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冰雪之中,黑暗降临。
此夜的苍穹,没有辰星。
这是暴风雪肆虐的第四个夜晚。
视线稍稍放远,投向并不遥远的狼哭岭。
与此时小狼们经历的炼狱与血战不同,此刻孤独城中,烛火寂静燃烧,与往常并无二致。
寒风呼啸,在黑暗中,唯有细雪飞舞。
平静得近乎于诡异。
尽管风雪来的突如其来,但在狼家的大人们看来,似乎也没有到了需要出动去拯救那群离家的小孩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任性地以为,多让孩子们受点苦,对她们的成长绝无坏处。
是这样吗?
尽管不止一次向大人们提起,也不止一次被这样告知。
阿呆还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来。
于是他临时决定,在今夜造访王城。
对于大多数地方来说,王城从来都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能够进的,不驻扎上半个国家的军队,五步一人,十步一哨,国王们都觉得失了面子。
但狼哭岭却不是这样。
尽管独孤城确实有禁卫骑士,但却从来无需负担戒备王城的职责。
因为狼王从来无需保护,而狼家也不需要还要人保护的王。
只要解释通报一下,想要见到统御着狼家的那位废柴中年狼还是很容易的。
更何况是他。
所以不费多时,阿呆便获准进入到那座漆黑的城堡之中。
谢过看门的老狼,他裹紧了脖颈上的围巾,默默地穿过栈桥与走廊,踏进城堡中央。
夜已深,偌大的城堡大殿中央燃着一团青色的火焰。
与碧眼狼所想的一样,那个颓废的中年狼这时候正打着哈欠从一旁的偏殿里走出来,睡眼朦胧地看着他,然后稀里糊涂地说了一声:
“哟,这不是阿黛拉嘛!”
“陛下……”阿呆皱了皱眉头,微微颔首致以敬意。
“这么晚过来找我干嘛?”
“月牙礼的事……”
听到这三个字老狼一个激灵抖了一抖,慌忙走上来悄悄对阿呆说:“阿黛拉,你放心好了,至于我家丫头把你制作的那些诡兵器带走几百柄的事我已经了解了,王家不会亏欠你,但是货款先欠着,我用狼王的名义担保……”
“陛下,这是无所谓。咱家就想知道大家怎么样了,我记得每年月牙礼都是会被监视的吧?”
狼王一愣,严肃起来。
“那是自然的。”
每一年月牙礼,小狼们的狩猎场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狼家的猎人们会首先选择大概的位置,要求是有充足的猎物与资源,而且伴有一定的危险性,却又不能太险恶。
在确定了大概的位置后,狼家的法师会着手布置结界,让大多数低等魔灵无法逃离猎场,而这结界同时也有报警的作用,如果发生超过小狼们能够应对的灾难,狼家就会及时出手营救。
但大多数情况下,就算明知某些小崽子回不来,狼家也不会管。
因为如果连这样几乎算是温室中的历练都无法通过,就只能被判定为孱弱,那样的孩子注定难以在这片贫瘠的土壤上存活下去,这是残忍的铁则。狼家人就算心如刀割,也不会打破。
自古以来,他们就是如此生存的。
看到阿呆开始紧张起来的神色,牙宿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黛拉,你身子骨弱我知道的,到时候我也会开后门的,别怕……”
“咱家要看看小果她们怎么样了……”
“啊啊,那个丫头……”牙宿摇了摇头,对着那大殿中的营火打了个响指。只见那青色火中慢慢浮现出一副纸醉金迷的米兰场面来。
可以看见在一座木质的城堡中,温暖的炉火旁摆着一张安乐椅,上面躺着一只戴着墨镜的资产阶级富婆狼,嘴里啃着鸡腿,手里拿着蜜酒,好不快活。
阿呆愣了愣,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果然还是和平时一样会享受。”
“估计狼家几百年月牙礼,就这死丫头还要变肥。真是丢我的脸!”老狼恨得牙痒痒,烦躁地让火焰跳转向别的位置,慢慢地随着狼家布置在雪山上各个角落的结界点,把整座雪山各处的景象都映了出来。
可以看见虽然这时候雪山上也是暴风雪肆虐,但是小狼们却依旧井井有条地应对,用各自的方法抵御着风雪……
“总得来说,今年的孩子们还是很争气的,我基本满意。”牙宿笑了笑,看了看身边的碧眼狼。“怎么样,放心了吗?”
