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上午八点,但是我并没有在学校或是在去往学校的路上,因为我已经打发博士向班主任老师请病假了。作为一名可怜兮兮的患病女孩,此时我正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穿越肮脏的街道。
这儿显然和我平时身处的整洁有序的环境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是混乱的,原本宽阔的街道不仅表面坑坑洼洼,大部分还面积被各种摊位霸占,这让任何大型车辆通过这里都成了难题,所以这里的人们最常用的交通工具是摩托与自行车,路两边的楼房都被住户们非法改造出了各种花样,无所事事的混混们蹲在街角暗巷里抽烟喝酒,衣着暴露的妓女招摇地站在街头炫耀自己的资本……
这里是“地狱街区”,是帝都里最著名的贫民窟,它原本的名字已经随着“地狱”之名的崛起而埋没进历史的尘埃中。这个由几十条街道组成的区域只占帝都范围的五分之一,却几乎聚集了帝都内大半的贫困人口,这里鱼龙混杂,帮派横行,各种违法交易和械斗仇杀每天在这里不知疲倦地上演。人间百态,恩怨情仇都在这里被放大、扭曲,就像一个无法逃离的旋涡。
这里是帝国光辉下的阴影的具现化,即使帝国四海升平,这里的人们依然要拼尽全力才能争夺到那一缕荣光。如果是在这样的地方挣扎求存,大概难免会像那个混血卓尔一样心生“盛世与我无关”之感吧。
是了,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了结昨天发生的一切罢了。既然从贵族那一侧调查有难度,那就从这边开始好了,感谢那位可爱的卓尔小姐提供的线索。
“嘿,小可爱,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路边一个衣服破破烂烂,唯有发型十足杀马特吸睛的小哥开口调戏我,我连拿正眼看他的心情都欠奉。
作为曾经的“黑之剑圣”,这样的下九流之地我并不陌生,所以我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地。
七拐八拐,穿过一条条阴暗的小巷和一道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后,我来到了一条死胡同,在过拐角时,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家伙与我擦肩而过,然后他将目光停留在我的背影上好一会儿,才远远地开口:“小姑娘,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趁还来得及,赶紧回头吧。”
“感谢提醒。”我用他不可能听到的声音表达了我由衷的嘲笑。
走到死胡同的尽头,我看着满地的秽物,心想我都死了五年,这里却是真的一点没变啊。
我弯下腰,提起脚下那个不起眼的下水井盖,于是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就此打开……
“欢迎回来。”我内心为自己举行了个小小的欢迎会。
这里是阴影工会的秘密VIP通道之一,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地方隐藏了七处足以致命的陷阱,这就是刚刚那位好心人提醒我的原因。
……
下水井盖下的,自然就是下水道,虽然是废弃多年的下水道,依然充斥着各种莫可名状的可怕气味。
这里没有灯,仅凭那敞开的下水道口泄露的一点光线照亮前进的道路,而我则轻车熟路地顺着记忆里的道路前进,很快到了一个点着昏暗灯光的房间里,这里设置着一个办事窗口,厚重的玻璃和铁栏杆将来客与工作人员分隔开。
“哈喽,小哥,我想买一份情报。”看着办事窗口处那位昏昏欲睡的稚嫩少年,我暗自感叹了一波物是人非。
“嗯?”被我朝气蓬勃且甜美可爱的少女声音惊醒的小哥显然是吃了一惊,在瞪着我好一会儿之后确定我大概可能是个未成年少女后,他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了:“你说你要买情报?”
“对哒,我想打听一个人。”
“你等等,我去叫老板来。”他说着就想转身。
“你是谁?”但没等他走进身后的房间门通知谁,他身旁的空气在短暂的扭曲之后浮现出一个人影,向我提出了问题,而在他出现后,小哥噤若寒蝉地低下了头,站得远远的。
“阴影工会的传统什么时候变了。”我嗤笑出声。
“我并不是好奇,但是能通过这条路的所有人我都有印象,而你是一个人进来的。”他的面容隐藏在兜帽和面罩之下,只有两双充满血丝的褐色眼瞳死死盯着我。
“仇恨不死,阴影不灭。别紧张,老白,我不是来找事的,我只是来打听一个人,付钱交换情报,这是你的业务范围,不是么?”面对一位顶级刺客的眼神威胁,我只是轻松笑笑,“还是说你会被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吓倒?”
