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主要商業區遠處的郊區,坐落著一棟相當雅致的二層小屋。
周圍的花圃整理得相當美麗,足以見屋主對生活品質的要求,以及高尚的美學。
如今,一樓客廳的燈依舊亮著,妮可正坐於桌旁的沙發椅中,手撐著頭,努力專注於手中的書本。末了,她終於放棄似的斜眼瞪像電視區。
旁邊,房客青鳶正霸占著屋中的高畫質電視,看著她最喜愛、瘋狂著迷的超級英雄特攝片<<大.英雄魔盜團>>。
除了電視中傳出轟隆隆的爆裂聲,噪音還有一大部分源自於發出高分貝尖叫喝采的青鳶。由於妮可在五分鐘前不間斷的碎碎念,青鳶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將電視聲音調小,但自己卻像過動兒般的不斷大叫,讓妮可幾乎抓狂。
「帥啦!超能蒙面俠帥呆啦!」
「媽的!那個反派真是一臉『來打我呀!』的欠揍樣耶」
「就是這樣!幹爆它的菊花,哇哈哈哈」
眼見青鳶興奮的樣子,妮可實在難以把她跟世界的救世主畫上等號
說不定她根本就只是想模仿「超能蒙面俠」,才會去與銀掌抗衡
妮可欸嘆
眼前只不過是一名幼稚園生吧?
她揉了揉額頭,放棄的前往二樓的書房,所幸書房的隔音設備相當優秀,終於得以阻擋那高分貝的歡呼聲。
二樓書房有著許多高至天花板的書櫃,裡面充滿許多各行領域的書籍,象徵著這名知性女子對於吸收知識的熱忱,已及聰明的腦袋。
妮可穿梭在其中,最後到了最底處的躺椅上,舒服地坐了下來。
沙發躺椅正對著一大面落地窗,月色灑落至屋內,正好能將窗外庭院的視野收之眼底。
這棟小屋她通常是不會住的,只是為了某些記憶而保留下來
但如今,她名下的房子幾乎全毀的情況下,她只好又回到童年時曾待過的家
庭中鮮紅的薔薇在夜風中輕輕搖曳,那帶刺的身軀彷彿等待著下一名為美而受難的人。
在薔薇庭外,則有著諸多荊棘結成一張又一張帶刺的網,像是保護著花,卻也囚禁了花的自由。
那都不是妮可親自種下的,是來自姐姐的遺物
不過,在這姐姐已不存在的家裡,留下那片花圃也僅僅只會觸景傷情。
曾經,女孩有一個相依為命的姐姐,一同住在紅色薔薇圍繞的房子中
在她那沒有愛的家庭裡,也許是她唯一的救贖。
父親是黑手黨的殺手,在外頭有著響亮的稱號。
<鐵虎>,一個崇尚暴力殺人的黑暗變態
然而對家中對幼小的姐妹來說,只是個總是拳腳相向的家暴者。
當親權淪為暴力,這個家庭便只能與黑暗共存。
而她的姐姐,幫她擋下了太多的暴力
當她目睹被父親毆打,像條破布被擱在那的姐姐身軀時,已然不明白哭喊與淚水還能帶來什麼意義,她爬到姐姐身邊,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姐姐看到呆呆望著自己的妹妹時,卻虛弱的笑了
「……沒事的,我一定會救你的」姐姐虛弱的像風中殘燭般,仰起手往妹妹的金色頭髮上,拍了拍
「……………」除了滴落的淚水,妹妹身深感到自己的無力,在這殘酷世界中,注定像她們一樣的弱者必會被欺凌的命運。
在女孩認為自己的人生即將完蛋時,生命卻給了個岔口。
女孩七歲那年,長自己五歲的姐姐親手血刃了父親。
她清楚記得姐姐被警察帶走的那天,是個灰濛的雨天。
院中被姐姐種下的紅色薔薇花,在雨中亦沮喪地垂低著頭。
「別擔心,我會回來你身邊的」姐姐依舊露出溫柔的笑容,輕輕撫摸著女孩的頭,往她金色的秀髮上,拍了拍,就像過去的七年一樣,輕巧的愛意。
望著載著姐姐走遠的警車,女孩無助的看著,就像過去七年一樣,她什麼都做不到。
理所當然的,她的姐姐再也沒有回到她的身邊。
