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么多?”明白了现状,季言无奈地缩回后座,“还有,你不是来交货的吗?为什么这该死的领域还要攻击你?”
“因为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回去。”
男人狠狠地攥紧了拳头:“你也是,虽然说普通人受到〔逢魔之域〕的攻击会比较弱,但是,你刚才在那里等车的时候一定出现幻觉了吧?恐怕你自己的车的损坏也是由这该死的领域造成的,然后你就可以等着这操蛋的世界来收走你的命了。”
他那么愤怒,像是偏执而幼稚的小孩。
“你没死真他妈是个奇迹,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路,这条路已经被废弃很久了……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刺激吗?我的话也不希望平白有人死去。但我要警告你,我会以自己的安全为前提。”
“至于这个〔逢魔之域〕……它的攻击是无差别的,据我们组织的情报,这个领域只对约帕镇的人才不会去攻击,具体运行机制不明――约帕镇人也无法对它进行控制。”
“要是活着出去了,你就忘掉一切。”马纳林克长出一口气,在这一瞬间忽然狠狠踩下油门!
突然的加速使季言感受到了强力的推背感,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进了《头文字d》,而前面那个疯狂的男人就是传说中的秋名山车神。
可藤原拓海送的是豆腐,他们他妈的送的是人命吧!
“小哥小心了!这里是〔逢魔〕节点!我们最大的考验!”他果然没看错,马纳林克的脸上竟然浮现出兴奋的神情!
“操!安全带都没啊――!”
什么〔逢魔〕节点啊,他也不是什么超能力的御主,根本不知道这些个玩意。
“季言小哥你还真像个娘们!我刚才看你就像我妹妹了!”马纳林克还在胡言乱语。还有这熟练的东语,连地地道道的“娘们”发音都出来了!
前方的路上忽然出现了许多漆黑的影子,扭曲着蠕动着向这辆奔驰袭来,那是看不见脸的人形。
凝固的怨念,它们是――
“shadow!他妈的是shadow!”
“shadow?”季言紧紧抓着前座。
“怨念凝聚的产物,一般统称它为它‘阴影(shadow)’。”马纳林克回答,然后手臂上的纹章瞬间点亮,眼睛状的符号从闭合的状态变为睁开,〔天眼〕就绪。
季言手忙脚乱地用安全带把三个孩子固定住――他们睡的很死,似乎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这时马纳林克手臂上的光芒忽然达到最盛,宛若神明的审判一般,这种光亮暂时地逼退了阴影。
然后,环绕在眼睛周围的第一圈荆棘纹路忽然开始流动。
流动,流动。
――爆发!
“锤击!”
伴着男人的大声吼叫,巨锤伴着火光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那些阴影的上方,阴影们仿佛人类一般喷出血液,发出凄惨刺耳的哀鸣。
那是绿色的,黏腻的血液。细细闻去,似乎隔着车窗都有一种青草酱的清新味道钻入他的鼻子。
“不要闻阴影的血,有毒。”锤子在他们的后方剧烈地快速舞动,暂时制造了一层真空层隔绝了绿血的味道。马纳林克一下打开车窗,飒飒的风声一下子灌进车厢,确认了排去了所有绿血的气味后,车窗才艰难地合上。
季言大松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那个锤子的形状有些奇怪,反而更像是个捣年糕的杵。
这老哥怕不是个夏域的江淮人。季言莫名想到。
“还算顺利,这些阴影不强。”马纳林克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收回了在车后的锤子,“虽然刚才那招消耗很大,但是至少都消灭掉了。小哥没被吓尿吧?”
“你他妈的才尿呢!”季言忿忿反驳。又想到这家伙刚才说自己像女人,不由得爆了粗口。
“很快就要到了……约帕镇。”
季言感觉到马纳林克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紧绷的那一根弦也放松下来,刚才被刺激的忘记了疲惫的神经重新感到了极度的疲累。
“真想睡一觉……”但没等他安然入睡,一个女人的身影就模模糊糊到了眼前。
她抱住了他――他恍然大悟,是那个他在幻象中看到的提灯女人……
那个差点让他被撞死的女人!
