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病娇绝症患者,我是医生。
当一个兢兢业业的医生,找不到自己身患绝症的病人时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呢?
应该就是我现在的感觉吧。
有种失落感。
毕竟自己一直在兢兢业业地工作着,想尽了所有的办法,屡次因为看到了虚假的治愈希望,而激动欣喜,在希望的泡沫破灭之后,又被残酷的病情反复重击。
也有种庆幸感。
属于自己治疗全责的绝症病人消失了,作为医生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病人至少没有死在自己手上,不用担心无知病人家属前来索命,怎么都治不好危险的病人没了,自己可以安全地生活了。
不得不说,现在的医患矛盾真的是很严重,动不动就出现针对医生的暴力案件,有些地方的医生为了保护自己,甚至上班都要带着钢盔。
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有两个方面。
一是医生的医术不好,确实把人治死了,人家家属来闹,也是情有可原的。
二是病人的病情确实严重,就算大罗神仙来治,都无力回天,但是无知的病人把责任全部怪在医生头上。
我的医术暂且不说,但蒋沐清确实是已经病入膏肓。
治疗她本来就面临了极大的风险,像她这种类型,发病的时候,一怒之下,和医生同归于尽的可能性又不是没有。
没有了蒋沐清,我应该感到一身的轻松。但是,我现在的感觉又不是“应该”的这样。
有失落,但是没有庆幸。
我现在有种无助感,那种感觉像是失去女儿,又遍寻不得的父亲。现在脑中一片的乱麻,费力思索着蒋沐清身处地点的可能性。
感觉自己被抛弃,离家出走?
但是我现在连她离家出走的方位都不知道。
因为回家太晚,被陌生人拐走?
漂亮的女生,在哪里都是惹事生非的东西。
还有就是……
她躲在某处,故意吊我胃口。
我极力希望是最后一种情况。
蒋沐清,我已经上勾了,你快出来行吗?我承认你赢了,我这条从不吃食的鱼被你用鱼钩挂起来了!
“哎,总之,还是报警吧。”
我感到自己已经无力解决眼前的事情,如果蒋沐清是遇到某种危险的情况,还是要及时报警,把事情全部交给大人。
在拨打警方电话之前,我抱着最后一试的绝望心态,再一次拨打了蒋沐清的手机电话。
那凄婉的彩铃,又一次从听筒传来。
“嗡嗡~”
伴随着手机里的彩铃,我莫名地还听到一阵额外手机震动的嗡嗡声。
我急忙关掉了自己的手机声音。
“嗡嗡~”
声音还在不断地发出。
可以确定是周围黑暗的教室里传来的。
蒋沐清的手机在这里?!我内心一阵欣喜,急忙提着手电筒,循声找去,最后来到了A班教室后排的杂物柜前。
每个班都配备有这样的杂物柜。
一般分为上下两层,上层空间小,下层空间大。
上层一般是放一些小件的班级公物。如,班级黑板报用的各种颜色的粉笔,油彩,排笔,调色板。
还有一些班级象征物。如班旗,佩戴在胸前的班徽,平时都不怎么用,到了全校集会的时候,才会有使用。统一发放,再统一收回来。
下层就是一些打扫用具,如扫把,簸箕,铲子,拖把,铁水桶。
上层的物品比较贵重,一般是锁起来的,而下层因为经常的使用,所以基本不上锁。
我试着打开了那杂物柜。
眼前一亮。
身穿校服的少女,静静地蹲坐在里面,她用双手抱住自己的书包,把整个身体全部缩成一团,像是在恐惧着什么。
“陆凡……”
感受到手电筒光的刺激,少女眯着眼睛,抬起头来。
“蒋沐清?!”
我看到了她的脸。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藏着?!”
终于找到她的我,简直叫了起来。
这时候,一直以来,内心的焦急,害怕,担心全部都转换为愤怒。
“放学为什么不回家?!”
“为什么要藏在这里?!”
“你到底在干什么?!”
“你不知道这样会让人很担心吗?!”
“你知道我大晚上的出来,找了你多久吗?!”
因为愤怒,我对她大呼小叫了好一阵子,直到箱子中传来微弱的啜泣声。
少女颤抖着身体,抱紧了自己的书包,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
看到她伤心的样子,我心里一软,只得停了下来。
暂时强压住内心的怒火,静静地在杂物柜前看着里面的她。
我知道不该对女生发脾气,但是她动不动就这样乱来,我真的很受不了,忍不住就冲她喊了几句。
造成的结果就是她被我吓哭了。
“好了,回家吧,我送你回家。”
我试着把语气缓和下来,对她轻轻地说道。
算了,还是先送她回家吧,有什么事情回家再说,让保安大叔等急了也不好,这样想着,我想伸手把她从杂物柜里拉出来。
但她似乎并不领情,她拒绝出来,还非常强硬地推开了我的手。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生气地质问道。
缩在柜子里的少女,似乎在强忍着眼中企图夺眶而出的泪水,她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陆凡,你说,人是不是经历了美好之后,就会变得懦弱起来?”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所有的地方都空空的,一个人都没有。除了小黑之外,什么东西都不会动。”小黑指的是那只小黑猫。
“我一个人学习,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孤独的按下闹铃起床洗漱,一个人收拾好书包去上学,一个人走在路上,一个人在课堂听讲,又要一个人放学,再一个人回家。”
“以前,这些对于我来说很平常,我已经习惯一个人去做所有事情了,但是现在却变了,和陆凡在一起后,我发现我变得懦弱了,我害怕自己一个人。”
“原本觉得自己像妈妈说得那样,离开陆凡几天,吊陆凡的胃口应该很轻松,但是经历了昨天的一天独自生活之后,我发现根本就做不到。”
“做什么事情,一旦专心致志地做起来,就会自然而然地感觉陆凡在旁边,但是往旁边一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突然就停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学习的时候没有陆凡,吃饭的时候没有陆凡,睡觉的时候没有陆凡,起床的时候没有陆凡,去上学的时候没有陆凡,课堂里也没有陆凡,放学回家的时候没有陆凡,到处都没有陆凡,全部都是我一个人……”
“都是我一个人……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不想再这样一个人的世界循环的生活下去,我想逃脱这个怪圈,也许只要永远躲在这里就好了吧?”
“躲在这里,就不用再自己一个人回家了,就不用再重复昨天的一切了。”
“一个人这样待着,就算陆凡不理我也没什么关系。”
“因为这个空间只能容纳下我,不可能有陆凡的存在呀,不会发生陆凡刚刚还在旁边,又突然不见的错觉,这样心里就觉得不那么空了……”
少女哽咽地说着,突然又笑了起来,她看着自己四周狭小的空间,感到异常的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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