里没有椅子也没有垫布。”
“哦……好。”
我点了点头,在她身边坐下。临时的坟墓上生长着浓密的草,柔和地托住了我的身躯。
骑士拿起放在旁边的皮袋,拔掉盖子喝了一口,然后就这样递给了我。此时,我心里那种“她只是个NPC”的想法已经消失了八成,很自然地对她道谢之后,接过了皮袋。
我将皮袋口倾斜,一股微稠的液体流出。它带着一丝甜酸,喝下去后,喉咙仿佛被烈酒灼烧一般,但很快又让人感觉极其清爽。
我将皮袋还给绮兹梅尔,她伸出右手,将剩下的酒全部倒在蒂涅尔的墓碑上。
“我妹妹很喜欢这种用月泪草酿的酒。这是我为了给她一个惊喜,特地从城里偷偷带来的……但是,她却一口都没能喝上……”
空空如也的皮袋从她的右手上滑落,在草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骑士缓缓地收回双手,将双膝弯起,紧紧地抱住。
“昨天,在自愿参加夺回秘钥的任务时,我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不,也许我是在渴望着死亡。事实上,当时最好的情况也只能和那个森林精灵同归于尽,又或者干脆被他打败吧。但是,在我陷入绝境之时,命运将你们带到了我面前。虽然在这个世界里,应该已经不存在什么神了……”
说着,绮兹梅尔看了我一眼。在发现那玛瑙一般的眼睛已经变得湿润的时候,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毕竟,绮兹梅尔和她的妹妹蒂涅尔都是这个世界的真正居民,她们献上自己唯一的生命,为了种族而战,而我则只是一个临时的过客……
不,此时已经不同了。被囚禁在这个死亡游戏中不得脱身的我和亚丝娜,也和绮兹梅尔一样只有一次生命。但是我在介入她和森林精灵的战斗时,却愚蠢地自以为是,认为当生命降到一半以下时,黑暗精灵就会牺牲自己来帮助我们,所以一点问题都没有。
以那样的心态参加战斗是大错特错。不管知不知道接下来的发展,都应该全力以赴。为保护我自己,保护亚丝娜,同时也是为了保护绮兹梅尔的生命而战斗。
我一边偷偷地在心里悔恨着,一边开口说道:
“这不是神的指引。我和亚丝娜都是以自己的意志来到那个地方。所以,就让我们陪你走到最后吧。直到绮兹梅尔你回到自己家为止。”
听到我的话,骑士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然后点了点头。
“那么,我也将守护你们,直到我们分道扬镳。”
2022年12月15日,星期四。
我,十四级的单手剑士桐人,与临时队友,十二级的轻剑士亚丝娜,再加上身为任务NPC的十五级黑暗精灵骑士绮兹梅尔,一起离开了营地,踏上了新的冒险旅程。
正确来说,此时还没天亮,时间是凌晨三点,森林中的树木还在蓝白色月光的照耀下沉睡着。要说为什么选择这个时间出发,只是因为在我和绮兹梅尔结束夜游回到帐篷的时候,本应熟睡的亚丝娜已经做好所有准备等在那里了。
轻剑士看着既没带武器也没穿防具的我,似乎是很失望地说了一句:“你不是去做出发准备的?”随后,她看到跟在我身后进入帐篷,穿着一身轻便衣物的绮兹梅尔后,看着我的视线似乎变得冰冷了一些。当时我除了拍着胸脯说“早就做好准备了”之外还能怎么样呢……
在离开帐篷,走在营地中的时候,亚丝娜一直以狐疑的眼神看着我,一直到走出山谷,再次进入“迷雾森林”后才罢休。在月光的照耀下,那些长满青苔的巨树以及在地面附近飘动的雾气都显得发蓝,这样的景象比起白天更显奇幻,就连以前曾经看过这种光景的我都不由得发出了轻微的叹息。而初次见识的亚丝娜似乎是十分感动,在轻轻地感叹了一声“好美”之后就呆立不动,持续了三十秒左右。
