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坪，火堆的火再无人添柴，受夜晚冷空气影响渐渐熄灭。
“你竟然出手了。”
黎爷遥望那一道白色天雷，声势浩大，可他清楚的知道这不过是滔天巨浪中微末的一条溪流。
“老龙头啊，我记得你以前那是竹筒倒豆子，直来直去的，咋回事？”
“之前就说过，老夫...我并不看好那小儿。”黄龙夫子低声道：“身为玲珑轩最后一人，却连三头邪物都杀不尽，老匹夫为什么要托刀给他，你又是怎么中意的他？说来说去，还得问这小儿的真实底细。”
黎爷扯了扯裤裆，他那条开衩的内裤还没换掉，不爽利，郁闷道：“爷知道的就那些，全给你说过了，可别以为一个被招安的打手能知道什么内部资料，那根本就是扯淡......嗯，现在的确扯着蛋。”
说完，黎爷专心致志地扯蛋去了。
“人类将文明牢牢抓在手上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几千年，如果不是玲珑轩的存在，只怕时代早就更替了。”
黎爷张嘴就道：“人类短命，他们的时代也很短命，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玲珑轩却是要延续这短命的时代，你觉得后几年会如何？”黄龙夫子自顾自说道：“我想，十年后世界就会翻天覆地了。”
“而这，就是前兆。”黄龙夫子指着龙宿村，目光微凝。
“没什么，如果斩圣人铁了心要保全人世，封印旧世，要做的就只是......”黎爷翻转手掌，“就这么简单。”
黄龙夫子定定望着黎爷的大手，良久后喟叹两字：“也许吧。”
“嘿，老龙头。”
“嗯？”
“你没有没穿过的平角裤？借条穿穿呗。”
“......”
“二手的也行，都是老相识了，总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黄龙夫子都不想搭理他，转身背手离去。
黎爷拉开皮带往裤裆里看去，喃喃道：“可怜了我的小兄弟，都没新衣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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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道巨雷响彻过后，雨势渐颓，零零散散的月光从乌云缝隙投下，带来一丝微妙的暖意。
借着一束月光，归依命看到了模样大变的龙有鳞，这名五十来岁的老父亲不复之前的瘦小拧巴；一身壮硕的肌肉把外衣撑得千疮百孔，若隐若现的蓝光从褴褛衣衫下透出来，手臂与脖颈覆盖不少幽绿的鳞片，而他的脑门上长了对尖角，看着倒是威风禀禀，与化妖魔普遍丑陋的扭曲外形区别很大，保持着基本的人类外貌。
将南稚萝抱回马鞍，归依命则翻身下马向龙有鳞走去，站定在他身前不远处。
龙梓蜀依偎在唐母身边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归依命露出微笑，轻声问道：“请问您老是何方神圣？”
龙有鳞狭长的竖瞳微张，说话时如闷雷般嗡嗡作响：“这也是我要问的，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有他们......李泽和张鸣威的确是咱们村土生土长的娃啊，为什么出去几年回来时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副模样......吗。”归依命扭头看向彻底凉了的狗头人尸体：“辻王牙，王陆他在龙宿村呆了五年，而张鸣威和李泽这两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龙有鳞沉声道：“三年前和巴子一起离开的。”