然而她却自顾自开口,让季言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憶病。
真是的,自己不会傻了吧。
“已至!已至!您却将我忘却!所罗门,您已不再无暇。”她歌唱进入了高潮的副歌部分。
所罗门是谁啊?这无法摆脱的幻象着实令人心烦意乱。
而且她究竟是谁呢,为什么这女人似乎是存在于他心灵底层一样,阴魂不散。
明明……他根本不认识她。
〖那就,永远的睡去吧。〗
另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唔……谁?”季言模糊地嘟囔……不会又是什么幻觉吧?该死……今生竟然第一次见到了阴影,那阴影散发出的恐怖气息,是书本和图片远远不能比拟的。
那声音又开始了。
〖那就,和我们一起吧。〗
〖爱是负担,和我们一起成为,比爱更黏腻的东西吧。〗
喂,不要自顾自的吵好不好?
一个奇怪的声音在窃窃私语,所以说啊讨厌死了!他想睡觉睡觉睡觉啊!
季言将阖上的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结果看见了一张静止的“脸”贴在他的面前。
说是脸,其实不知道混杂了多少奇怪的东西,那“脸”里有手,有脚,还有肚子,甚至还有内脏和肠胃。
多么齐全。
多么美妙!
季言揉了揉双眼,才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
他向车的后挡风玻璃艰难看去,一根粗大的触手悄无声息地刺破了车窗,像是一根针刺破了一张纸,无声无息。
他骤然清醒,身边的女人也瞬间消失无踪。
――“想起来,所罗门。”她说。
阴影缠绕在他的周身,让他恐惧地几乎要昏厥。
可那真的是“恐惧”吗?
“啊……!啊啊啊啊……啊……”叫声已经不成音调,只是在音域之间横跨八度、忽上忽下地跳跃迁移。
刚放松下来的男人又被季言的叫声刺激的神经紧绷。
“我操!”看到车后座的景象,就算身经百战如马纳林克也不由破口大骂。
〖我们,爱。我们,恨。我们,一体。〗阴影发出诡异的美声。
然后,阴影开始放声歌唱。
〖妈妈杀了我,〗
〖爸爸吃了我,〗
〖兄弟姐妹坐在餐桌底下,〗
〖拣起我的骨头,〗
〖埋在冰冷的石墓里。〗
魅惑的美声穿透耳膜,虚弱效果30%附加。
阴影普通技能,混淆幻象。
〖爱恨,一体。〗它如此总结。
巨大的锤子无法在车厢内凝形,马纳林克一瞬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那只阴影把季言纠缠地更加紧密,似乎是要亲吻他。
〖我们,交·合,我们,一体。〗
阴影似乎对季言有着莫名的兴趣。此时的季言几乎被阴影勒得窒息,嘴中已经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真他娘的该死!”再这样下去,只有连着季言一起用锤子轰爆。
可他在犹豫,也许还有别的方法的。在季言没死之前,他都不想放弃!
〖我们,爱。〗
“爱个屁啊!”季言忽然竭尽全力一拳轰在那阴影上,阴影竟然被震得后退,忽然脸下颌上的“眼”中流出泪水。
〖丽兹波顿,好痛。〗
〖无辜的,丽兹波顿。〗
〖活,和大家,在一起。〗
它嬉笑着,它愤怒着。
季言只感觉脑袋一阵疼痛,不知是什么灰色的东西,蠕动着钻进了他的脑海深处。
……
〖大家都不喜欢呢,丽兹波顿。〗
阴影轻声呢喃着,触手上的吸盘狠狠地吸住了季言的脖颈。
于是,灰色的污泥钻了进去。
――那是“记忆”啊。
――――――
法兰克边境,G-33Y-12.
一个与法兰克的繁荣完全不同的贫瘠地区。
这里,有一条黑暗的,无光的小巷。
……明明是白昼,却了无光亮。败犬在这里摩肩接踵,干着不为人知的勾当。
黑暗之中,忽然亮起了一盏油灯。
黄毛少年穿过不怀好意的人的刺眼视线,停在一间破破烂烂的房子前,不由皱起了眉头。
喂喂,这一次选择的“驻地”也太垃圾了吧。他不由吐槽起他那个不靠谱的“老吸血鬼”队友――整天喜欢住在黑不垃几的地方,和他在一起的人十个估计九个得神经衰弱。
他狠狠地推门而入,也不管里面的人是否在意,拔高了声音:
“老大已经到法兰克联邦了?”
里面看起来似乎没有人,但黄毛知道一定有人在。对于算得上是“朝夕相处”的伙伴的习性,他可以算是十分了解。
这时油灯才照亮他的脸,那个黄毛的少年看上去很帅气,但是眼中透出的光芒却证明他是个十足的坏胚。
他挠了挠头,把油灯放在了一边。动作轻柔,心中却抱怨起卡斯拉恰――他们组织的管家婆来。
不对,不是管家婆,是军师。算了管他去呢……黄毛呲了呲牙,心里碎碎念着对卡斯拉恰的不满。
“老大似乎……和他接触了呢。”
“那家伙真是可怜呢,你说是吧,恰恰?”