虽然黑暗精灵骑士的举动已经不是第一次让我吃惊了,但她居然也和我一样沉默地等着亚丝娜回过神来。虽然对一个“等待玩家反应的NPC”来说这是非常普通的行为,但我还是不由得认为,她是因为明白亚丝娜的心情才会这样做的。
最终,亚丝娜回过神来,等她转头的时候,骑士才终于开口道:
“她以前也喜欢夜晚的森林啊……走吧,出发了。”
继“翡翠秘钥”之后,司令官给我们的下一个任务叫“讨伐毒蜘蛛”。
内容是说森林里那些有毒的蜘蛛怪物发生了异常,给部队的任务造成了妨碍,要我们去找出它的老巢。
这个任务我自然也做过,但遗憾的是巢穴的位置是随机变动的,当时的经验并不能派上用场。因此我们只能一边与毒蜘蛛战斗,一边寻找着位于森林某处的巢穴。
当然,在任务过程中,中毒是家常便饭。在SAO为数众多的异常状态中“伤害性毒”是最常见的,如果是一级的弱毒和二级的轻毒,那倒没有什么危险,但前提是你必须做好对策。
我一边走在森林中,一边向亚丝娜问道:
“你准备了几瓶解毒药?”
“我看看……”
随着叮铃的效果音,轻剑士打开了窗口。
“腰包里三个,道具栏里十六个。”
“我也差不多,算是足够了吧。”
我点了点头,再次思考起来。药物和结晶道具不同,无法对他人使用。因此,如果是绮兹梅尔中毒的话,她就得自己喝解毒药才行了吧——
抱着这样的疑问,我向走在我们身后的精灵骑士问道:
“那个,绮兹梅尔,你有没有带解毒药……”
“为防万一带了几个,基本上是没有必要的。我有这东西。”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她的语气里显得有些自豪。她伸出被轻薄皮手套包裹着的右手给我看,只见她食指的手套上戴着一个很大的戒指。宝石在朦胧的月光闪耀着强烈的光芒,颜色则是和解毒药很相似的绿色——
“这是什么戒指?”
“我被任命为近卫骑士之时,女王陛下将这个戒指连同剑一起赐给我了我。它每十分钟可以使用一次解毒咒语。”
“好……”
好棒!
我好不容易才忍住要喊出声来的冲动。别说是正式运营到现在,就算是在封测时期,我也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饰品可以无限制地——尽管有着冷却时间——使用解毒技能。如果就连5级的致命毒都能瞬间解除的话,那它简直堪称超超超稀有道具了。
这些念头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尽管没出声,但绮兹梅尔似乎是从表情上看出了我的想法,她干咳了一声后继续说道:
“就算你露出这种表情,我也不会把它给你的。而且,这个戒指是以我等琉苏拉子民的血液中残留的微弱魔力作为咒语的源泉,所以恐怕你们人族无法使用。”
我差点就要问这个“恐怕”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又慌忙狠命摇头。
“我、我从来没想过要这东西啊。既然绮兹梅尔你自己能解毒的话那就好。”
我干脆地否定了自己贪婪的欲望,此时亚丝娜在旁边微微一笑。
“是啊,你好歹也是个男人嘛,怎么可能去求一个女孩子给你戒指呢。”
“当、当然啦!……喂,我怎么觉得你的意思是说反过来就行啊?”
听到我这样的抱怨,亚丝娜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我才没有那个意思!我什么时候跟你要过戒指啦!”
“我、我也不是在说亚丝娜啊!”
我们停下脚步开始“唔唔唔”地大眼瞪小眼起来,骑士大人则是一脸为难地对我们说道:
“桐人,亚丝娜,虽然在你们相谈正欢时打扰有些不好意思……”
唔唔唔唔。
“好像有什么在接近。从脚步声来看,既不是精灵也不是野兽。”
唔唔唔唔唔。
“而且是前方与右边各有一只,前方的敌人就交给你了。”
唔唔唔……唔唔?
