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608年12月24日,冬日的喧嚣撒在罗慕洛帝国的每一寸土地上。
踏在广阔的褐土上,望着成片青黄的麦田,布鲁斯擦去额前的汗滴,心中升起喜悦之情。毕竟只要再等几个月,乡里的谷仓必定可被装满。又是一个丰收年,赞美得墨忒尔!赞美伟大不朽的皇帝康茂德!布鲁斯不由得在胸前比划着帝国的鹰旗,口中叨念着赞词。
抑住心中的喜悦,布鲁斯悠悠走至村里的中心广场。布鲁斯停在书店旁,望着远处坐在藤椅的身影,父亲也安好呢。两个老人正闲聊最近的事态。残阳下,他们的身影镶上一层淡淡的金边,余晖勾勒出老人们闲适的身影。远远地,布鲁斯隐隐听到“…入侵利古里亚,陛下……”
又要开战了吗?不过,在伟大的奥古斯都的庇护下,外敌驱逐出利古里亚行省已是必然的命运,就如过去几千年一样。布鲁斯摇了摇头,撇开杂念,亦不愿打扰两位老人的悠闲时光,仅为了深入了解无用的情况。
他向地窖走去,准备进行每日例行检查,查看存放的油橄榄以及葡萄的发酵状况。
花费了十五分钟,布鲁斯快步走出冰冷的地窖,他已按捺不住吃上热乎乎饭菜的念头。重重地关上粗糙的石门,转过身去,那炫目的繁星那一瞬夺取了心神。明日定是个好天气!他带着一抹笑意回到了家。
预示着因果的星盘轮转于空中,那日,或许点点繁星象征着死兆。
夜深,布鲁斯在巨大的震晃中被惊醒,急忙赶去通知父母,下楼,冲出屋外。入目的是吞没闪烁夜空的赤红之海以及庞大的褐红巨兽。
那一瞬,青年的意志被恐惧所吞噬,父母、邻人、麦田……一切已被抛之脑后,转身逃走,耳中已无法被灌入任何声音,只有静默的空白。许久,布鲁斯已筋疲力竭,仍跌跌撞撞地跑着,直至跌倒后扭头爬起,望见身后远方的深红海洋,岩浆吞噬着青黄的麦田、黑红的天空、混杂着恐惧的哭喊……父母呢?滴落在大地上的水珠已辨别不清是汗水,或是泪水。痛苦、悲哀,亦或许是其他某种情感已蔓延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吞没了意识,丧失了逃离的意志。
恍惚间,岩浆已迫近至他的身前,侵蚀消去了整座山峰。青年痛苦的情感消失了,一切生灵已化作脓水。
新历608年12月22日3时,天灾卡尔(Ker)越过勃朗峰,重创皇帝康茂德。同日19时,血精灵军团入侵伊利里亚地区,烽火直指本土。
帝宫中,谢幕的剧本正在被演绎。在发泄完怒火之后,薄幕后身负重伤的皇帝被情妇和摔跤手勒死。
距都城罗慕洛不远处的战场,血色延展着,扩散着,渗透至每一个角落,地下红褐色根须贪婪地吸吮着每一滴鲜血。焦土上尚遗留着折戟、断刃、残尸。
低沉嘶哑的怒吼声此起彼伏,亡者的不甘游荡在广阔的战场上。血水流淌在红砖色的焦土上,战马的嘶鸣,法师的低吟,牧师的祈祷,爆裂的元素,狂乱的剑气,圣光的闪烁,空间疯狂地震动着。时间凝结了,战场在大地的咆哮中崩裂。与鲜血交融的焦土被撬动了,掀起一阵烟尘。名为卡尔(ker)的天灾继续缓缓前行,留下缓缓流淌着的砖红色液体吞噬龟裂的大地上残存的一切。残肢、断臂所秉持的意志在岩浆中溶解。帝国精锐的反击再次遭到挫败,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毁灭了吗?帝国覆灭在此一日。
狂乱的戈鸣声震慑着世界,炎日已被血云遮去身影,血色映现在天际中。
身着血色战甲的骑士在罗慕洛的街道上冲锋,挥舞着长枪和砍刀。背弃皇帝的愚民自广阔的麦田逃回家中,只知躲藏刀剑,祈祷着动乱不会波及至自身。人民等待着新的统治者取代旧日的王,为了明日的耕作。
城市中零星抵抗地只剩下曾被视为异端的埃忒尔信徒。忠于埃忒尔的圣人们守护着他们的家园。无或乎是否拥有强大的力量,即使是年幼的小神父也在师长的指导下用那蹩脚的咒术抵抗着血精灵军团......
在一滴又一滴渗入土层的猩红液体的浸润下,隐遁于大地中的根茎显得更加粗壮。
王都中心的凯旋广场上开国君主的巨大铜像轰然倒塌,化作粉末。
诸神所偏爱的不陷之城,狼之王罗慕洛深入黑暗腹地所缔造的奇迹之城,以其名命名的亚平宁的国都罗慕洛沦陷了。
数十里之外的城郭,森森白骨散落在各处,炽热的岩浆已至,被放置在残壁之上的颅骨最终被热浪吞噬,亚平宁帝国落幕了。
万里之外的庙宇,梵音缭绕,青烟自铜鼎中涌出。一间屋中有一位老僧坐着,烟雾弥漫,空灵吟咏,仿佛与他一丝关系。他坐在那里,便仿佛为枯树。他那浑浊的双眼遥望窗外,寂静中留下一声低喃:“亚平宁吗——”佛已去。
硝烟声里,狼之王在大地上的圣迹已被抹除。埃忒尔最忠诚的信徒们已回归圣灵之国化作虚无,留下苦苦维系信仰的苦行者。
染血的夜空,星盘轮转,命运开始继续操纵她们的人偶,诠释那早已定制完成的剧本。
在凡世的喜剧与悲剧,亦或在梦与醉中已增添了一道亮丽的血色帷幕。血色纪元已悄然登上了历史舞台。天灾的活动更频繁了,催化着一切。无论是黑暗或光明,交织得更紧密但又互相排斥。那众生的终点亦又在哪?
——或许是在凡世这无趣的歌剧中体会那近神的迷醉?
新历608年12月25日,血精灵攻克罗慕洛,亚平宁行省全境沦陷,亚平宁帝国覆灭。央陆的西方烽火再次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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