“说吧,你要调查什么人?”终于,大概是我说出的弃用了几十年的阴影工会宣言还有他在业内的外号打动了他,他终于松口了。谢天谢地,我可不想动手把老熟人打的太惨。至于对方怎么想的,阴影工会这种黑暗世界的灯塔,应该见过不少奇奇怪怪的妖魔鬼怪吧,应该不会太把我当回事。
“我要找一个人,他大概率住在地狱街区,年纪应该很轻,性格不错,温柔绅士那种,手下养了一些混血卓尔。老白你有印象么?”
“……就这些?”虽然遮住了大半张脸,但是我能察觉到老白在听完我的话后,情绪上有明显的变化。
“对。”
“实话实说,小女孩,你找他做什么?”
“这重要吗?”老白你可别逼我啊,好歹当年我敲诈过你几次狠的,对你还是有几分情谊的。
“你……我得承认你很难看透,但是那伙人……算了,你从这里出去以后,左转一直走,走到尽头你就会看到他们住的地方。”能让老白这样的老江湖如此忌惮么?看来对方在这儿确实算得上是人物。
“这么简单?可是你没告诉我他的情报。”
“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个。”
“这算什么?小心我不付钱哦。”我也有些怒了,歪着头瞪着老白,这个老逼什么时候服务态度这么差了。
“随你,你可以走了。”
……
“老板,她、她走了?”在我从视线里消失之后,原先守窗口的小哥小心翼翼地在老白身后提醒或者说询问道。
“呼~”而老白的反应大出他的意料,先是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而后这位帝都阴影工会高层前三名的重要人物就此不顾形象地坐倒在地,浑身上下汗如泉涌。
“老、老板?!”小哥吓得声音都变形了,“怎、怎么了?”
“……吓死老子了,我还以为她她妈要宰了我。赶紧打电话给闪那边,他们可能有麻烦!”
“蛤?”小哥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听懂了老板说的后半句,于是他飞奔向电话,翻开通讯簿,拨通了某个并不常用的号码。
……
芽儿咯,这老家伙发神经啦?钱都不赚的咯?
直到我走出井口左转走了十分钟后,我才终于明白了老白为什么是那样的态度。
因为我看到了在地狱街区这样的地方本来不太可能出现的情景:欢声笑语的孩子们,简陋但齐全的游乐工具……还有这个场景的上方一块破旧但堂正的牌子,上面写着五个大字:希望孤儿院。
……情况瞬间有些尴尬了,也是这个瞬间我想明白了几件事:
一、为啥老白刚才那样一副吹胡子瞪眼,你丫爱听不听的恶劣态度,根本不是因为我调查的人有多危险,而是因为他觉得……我太危险,所以不太情愿告诉我他们的情况。这个老逼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好歹良心未泯。
二、为啥那位混血卓尔小姐姐对这自己的主子那么崇拜,现在看来似乎还算是情有可原?所以她这么傻白甜,好像也还算是有点道理。
三、三暂时没想到,一个瞬间而已,脑子转得哪有那么快。
这下子策略大概是要改变一下了。
正当我考虑着要怎么变通一下计划的时候,一个原本在庭院里带着孩子们玩耍的年轻小姐姐,看到了我,于是她理直气壮地向我走了过来。
“你怎么跑到外面去了?快点回来,马路边可是很危险的。”
这点我赞成,于是我立即进入了“懵懂无知少女”模式,任由这位有责任心的小姐姐把我领进了院子里。
“你怎么戴着口罩?你感冒了嘛?感冒了就不要乱跑呀,我带你去闪哥哥的房间,让他帮你看看。”
喔~这家孤儿院出来的小姐姐都这么……这么可爱的么~我心里简直要笑出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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