我和亚丝娜停止对视,看向我们原来前进的方向,一个在树下高速移动的身影闯入我们的视野之中。高度只到我的腰部,但是却很宽。它咔嚓咔嚓地移动着许多细长的脚,仿佛滑行一般向我们接近。
随后,视野里显示出了彩色光标。颜色介于粉色和红色之间,血槽下的名字是“灌木蜘蛛(Thicket Spider)”。
“亚丝娜,准备战斗!”
我将思考方式切换为战斗,在拔剑的同时向亚丝娜大喊。而她已经用右手拔出了腰上的疾风击剑。我们已经决定在做任务的同时收集材料道具,等下次回到营地的时候将它锻造成新剑,所以对这把从第一层开始就伴随着亚丝娜一路走来的绿色轻剑来说,这次的任务是它能够大显身手的最后机会。
“它的直接攻击方式只有用牙咬,但如果碰到它从屁股上发射的丝线,会使你的动作受到妨碍的!”
“明白!”
亚丝娜短短地应了一声,还顺便瞪了我一眼。我本来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很快想到了我在用词上的不妥。
“抱歉,不是屁股……呃……”
“这种时候无所谓了啦!”
亚丝娜大喊着,用华丽的步法躲过飞扑过来的毒蜘蛛露出的獠牙,然后大喝一声,用“直线突刺”向它那巨大的眼睛刺去。
虽然毒牙和粘丝依然不得大意,但其实在一到三层出现的虫形怪物中,“灌木蜘蛛”算是比较好对付的。它不会飞,也不会逃,更没有坚硬的外壳。而且它所有的攻击都只是单发,根本不用操心换位的时机。
亚丝娜用剑技和普通技将毒蜘蛛的血量打掉了四成左右,暂时拉开距离看了我一眼。这个眼神是表示要和我轮换,于是我也准备开始进入战斗。如果这里不是森林,而是荒野和草原的话,亚丝娜一个人就能几乎无伤地将它干掉,但蜘蛛偶尔从纺丝器里发射出来的丝会连在周围的树木上并残留几十秒,如果你停留在一个地方战斗,会发现回避空间变得越来越少。当然到时候你可以移动到没有丝的地方战斗,但那样会有吸引其他怪物的危险。尤其是这个森林里会出现那种会让人误以为是枯树的树精,那就更需要小心了。
灌木蜘蛛发出了很有蜘蛛风格的“嘎呀”大吼(当然我是指在游戏世界里),开始往前猛冲。亚丝娜则是瞄准了它那长着巨大毒牙的嘴,放出了单发下段突进技“斜线突刺”。这一招虽然攻击范围比起“直线突刺”要小,但因为是借助体重向下攻击,所以威力更高。牙与剑激烈碰撞,爆发出了激烈的光效,让两者都被打退。
“换位!”
