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真的吗？”伽梨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忍不住颤抖，“一切…都是计划里的吗？”
名为伽梨的人的起始、经历、起伏、甚至结局，都是一个所谓的计划之中。所谓人生只不过一条被锁死的路，路的尽头除了漆黑与绝望什么都没有，而阴谋悄然碾过这条路，最后连一点存在都不会剩下吧。
对方点头，承认了既定的事实——自然也承认了她真正的来意。当然，德丽莎已经不在乎了，这又能怎样呢？感谢颓然倒下的红墙，德丽莎已经不会由于所谓指令而过分考虑了。她只需要分析，然后应对，听从自己的知性。
“我很抱歉…”
伽梨苦笑了一下，像是笑这现实的无意义，淡淡的说道：“何必呢…你没有做错什么。倒是如果你继续听主教的命令，我可能才会不明不白地死去。”
“但你为什么告诉我呢？”
是的，德丽莎告诉了伽梨一切的原貌。伽梨的诞生或许是个偶然，正因为这个偶然，才使得她的故事的后续并不精彩，甚至一塌糊涂、糟糕透顶，当然，对她自己。奥托主教对于“亚种崩坏兽”的研究性质正浓，而1966年的讨伐意外如给予他的礼物，给了他绝佳的机会。而关于“人形”的研究已经足矣，当初逃跑的崩坏兽再次现身——创造拟似律者的机会摆在了眼前，主教又怎能错过这个时机？
伽梨一度认为自己的存在不过是一个意外，但她低估了天命的变态程度。
然而换个角度，说不定自己真的成为拟似律者，作为活尸拿去给天命研究，说不定真的能造福人类呢。但伽梨不想。她作为人类的存在或许被否定了，但作为人类思考的逻辑框架却没有分崩离析，人类渴求的，伽梨没有不渴求的理由。
她也期待着——平凡的却有意义的、真正的、自由的人生。
“我有一个…很敬仰的人。”德丽莎缓缓说道，“她…嘛，说像姐姐其实不太适合。她一直告诉我，我要学着做出选择，做自己想去做的事。”
“这就是我想做的事。我想把这一切告诉你…因为这一切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德丽莎垂下了头，和认错的孩子一样低声宣告着自己的想法。
当然，伽梨并不算什么不讲理的师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所以教你这一切的人是…人类吗？”
“不是，”德丽莎摇摇头，“她和我一样。但是她总能做的比我好，更被爷爷看重，所以我一直模仿着她。她曾经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
她的面部组件摆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现在有两个了。”
而伽梨甚至反应了一秒之久才理解到德丽莎的意思。
“总之…该怎么办？”伽梨先行改变了谈话的主旨，将话题摆到了现在最应该考虑的问题上面：要怎么做才能逃开天命的魔爪。
德丽莎嘴唇微张：“这个…很简单。”
她讲述着，却和讲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一样轻松而简单。
——
风与冰雪的纠葛就没有停下过，它们的杰作便是这山下终年不变的纯白色。纯白里唯二的黑色，则是在风雪中行进的德丽莎和伽梨两人。啊，自然，给予了人类一切，却同时成为人类的一大障碍。
零下二十度的温度还在持续降低，仿生人的温度检测器告诉她。德丽莎虽然不能感受温度带来的极寒或是酷热究竟是什么“感觉”，但人类也不能报出他们感受到的气温的数据。真是个神奇的世界和人类啊。
不过回到当下，德丽莎也发现自从那面巨墙轰然倒下时，自己总是喜欢分析一下任务需要之外的事件。可能和普通人类的“开小差”有点类似吧，出神的感觉总是让人不经意间沉沦。
