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月牙礼稳而有序地进行,或是一天,或是一个星期,手无寸铁地来到雪山里的小崽子们慢慢也各自都找到了狩猎与暂居的办法,也制作出了足以防身的工具,时间慢慢地到了此月的第二个星期天,此夜月中高挂着的,是下弦月。月牙礼已然过半,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妥当,那么对于小崽子们来说,狩猎的时候来了。
终究,月牙礼成功的条件只有一个。
拿到成年冰魄牙的剑齿。
此夜风中,弦月高悬。
北地雪山的一片树林之中,数个灵巧的影子在树杈与枝叶间跳动,无声无息,仿若致命而凶狠的鬼魅,在搜寻着可怜的受害者。
那正是几只凶恶的小母狼,与半个月前从孤独城出发的那群油光水滑的大闺女相比,这群小狼崽而今已经被北地雪山上的寒风吹得瘦了一圈,脸上也多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痕冻疮,大家在聚到一起的时候都很有默契地保持沉默,因为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多说些废话。
然而尽管小崽子已经被这境外的风雪摧残得又饥又饿,毫无元气,然而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最残酷的环境反而更加激发出了这群狼崽子血脉里的凶性与恶性,试问,又有什么比一群两眼饿得发光的狼更可怕的呢?
于是当这群恶狼默契地聚集在一起,成为狼群之时,就成为一群最可怕的猎手,在这座雪山里,想必不会有任何生物想成为她们的猎物。
而被她们所猎杀的家伙,注定无路可逃。
从今晨开始,狼崽子们第一次发现那只狡猾的猎物开始追杀时起,
森林中这场追逐战已经整整持续了十三个小时,这只小小狼群始终保持着缄默与高速,一刻都不放松,紧追着空气中弥散着的味道,誓不罢休。
然而,整整十三个小时,她们所追逐的那只狡猾的猎物竟也全然未露出过一点破绽,甚至连影子都捉摸不见,只有留在雪地里无法抹去的脚印与气息证明小狼们的猎物们确实存在。
这是一场耐力与耐心的比拼,对于猎人与猎物而言,这样一场长时间的追逐对彼此都是极其消耗体能与精力的死亡竞技,只要一点点的错漏就会引来致命的后果,只要判断稍一失误马上就会失去目标。长时间的高度精神集中,长时间地作出最敏锐的判断,这对于在这座雪山中生存了不知多少年的某些狡猾的老怪物来说也许不难做到,但是身后这群年轻的恶狼,竟也是丝毫未落下风,要知道这群牙口尚还稚嫩,甚至连成人礼都未通过的小女生,在大多数魔灵的眼中不过还只是扑在爸爸怀里撒娇的孩子,
但要明白,这里是北境冻土。
终究追逐在身后的,可是来自独孤城的狼群。
作为这一届成年的小崽子中首当其冲者,这只仅仅有十几只狼的狼群每一只都是狼家年轻一代中最优秀而冷酷的猎手,而其中头狼正是那位生着火红色长发的小太妹,虽然这半个月苏因为从了某个富婆的缘故,过得不像其他要在荒郊野岭里过活的孩子般艰苦,但论起凶狠却丝毫不逊于身后的任何一只崽子,这一回与她组队的也正是平时跟着她屁股后头混的小恶女们,这群心狠手辣的女孩果然也未辜负苏的期待,在半个月的准备中全凭自己就取得了一身可靠的装备,从锋利的长弓到石斧标枪一应俱全,而且早被饥饿寒冷磨砺得敏锐而凶残,于是才被苏邀请来参加这首轮开荒性质的猎杀。
虽然现在整整十三个小时还未果,但是苏并不慌张,因为而今才到弦月,还有整整半个月供孩子们狩猎,在月牙礼开始后,整片雪山的外围都会被狼家人以魔力封上,任何低等魔灵都不可能从其中脱逃。
就算这一次她们连那个老怪物的一根寒毛都没碰到,只要取得了足够的情报就不算毫无所获。
“大姐头,前面就是断谷。”
身边的一只狼崽忽然这般提醒道。
苏点点头,将自己的左臂在空中一摆,示意大家全都停下。
于是那一瞬间,杉木林中安静得仿佛连空气都凝固。
所有的狼崽子们全都站在原地,等着苏接下来的指示。
红毛狼从树梢上跃下,来到脚下的雪地上,蹲下来轻轻抚摸着那些尚还新鲜的脚印,而后竖起耳朵,用鼻子在周遭的空气中使劲地嗅。
越是嗅,越是听,越是看,苏的表情就越严肃。
“不妙。”
在思索了一段时间后,她不得不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怎么说嘛!”