我大喊一声,从蜘蛛的后方砍向它柔软的腹部。虽然只是普通攻击,但我击中的是它纺丝器上的喷丝口,那可是蜘蛛的弱点所在。蜘蛛发出短暂的哀嚎,将方向转了过来,头部前方的眼睛里闪现着愤怒的光芒,浸透着毒液的下颚不停地颤抖着。
在蜘蛛形怪物里,灌木蜘蛛算是小号的,但即使如此它左右双脚展开还是有一米半宽,可以说充满了气势。对于害怕蜘蛛的人来说,看到它这副样子就会导致精神被挂上Debuff。我则是小时候在附近的神社里看到过各种大大小小的蜘蛛,甚至还曾经将头钻进巨大的横带人面蜘蛛的巢穴里,所以已经习惯了。如此想来,作为一个喜欢泡澡的都市女生,亚丝娜居然能毫不害怕地和它战斗,还真是了不起。
因为想着这样的事情,我的视线不由得移向拉开了距离给我压阵的轻剑士。然而蜘蛛像是看准了这个时机似的展开了行动。被灰色的硬毛覆盖的八只脚一缩,猛然高高跃起。如果被这个飞跃攻击推倒的话,就会陷入跌倒状态,然后肯定会被它咬上几口并中毒,因此是必须要回避的。
“呜……”
因为慢了一拍,此时再用小跳回避或者以重剑技迎击都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我发出了有些缺乏气势的声音,干脆直接仰面向后方倒下,然后在忍耐片刻后再猛然举起右脚。套着靴子的脚尖上放出黄光,在空中划出半圆的轨迹。这是额外技能“体术”中的踢技“弦月”。原本这招应该是站着使出后空翻时发动的,但只要踢脚的动作吻合,就算在摔倒的时候也能发动。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能在往后跌倒时发动攻击的好攻击技能,但如果没踢中的话,就会在陷入跌倒状态的同时进入攻击后僵直,那时候可就麻烦大了,所以这招的风险也很高。不过似乎是因为我忍耐着恐惧吸引敌人的做法起了作用,我的右脚狠狠地踢在了蜘蛛那八只脚和腹部的连接处。随着一道爽快“咔嚓”的声音,蜘蛛旋转着被踢飞了。
我利用踢技的余势站了起来,向后方看去,蜘蛛翻倒在不远处一棵树的树根上,朝天猛挥着脚。没有翅膀的虫形怪物基本上在跌倒之后都很难重新爬起,因此我不慌不忙地将“锻炼之刃”架在腰部附近。原本带着一丝黑色的剑刃被鲜艳的蓝光包围,我的身体也猛然加速。
“喝!”
我大吼一声,在地面上狠狠一蹬,挥动了手中的剑。剑刃从左方水平砍去,将灌木蜘蛛那滚圆的腹部横着切开。在剑离开蜘蛛身躯的瞬间,我反转手腕,发动了从右到左的斩击。这便是水平二连击技“水平弧形斩”。
腹部这个弱点被我从左右砍出两道极深伤口的毒蜘蛛挥洒着绿色的体液,夸张地被向后砍飞,再次仰天倒下。随后它的八只脚缩起,巨大的身躯化为无数的碎片爆裂开来。
我从低腰将爱剑往左前方刺出的动作缓缓恢复成直立,将剑左右挥了挥,收回背上的剑鞘里。转过头去,正好和向这里走来的亚丝娜对上了视线,于是我下意识地举起右手,想要和她来个击掌庆祝。
不过她好像没有这个意思,脸上露出了很是奇怪的表情,但还好并没有无视我的右手,最后还是轻轻地在上面拍了一下。然后她似乎是感到有些无奈,开始教训起我来。
“刚才战斗的时候你稍微走神了吧。”
“是、是的……”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我回忆了一下,记起我当时是在想眼前这个轻剑士居然不怎么怕蜘蛛。在我烦恼于该不该实话实说的时候,右侧传来了一道声音。
“不管是多么弱小的敌人,轻视只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啊,桐人。”
我往旁边看去,只见绮兹梅尔似乎是比我和亚丝娜更早地解决了另外一只灌木蜘蛛,此时正双手叉在胸前站在那里。她的表情和亚丝娜一样严肃,让我感觉仿佛同时被班上的女生和女班主任一起训斥一样,下意识地找着借口。
“才、才没有轻视啊,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
“所以我才问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这、这个……这个嘛……”
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只好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只是觉得亚丝娜居然对蜘蛛啊蜜蜂啊这种虫子都不害怕,感到有点意外……”
“啊?!你想的就是这种无聊的事情?!”
“是、是的……”
看我点了点头,轻剑士不由得柳眉倒竖,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么大的虫子,和野兽也差不多了。看到个怪就害怕那还怎么练级?”
“是、是吗?”