“德丽莎…你能确定这个方法没问题吗？”由于风雪的杂音，伽梨再次改用了通讯器和自己的仿生人搭档进行交流。
“嗯，这是唯一的办法。”
伽梨现在有两个问题需要解决。
首先，是那位半身—“帕凡提”。帕凡提再一次暴动想必也是察觉了伽梨的存在，为了转化为真性拟似律者，帕凡提势必会穷追不舍。刚刚打断计划的雪崩，就是由冰雪的统领者，也就是帕凡提自身引起的。无论是德丽莎的数据记录还是伽梨的直觉都指向这个答案。
因此，彻底消灭帕凡提根除后患，那是必须的。德丽莎的出这个结论。
这边牵扯到武装力量的问题，伽梨虽然在经过德丽莎的疏导后心态好了许多，可是证明她和帕凡提之间的同步衔接产生的共鸣依然让伽梨难以忍受。但德丽莎认为无所谓，武力碾压帕凡提是基本没有问题的。
看着伽梨惊呆的表情，德丽莎只是随意的回复：“这没什么，对于帝王级崩坏兽我有足够的把握，毕竟爷爷一开始的计划是让我擒拿拟似律者啊。”
其次，则是如何逃离天命追捕的问题。离开雪山还好说，按德丽莎的叙述，只要她能和伽梨一起逃跑，她可以协助掩盖身份这类问题，这是她身为高等级仿生人的优势。不过现在德丽莎已经违抗了指令，变为了大家所说的“异常仿生人”，她的型号和编号不久后也会出现在通缉令上吧。
总而言之，她们两人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讨伐帕凡提，再利用废弃营帐里的备用物质逃离这虚伪的现实。
伽梨问起可行性的时候。却只得到了德丽莎的一个微笑的回复：“不用担心，我们一定能做到的。”
细微而坚定的声音，当然，她没有理由不去信任自己的搭档，但这句话却给伽梨带来的疑惑多于信心。
排开仿生人的身份，排开针对自己的任务，排开她自己给出的解释——为什么她能这样自然而然地帮助自己呢？
因为自己的不幸？因为自己无意识给予的温暖？还是——因为那个她所敬仰的人？
不过无意义的考虑和身子一起被德丽莎突然拦下了。
“帕凡提就在前面不远处了…”一句话，令伽梨的神经变得敏感起来，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身边，就像所有准备战斗的人都会做的一样。
“是啊…”伽梨举起了枪，深呼吸一口气，将那些恼人的感受清空，“杀死它，就够了。”她如此给自己鼓励道。
然而这些准备又在下一秒溃散，原因则是让她提起精神的那个人——德丽莎直接拉起了伽梨的手臂往回跑，伽梨差点一个不稳倒在雪地上。
“等等——”为什么突然往回？发生了什么？
伽梨的疑问还没有从口中说出，下一秒的情景却直接告诉她了答案。
“嗵！”伽梨清楚的明白这个雪堆破裂的声音的意义——该死的！
早已埋下陷阱此刻迎来了它们的猎物，迫不及待地破地而出，一个接一个，激起一浪又一浪飘散的雪。白色的装束为隐藏而被选择，如今在雪原上，十几个雪白的人影让人不寒而栗。而它们各自机械化的表皮和塑料的质感，也表明了它们的身份——而这么一说，那它们手上（如果足矣称为手）上所装的利刃便象征它们的用途与来意。
就像流言故事里的雪山孤魂一般，只带着纯粹的恶意与冷酷，如今，便是来取两人性命的死神。
一支等候多时的仿生人小队。
拥有强大处理变故能力的德丽莎先一步把没有消化完情况的伽梨护在身后。和她同时动作的还有另一名全副武装，在服装上印有E-302编号的仿生人，它拖着手上的大刀，缓缓踱步到二人面前。
直面着那个慢慢走到自己身前的那名同类，不，那究竟定义为人样的机甲，还是武装的仿生人，德丽莎都难以下判断。
对方则没有在意德丽莎的神色，只是举起了刀刃，机械的发声，却完全是人的语气：“为什么你偏偏要觉醒呢？”
“【••••】”
而德丽莎无比熟悉那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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