――没人理他。
“啪”!
最终,回应黄发少年的只是一枚银将落下的回响,那种落子的手法无比娴熟,千锤百炼,才能有这种清脆的声音。
黄毛没好气地点燃屋内的煤油灯――那煤油似乎是被冻过的,很混浊还有些劣质。火光照亮了房间,另一个少年模样的人正端坐在一张棋盘之前。
“该死,哪个家伙说这是进口的波斯湾的煤油来着……?”
――波斯湾又不是专产煤油。
深深地体会到黄毛的智障,另一个少年没有理他,只是专注的盯着榧木制的棋盘,眼神安闲而平淡。
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听自己讲话?“喂你自己和自己下棋还能盯出朵花来啊。”
自己当初是哪根筋抽了吧,才会想和这种神经病搭档……黄毛可怜兮兮地想着,正想说下一句话时,面前的少年终于挪动了一下身子,开口了:
“王将也不行了啊。”
他说,如此冷漠。
这时,被称为恰恰的少年才终于抬起头,像是刚反应过来黄毛讲了些什么一般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慢吞吞地做出自己的回答:
“老大的事情,我们没资格管。”
他淡淡地说。
“做好自己的事情,楪木零。”
顿了一会,像是在犹豫,卡斯拉恰取下了眼镜,用光滑的丝绸帕子轻轻擦拭。看到黄毛那连不迭的白眼,不由叹了口气。
“你只要不触碰老大的底线,你干什么都可以……因为他在我看来本质上就是个十足的圣母。”
圣母……吗?黄毛想,似乎确实是这样的,他们相遇时他伤痕累累,但那时的他却倔强的抿着嘴,只字不提自己的伤口。
“老**本不在乎他人是如何伤害自己,但是他在乎……有人伤害他喜欢的人。”
他将眼镜带回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青铜质地的眼镜框架之上,制式阿尔法铭文一闪而逝。
勉强可以辨别铭文的痕迹,似乎是“sin”。
“老大最讨厌别人侮辱他的生存意义,哪怕那是错的。”
“恰恰你说的太复杂了,我听不懂呢……我只知道我们被丢在家里看家,哼哼哼。我堂堂killers'第一帅哥,却要在这里荒废人生,太不划算了。”
“可是圣母才是最可怕的东西啊,”
没有理会黄毛的臭屁,眼镜少年掀翻了棋盘,将棋散落了一地,仿佛那些精致的棋子……只是随处可见的垃圾。
他捏起一枚银将放进口袋。
“优先级,二·四。”
黑发在幽暗之中舞动,他的眼中一刹金黄,像是绽开了一朵幽冥的花,寂静无声而又冷艳孤高。
《十面埋伏》的曲调,在此时悄然响起。铮铮之响击在拍子上,而后直至无极。
黄毛不由得给他让开了路。
他戴上斗篷的帽子。那件以羊毛呢精心剪裁得体的斗篷优雅而流畅。这件斗篷是为了防止他的副作用而量身定做的――是老大做的。对于卡斯拉恰来说可以说是意义非凡。
就像暗影中的绅士。
然而暗影却被血色戳破。斗篷背后赫然写着他的名字,狰狞恐怖。
――卡斯拉恰。
如此宣告,他的存在。
“因为圣母总是以自己的慈悲去无情的伤害他人啊,”
“他们是最扭曲的偏执狂。”
“出门吗?”
黄毛耸了耸肩,“我才刚来欸,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多待一会?”
“我去找拟南芥,老大陷入了那个〔丽兹波顿〕的记忆里,让‘塞壬学派’的拟南芥去,最合适不过了。”
他没有感情地回应,旁人看不到他的脸色,只剩下一片深墨的黑暗,还有那抹如利剑般的血色。
“唉……好苦恼啊,一个人在驻地里一点也不好玩,还想你和我吵吵架呢。”
黄发少年低头,忽然间露出如同野兽一般的气息,那气息暴戾却无比突然,确是人形凶兽。
“不过我也有点‘消遣’可以干,还是再出趟门吧。”
“那该死的侦探是时候该吃点苦头了。”
他舔了舔嘴唇,像是品尝什么美味猎物。
“栽赃嫁祸,那可是我的长项啊。”
远方的天空中火光升腾。
可有的地方……依旧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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