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刚过下午两点。
春天的阳光照得大街道雪白亮丽。往相同方向前进的有商队、步兵队、载满货物的马车、拉动大炮的牵引用机兵等等,各式各样的人一同头顶沙尘,随著热闹军乐声往东方前进。
「自由吗……」
轻声喃喃自语,缓缓在白色街道上前进。
然后忽然想到这件事。
——假如就这样掉头往反方向,与加门帝亚王国完全不同的方向走的话……
回头看了跟自己背靠背的卢卡一眼。
——不是假扮,而是真正化为兄妹展开随心所欲的旅程的话……
想必一定很开心吧。
但那只是天方夜谭。不过就是一时间的儿戏,毫不负责任的梦想。
至今为止背负过来,以及往后不得不承担的事物,法妮雅比谁都清楚这些有多沉重。
加门帝亚王国之权威已日落西山。
多达七次的堤拉诺勒战役使国库即将见底,挨饿受冻的国民开始对王政抱有不满。再加上本次战役仍以失败坐收,状况会越来越恶化吧。随著人权意识日渐高涨,地方发生的暴动也会越烧越烈。
如同在那个洞窟内对卢卡说过的一般,时代正迎来改变。
随著社会进步,权力将自国王移转于人民,而会在那段过渡时期加冕成为女王的正是法妮雅。
拘泥于专制王政确实与时代潮流相违。然而无论如何,绝不能允许某部分主张以暴力——「革命」来夺权的煽动分子。若靠著暴力成功掌权,必将带来恐怖政治。新掌权者之间的互相猜忌,定会使断头台永无止尽地吸取鲜血吧。
权力结构应当顺著自然与时间缓缓变动。
王与民,位于两侧极点的双方必须缓缓靠拢,融合为一才行。要是冷不防将枪口朝向意见不合的对手,等在前方的只会是地狱。
若是我的话,定能制造权力移转的契机,所以——
法妮雅抬起脸,直直往街道另一头盯去。
——我不会逃。
现在我走的正是王国通往未来之路。
虽不知等在前方的究竟是希望还是绝望,但是——
顺著王道而行吧。
绝对不会背道而驰,我将抬头挺胸走在王道之上。
「呼啊~睡得好饱。多亏殿下,我已完全恢复精神,换我来驾马吧。」
下午四点左右,抵达下一间驿站后,卢卡这么说,改坐到马鞍前面。
「嗯,那么拜托你了。」
法妮雅模仿刚才卢卡的姿势背对行进方向,与他背靠背坐下。
「好,出发啦!」
卢卡甩动缰绳,新租来的马开始以正常速度悠闲前行。
「请将我的背当成床铺自由使用。」
「既然你这么说了。」
法妮雅将上半身倚在卢卡背部,以他的肩膀为枕头仰望天空。已过日正当中时分的太阳逐渐往西沉。沿途依然有各式各样的人、军队与货车从两人骑的马旁擦身而过。
这一路上藉由偷听驿站旁或与沿途路人们的交谈,两人掌握了目前大致的战况。
现在自圣都卡罗维瓦利撤退的加门帝亚王国军渡过北亚克隆大桥抵达对岸,于桥的东侧布阵,企图重新集结战力。相较之下堤拉诺勒慈善同盟军则布阵于西侧,等待后方的援军抵达。沿途碰上的士兵正是为了追赶逃跑的王国军,顺势侵犯王国领土的军队。
——如此一来,田地会惨遭践踏。
——一旦因此导致秋天欠收,暴动将无可避免……
著眼于庞大赔偿金所掀起的这场以法妮雅为总司令官,誓言获胜的第七次堤拉诺勒战役,看样子将迎来彻底溃败的结局。谈和时甚至得反赔一笔天价赔偿金,王国国库将完全见底。若再加上敌军入侵时的掠夺与强制徵收,定会对秋天的收获带来巨大冲击。原本就已为贫困所苦的人民将雪上加霜,一到冬天务必得做好出现数十万规模饿死者的觉悟。
——都是我的错……
自责不已的法妮雅实在睡不著,抬头仰望逐渐染红的天色,忧心起将来。
——总之我说什么都得活著回国。
总司令官下落不明的话,再怎样也无法召开谈和会议。于对岸布阵的伊西德罗伯爵恐怕正等著我回去。现在得先思考该如何通过桥,负起战败责任的事之后再去烦恼。
「该不会还醒著?」
过了下午五点,当法妮雅心不在焉仰望著染上夕色的天空,驾驭马匹的卢卡开口问道。
「嗯,我一直醒著。」
「这样不会累吗?一路上应该没睡多少啊。」
「我睡不著。」
一这样回答,卢卡默默握著缰绳好一会,才面朝前方说:
「又不是殿下你的错。」
「……………………」
「输了这场战役的原因就是运气太背,如此而已。老实说,殿下只是表面上的司令官,真正指挥军队的布鲁塞参谋长之死才是败战的原因。」
法妮雅一语不发听进这句话。卢卡继续说下去:
「不只是参谋长,一开始交战的同时司令部就遭到破坏的话,不管由谁来指挥都赢不了。虽然我觉得伊西德罗撤退得实在太快……但毕竟我当时不在现场,不好多说呢。」
「……………………」
「所以说,殿下没必要扛起败战的全责喔。」
卢卡斩钉截铁地说。
法妮雅听了,默默抬头望向天际。这个人是已经清楚我心里在想什么了吗?因为他是个聪明人。
白鸟翱翔过清澈广阔的蓝天。
——是个温柔的人。
微微浮现这个念头。
或许卢卡的外貌是名可怕的前科犯没错,出身贫民窟,没受过正式教育,无家亦无亲,更在战场上杀了许多人没错。不过在他心中却存在著任何王侯贵族们都没有,非常纯粹且尊贵的东西。
卢卡的贴心深深触动心弦引发共鸣,一股未知的情感从法妮雅脸颊上滑落。法妮雅赶紧以指尖抹去,以免被他发觉。
拂过的风中发散出乾草清香。飘飘白云的另一头,一抹浅桃渲染在深蓝上。高高翱翔的鸟群逐渐消失于西方天际如炽焰般的鲜红中。
「我会扛起的,全部。」
倚在他的肩膀上,说出最率直的感想。卢卡只默默驭马前行。
「因为我是王族,为了扛起一切才会来到这里。」
卢卡没有回答,不过经由相依的背部,能感受到他心中沸腾的激情传来。
最后卢卡似乎再也憋不住,激动地说:
「就算你再怎么努力活著回国,也一定会遭到抨击。无论是宫廷,或者人民。」
「……………………」
「无论你去到哪回到哪,都只有不幸等著你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傻傻扛起责任呢?就算拋弃也没……」
他没把话说完,恐怕是无法将心中的千思万绪顺利化为话语吧。法妮雅微微莞尔,将自己的头轻碰他的头。
「哥哥你真温柔呢。」
一开个玩笑,感觉得出卢卡有点不开心。
「我是认真的耶。」
「……我知道。」
法妮雅闭上眼,夕阳时分的舒爽凉风轻拂过脸颊。
「感觉我睡得著了呢。」
「…………那真是太好了。」
「……晚安喔,哥哥。」
故意以略带撒娇的口吻说完,法妮雅进入了梦乡。
晚上七点半,卢卡与法妮雅的马抵达了目的地,国境城市卡纳塔克。
果不其然,城内挤满了堤拉诺勒军的士兵、货车、从军商人与叫卖商人,以及想看有没有多余战利品能分一杯羹的流民,短时间内兴起了战时景气,使城内罕见地热闹起来。
卢卡认识的女老板经营的旅店位于大道后面不显眼的地方。是间石灰壁剥落,木造梁柱也多处蛀蚀的老旧旅店。
「唉呦?卢卡!这次又怎么……唉呀~这孩子是谁呀!?难道是你娶的漂亮老婆吗!?」
一位发福的中年女老板打从心底吃惊地迎接卢卡与法妮雅两人。
「是妹妹,你就当她是我妹妹啦。」
听卢卡一副稀松平常地回应,女老板盯了法妮雅细细瞧一会后,说:
「有隐情啊?也罢,反正你老是有隐情呢。有间房空著,厨房也随你们用。既然偶尔才来一趟,待久一点再走啊。」
卢卡道谢后,跟法妮雅进入二楼客房。所幸,房内有两张简陋床铺。
「再来就等弭兹奇他们来吧,希望他们也顺利脱困了。要是他们能来,能想的办法也会变多。」
法妮雅放下行李,点了点头。
「请殿下休息吧,我稍微去视察城内状况。」
「我也去。」
「殿下的脚伤不便行动,就交给我吧。」
由于马已归还驿站,现在开始只能用走的。在卢卡「勉强只会让伤势恶化」的劝说下,法妮雅放弃了。
卢卡离开旅店前往卡纳塔克的酒馆。若想迅速搜集城市的情报,酒馆果然是首选。卢卡手拿一杯麦酒于挤满士兵、商人与当地居民、妓女的店内走了一圈,在疑似下级士官的士兵旁佯装无意偷听,得知了目前大致的局势。
布阵于亚克隆河东岸的加门帝亚王国军为数约三千,具有七、八门野战炮,两台机兵,约五十名骑兵与零星残兵,士气十分低迷。
相较之下,于西岸布阵的堤拉诺勒慈善同盟军目前兵力为数约三千五,野战炮十五门,机兵五台,骑兵三十。
对阵的两军战力几乎平手,不过堤拉诺勒军正处于夺还圣都的势头上,加上援军接二连上从北恩大街道前来支援。此外以侵略加门帝亚王国为目的,复数来自西方的强大佣兵团正与堤拉诺勒军会合,不出二日便会化为超过一万的大军吧。
听完这些情报后,卢卡走出酒馆,前往北亚克隆大桥桥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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