树梢上一只小狼听见苏这样说,咬咬牙跳了下来。也开始再次确认这时候留在地上的脚印。
“怎么个不妙法。”
“都到现在了,你们应该也发现了吧?”苏环顾四周,尚还保持沉默的小狼们都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注视着她。
“这座雪山中留给我们的猎物,并不多。”她冷冷地说。“都已经在这里过了半个月了,大家心里也都有数,虽然这里的野兔野猪这样的小动物很多,勉强能够吃饱,但是——真正的大头很少,非常少。”
狼崽子们不说话,默认了苏的判断。
确实,直到真正来到这座雪山中,孩子们才注意到这个问题,今日王城中少说三四百只小崽子一同参加月牙礼,这是从未有过的大排场,然而雪山中的冰魄牙的数目却没有变多。
“我确认过了,从早上起到现在,脚印和气味完全没变,我们追的都是同一个家伙,没有同伴。而依我看,这整座山里,恐怕最多只有这么一只冰魄牙。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有支援。”
上百个孩子,
一只最狡猾最难缠的冰魄牙。
这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月牙礼并非是什么生死决选,是每个狼家的孩子都要经历的成人礼,而如今大山之中供孩子们追猎的真正目标仅有一只,再结合这一次规则中特地提到的:只要是自己和伙伴取得了剑齿就算成功。所以大人们的意思很明显:
其一:并非每个孩子都能安然通过考试,
其二:集群行动有着巨大优势,而且对彼此没有任何坏处。
他们在鼓励并逼迫着这群小崽子,组成狼群。
这并不多难理解,现如今狼家近十年都没有生出男丁,而有生力量又在五年前大幅折损,急需要从这一代狼家人中挑选出真正精锐的力量补充军队。而月牙礼就是检验孩子们实战能力的最好途径。如果能凭借这次狩猎锻炼未来在狼群中集群作战猎杀的经验,那自是最好不过。
狼家人没有时间再等了,如果再不生出獠牙利爪,就会被所有人踩在脚下。
这个世界不容许恶狼的孩子们幸福快乐地长大,越是在冰冷贫瘠的土壤,人们就越是好战,也就越是早熟。
苏突然联想到不久前,牙宿许诺如果自己能通过月牙礼,就承认她成为骑士的资格。
切,现如今想来,这不过只是在许诺着一件早就已经既定的事罢了。想必就算没这一茬,月牙礼后牙宿也会承认她的资格。
苏很自信,她必然会通过月牙礼。
因为她与她身边的这群恶狼,就是而今独孤城中最残忍凶恶的一支,如果连她们都无法成功,谁又能取代?
但现在,依然有一个问题:
既然这一次月牙礼鼓励集群作战,那留在雪山上的这只冰魄牙就一定不一般。绝不是任何一个人单独能打败的。
那么,狼家的大人们认为必须要小狼们团结在一起才能猎杀的怪物,究竟有多难缠?
苏当然要见识一下。
她冷笑,对着头顶的小狼们连比出几个手势,而小崽子们也立即心领神会,飞速向密林中的不同方向跃去。
接下来,这支狼群将会化整为零,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分别阻挡住猎物逃离的路径,只将身前这一条路留出,之所以作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现在小狼们的正前方,也就是那只猎物所在的方位——就是横跨半座雪山的大断谷。
苏知道在北地的所有低等魔灵中,冰魄牙也许是最强壮,最高速,最聪明的一类,同为狼族,他们无疑都是天生的掠食者。
但正因为如此,苏也知道:狼,是生不出翅膀的。
身前的这道断崖,就是绝路!就算这只老怪物再狡猾,也必须在这里和她们正面对上!
没时间犹豫,苏攥紧手中长弓,带着身后几只小狼直冲着衫木林的出口而去。
究竟会是怎么样的家伙在前头等着她们?
此夜,寒谷中满是狂风呼啸的声响,雪山之上,断崖之边,衫木林的出口,是一片向外突出,如同獠牙般的石崖。
毫无疑问,今夜狼群们的追猎非常成功,那只被追了整整一天的老怪物终于被逼进了死路,不得已,现出了原形。
头顶皎洁的弦月在黑暗中闪烁。
断崖之上,一只浑身淡金色的巨狼,扬起头颅,对着头顶黑暗的苍穹长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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