我再次点头,亚丝娜则是无奈地摇头。此时绮兹梅尔发出了一阵短促的笑声。我惊讶地转过头,只见黑暗精灵骑士用无比温暖的眼神,看着比自己矮很多的亚丝娜。
“真是坚强啊。她……我的妹妹,蒂涅尔也和你一样,只要是有实体的怪物,不管是虫子还是软泥怪,她都完全不会害怕呢……”
她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声音已经变得如同耳语一般轻了,不只是我,就连亚丝娜也微微垂下视线。亚丝娜虽然没看过蒂涅尔的墓碑,但是在路上听我说过绮兹梅尔有这么一个妹妹。
看到我们的表情,绮兹梅尔小声地致歉道:“对不起,说了多余的话。”然后她举起右手,像是要改变一下气氛似的说道:
“说起来,刚才你们做的动作,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一边说一边将手轻轻地往前挥了一下,我则是再次陷入了沉思。我不知道该不该将击掌的含义告诉身为黑暗精灵……或者说是身为SAO世界NPC的绮兹梅尔。但是,还没等我得出结论,亚丝娜已经笑着说道:
“这是在称赞对方的表现,是人族的一种问候。”
然后她也举起自己的右手,用比和我击掌时强了七成的力道拍在绮兹梅尔的右手上,响起一阵清脆的“啪”声。绮兹梅尔放下手,注视着自己的手掌,最终像是要把这种感受保存起来似的轻轻握起。
“原来如此,虽然我们精灵很少与他人有身体接触的……但这种问候也不坏。”
她一脸认真地说着,然后再次举起右手,这次是朝我伸来。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再有什么莫名其妙的顾虑了,于是用力地拍了上去。然后再次传出轻响,手掌感受到了一瞬间的热量。
突然,一段回忆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那是在死亡游戏开始的第一天,对我来说仿佛已经是遥远的过去……不,那个时候SAO还不是死亡游戏,正确来说,是在三十九天前的十一月六日星期天下午,我和在游戏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名叫克莱因的短弯刀手一起,来到第一层的起始城镇郊外,悠闲地狩猎着蓝色野猪这种为新手准备的怪物。
克莱因一直没能搞清楚怎么发动剑技,我则是教给他启动的诀窍,在他终于打倒了第一只怪物之后,我和他用力击掌。但是,那也是我和他最后一次身体接触。
因为,我在茅场晶彦那残酷的新手解说结束之后,比任何人都要快地前往下一个村子。将几乎还是个菜鸟的克莱因留在了起始城镇——不,是舍弃了他。
“桐人君?”
“怎么了,桐人?”
亚丝娜和绮兹梅尔同时向我喊道。我猛然抬起头来,将还悬在半空中的右手慌忙地放下来后说道:
“啊,不,没什么。”
我露出一个别扭的笑容,两人有些惊讶地看着我,但很快绮兹梅尔就缓缓点头。
“是吗,那么就赶快出发吧,刚才那些蜘蛛出现的方向,应该就是它们的巢穴所在。”
“很、很好。也就是说,呃……嗯,那个……”
“是这边啦。”
轻剑士再次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指向西北方向。
我们再次迈开脚步,在走了三十步左右的时候,亚丝娜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喂……刚才绮兹梅尔说的是‘只要是有实体的怪物’对吧?”
“咦?……是、是啊。”
“也就是说,这里存在没有实体的怪物?”
“啊?你是说……呃,幽灵那种?”
在我的反问之下,一种很微妙的表情在亚丝娜的脸上一闪而过,随后她点了点头。
“嗯……差不多吧。”
“嗯,该怎么说呢……至少我在封测时期是没见过的。如果是那种没有实体的怪物,能不能用剑打倒都成问题……”
“哦,那就好。”
到底好在哪儿了?我不由得有些疑惑,但亚丝娜什么也没说,只是放慢了速度,和后面的绮兹梅尔并肩而行。无奈之下,我也只能继续朝可能存在毒蜘蛛巢穴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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