“如果巴子他们是最后一批离开村子里的年轻人，我想就如王陆说的那样，能变成这副模样的就他们两人了。”
“王陆这人我第一眼就觉得哪里不得劲，可他在村里呆了五年，待人接物无可挑剔，就连蜀蜀都那么喜欢他，我也就开始怀疑自己向来精准的直觉。”
“没问题，您的直觉没有错。”
龙有鳞深深看着归依命，说道：“我第一眼看到你时，除了觉得有点不像正常人外，就没用多余的感受了，就连你的妹妹？再没有见着正脸时也没有什么异样，直觉告诉我，你们没什么威胁。”
归依命忍不住笑了，“那现在呢？”
龙有鳞全身的肌肉悄悄收缩，还不等他开口，猛然瞅见一柄小水刃悬停在喉间几寸处。霎时，龙有鳞全身激起一股寒气，冷汗滑落，不敢有任何动作。
没办法，他根本没把握能躲过近在咫尺的水刃，之前红发女孩飘在空中虐杀李泽的场景实在是太过可怕了，换做是他也绝不可能抵挡下入体的爆裂水刃。
归依命眼尖，也看到了模糊不清的小水刃，不过等他轻咳一声后，水刃重新化为雨滴落如泥土中。
“抱歉，我妹妹就是给您开个玩笑。”归依命将仪刀插在地上，摊手示意他没有多余的心思，“我们同王陆不是一丘之貉，您大可放心，这次来村子里只是个偶然，不过也亏得这个偶然，不然可遇不上这几个化妖魔。”
龙有鳞呼出一口气，使自己冷静下来后问道：“什么是化妖魔？”
“就像您看到的这三个，本该是人类的他们，在心脏植入所谓的‘血茧’后，只要没有发生排斥反应，在日后定期服用药物稳定突变基因，就能让肉体进化并可以变身成这妖魔一般的外形，非人非妖非魔，这暧昧又错误的生物即为化妖魔。”
归依命叹道：“再细致一些的知识我就不清楚了，要是知道还能碰上它们，也就多花点时间做做功课了，好歹交手时没这么狼狈。”
龙有鳞听归依命说完话，看着他。
归依命眨了眨眼睛。
“你说的这些我就没怎么听懂。”龙有鳞这么说道。
“哈哈哈。”归依命摆摆手，“我听来的时候也是没怎么懂就是了，不过您并非是更漏子？”
“啥......啥子？”
归依命解释道：“更漏子，不曾在玲珑轩确立身份的妖魔鬼怪，旧世长夜中的觉醒者，归来者，寓意夜归人。”
“如果你是在问我是什么人。”龙有鳞张开双手道：“看，你觉得这个身体像什么？”
归依命不假思索道：“龙。”
龙有鳞点头道：“老父亲死得早，如今他老人家的音容相貌已经记不清了，但有一点，我毕生都不会忘记，老父亲天生长有一对龙角。”
龙梓巴龙梓蜀目瞪口呆，唐母摸摸女儿的头发，用柔和的眼神望着她的丈夫，做父亲的他自然不会将这项秘事对儿女说过，本来是想隐瞒一辈子，带进坟墓里去的吧。
“老父亲在常人眼里那就是妖怪一般，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走在人间大道上，所以他一辈子都生活在大山里头，到死之前，都没走出一步。其实，他只要稍微做些变装，就能够除去的。”龙有鳞叹息道：“虽然没有长出龙角，但你现在看到的这幅姿态正是我继承有老父亲血脉的缘故，或许是这份血脉的缘故，龙家人一向都不长命，不过还好，到了我这代，这龙血已经稀薄到几近于无，巴子和蜀蜀都能长命百岁，也不用担心遭人白眼。”
“龙。”归依命感叹一声，“归类于兽妖泽之中，极为神秘的上位阶级，您应该有龙的血脉，非是半妖，而是龙之后裔。”
这个时候，雨停了。
归依命抬头望天，抹了一把脸道：“能不能借您老一条毛巾擦擦脸？”
龙梓蜀立马跑回屋子里拿出一条毛巾，隔老远就丢给了归依命，然后又回到了妈妈的怀抱中。
“谢谢。”
唐母捂嘴笑道：“真是懂礼貌的好孩子。”
“过赞了，伯母。”说着，归依命转身向南稚萝走去，削将依旧插在那没有**。
龙有鳞轻叹一声，伟岸的身躯骤然缩小，重新变回原本干瘦不起眼的老态身形。
归依命背对着龙家人的面庞微微一笑，细细地为南稚萝擦干身子，没留半点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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