“嗯……”阿呆心头一块吊着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昨天某件事发生后,他就一直挂念着那群小崽子,更担心那个小富婆。幸而这只是自己多想了……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回想起昨天在雪原上,听到的那曲不属于人间的乐曲。还有那如同梦境般的景象。
当他被家人发现晕倒在暴风雪中时,已经是夜晚。
真是的,他差一点就要死在外头了。
真是场不凑巧的梦。
不过小果她们没事就好。
他谢过老狼正要走,青色火焰中却陡然映出一幅让他目瞪口呆的景象:
燃烧的烈火中。
呼啸的狂风吹过一座孤高的山岭。
在白雪中,一位男孩手中拿着鲁特琴,正在悄悄吟唱。
听不见他的歌声,看不清他的动作。
但阿呆却在那一刻窒息。
所有的回忆涌上心头,他慌忙拉住身边的老狼,对着他喊:
“陛下!”
“啊?”
“绝不能等,请立即出军!!”
。
【寒风,吹过雪。
游云,亲吻夜。
笛声,凋零花。
白雪中,黑暗的苍穹中,悄然奏鸣一曲天籁。
在雪山之上,暴风之间,那位歌者轻轻地弹唱着,用着任何人都无法听见的声音,拨动的琴弦上奏响的乐曲。
他唱的那般动情,那般忘我,一如既往,仿若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了那样一个孤独的他,歌声绵绵不绝,天籁一曲,即是一个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到了何时。
他悄然起身,眺望远方的山坡之上,三只正在穿越风雪的小狼。
当头的那位背后背负着一柄漆黑大剑,她走得如此焦急,恨不得将身前的风雪一并斩开。她迫切,她悔恨,她攥紧拳头快步行走,甚至连被人所窥视都没有发觉。
远方,那位抚琴的歌者微微一笑:
“真美啊。”
他如此感慨。
“只可惜,还不够锋利。”
他猛然拨动琴弦,奏响出一声尖锐而刺耳的声响。
如同预示着恶兆的钟声,回荡在白雪之间。】
。
在暴风雪刮起的第四个夜晚,爪和小花痴,带着诺回来了。
虽然她们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往回赶,但碍于诺的伤势与风雪,还是直到现在才赶到,所幸诺已经暂时脱离危险,但仍需治疗静养。
但小爪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过,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急切过。
握紧那柄黑色大剑的手开始颤抖,因为这一路上所见到的情景,让她心急如焚。也让她瞠目结舌。
鲜血。
苍茫的白雪此刻尽被那猩红所浸染,在通往牙小果的堡垒一路上,小爪不知道已经看见了多少被搅碎的血肉,不成形的尸骸,那些扭曲而畸形的怪物自风雪中出现,觅食,狩猎,而后杀戮,像是最可怕最凶狠的野兽。
它们自是危险的。
然而现在,它们却如同垃圾般被遗弃在白雪上,身上满是夸张而恐怖的创口,小爪能够辨认,有的是普通的猎刀,战斧,铁锤所造成。
而更多的,却更像是被一种难以想象的凶兽用獠牙撕碎,啃咬,活生生开膛破肚,被吞噬殆尽。
那是最残忍,最原始,也是最疯狂的杀戮方式。
什么样的家伙能够比这群危险的怪物更加疯狂,更加凶狠,更加残暴?
爪不敢去想,因为她所能想到的每个答案,都令她不寒而栗。
越是靠近牙小果的堡垒,躺倒在这里的怪物就越是多,那些怪物的身形也就越是扭曲而不可名状。在雪地中堆积成尸山血海。
甚至——小爪还在这里找到了数只她曾经不惜制造雪崩也要逃离的那种大肉山怪物的尸体,现在这些曾经让她胆寒的怪物都寂静地躺在寒风之中,被白雪掩埋,被鲜血浸透。
空气中那种难忍的血腥几乎让她窒息。
天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场战争?
一场屠杀?
一场狩猎?
她不知道。
但爪明白,无论哪一种,都是那只小狼最讨厌的东西。
空气中弥散着的这股恐怖的味道——正是她无论如何都想逃离的。
她咬紧牙关,攥紧双拳。
自己绝不应该在那个时候离开她,离开那只小狼。
爪回到了堡垒,受到了小狼们的夹道欢迎。
但她冷冷地走过热情的小母狼们,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她们。
她看见这些孩子的手里,都握着带血的兵刃,而且在长久的战斗中有的甚至都已经破损,且沾染上一层诡异的深红。
仿佛,是在鲜血的**中,浸染过一遍。
她推开大门,直愣愣地穿过大堂。
然后呆立在原地。
她看见,在大堂里原来摆放着篝火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经摆起一张由骸骨搭成的王座。而红发的苏,静静地站在一旁,望着她出神。
她抬起头。
在那苍白的骸骨间,匍匐着一只她无比熟悉的狼少女,正在沉睡。
似是闻见熟悉的气味。
她慢慢地醒过来,睁开双目。
那对瞳孔中,浸染着的,是她从未见过的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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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妙的事情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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