姐姐被帶走的幾個月後,她被法院通知來帶屍體回去。
在那黑暗的時代,沒有人會關心一個孤兒為什麼會死,更何況失去防衛武器的殺手家屬,注定會被父親的仇敵蹂躪。
後來女孩被一家孤兒院收留保護,度過寂寞、空虛的三年。
十歲那年,黑手黨找上門來,告訴女孩若想替姐姐復仇,便跟他們一起走。
嗡嗡作響的血腥黑暗,從此籠罩女孩的世界。
為了殺掉仇人,女孩學會許多暗殺技巧,憑著極為優秀的天資,替黑手黨做了許多不堪入目的骯髒勾當,做掉許多黑手黨的敵人。
第一人,是殺掉姐姐的殺手
第二人,是指使那殺手的下令者
接下來的所有目標,女孩都不清楚他們的來歷,一切都已只是跟黑手黨所簽下的契約,已然麻木的女孩沒有任何興趣。
她花了許多時間不斷吸收新的知識,暗殺技巧越來越高明。
也許真是命運,上天在這段時間讓她覺醒了殺手最為渴望的超能力「致死」
當明白自己擁有什麼後,她不禁為自己的骯髒血統感到可悲、可笑。
從黑暗裡出生的自己,果然始終都屬於這裡。
兩年後,義大利的黑暗界老大<蘭>併吞所有黑手黨,並注意到了這名優秀的殺手少女。
雖然對方還年輕,但那極為適合暗殺的超能力,讓<蘭>的長老非常中意,立刻把她調到身邊,打算把她培養成忠誠的兵器。
少女從此開始接觸到許多黑暗界的高手, 切磋琢磨下能力也在短時間內大幅提升。
殺越多,能量就越強,所累積的鮮紅事蹟也越來越多。
十七歲那年,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了,「致死魔女」的稱號隨即響亮整個世界。
相傳沒有人真正看過她的超能力,看過的人全都死了。
也曾傳聞她曾在杜拜一場宴會中,使數百個達官貴人與會者相殺而死,將整層大樓染上厚厚的血腥。
一切都僅僅只有越發讓人恐懼的血色傳說,在黑暗界迅速傳開。
沒有人知道,此名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卻在家中,惡狠狠抽出蜷縮於沙發中的米蟲懷中抱枕,一邊迅速拉開窗簾,再將地上散落一地的零食收好,最後將瘋狂發出爆炸聲的電視關掉。
那行為簡直與家中有個沒用小孩的辛苦老媽子無異。
青鳶被方才過猛的力道拉地滾下沙發,呆呆得坐於地看著眼前不斷打掃的女子。
「…………幹嘛一大早就打掃啊」青鳶瞄了一眼時鐘,才六點耶!
「…………你如果昨天沒洗澡的話,就給我滾去浴室」妮可心情不是很好的說,她一下樓就看到慘不忍睹的客廳,還有在垃圾堆中呼呼大睡的邋遢女子。
「……你這樣真得很像我媽耶」青鳶打了個大哈欠
「……………………………」也許因為妮可作了個不太好的噩夢,所以一大早脾氣非常差,釋放的怒意害青鳶有點嚇到
「……………好啦好啦,冷靜點嘛」這也許是這位一向動手筆動腦快的青色之皇,第一次勸人冷靜了「那就借我浴室囉」,說罷,她便迅速離去以免掃到颱風尾
「……………」妮可一手將拖把插在地上,一邊怒氣地看著對方離去。
回頭望見鏡中的到影,才發現自己的失態
真是反常啊!妮可搖了搖頭,想忘掉方才回憶起的事物,再試圖平復自己的焦躁感。
也許是多年來寂寞的生命中再度有了人,才會又回想起自己空洞的人生吧!
所以自己才會感到焦躁……
是啊!也許,自己已經……
妮可又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客廳,看到自己去國外買的昂貴波絲地毯被餅乾屑與飲料沾染的到處都是,看到被青鳶太過興奮所以打壞的躺椅,看到青鳶哭個沒完的衛生紙團散落一地,看到……………………………
更大的可能,一定是那個混蛋真得太過分了!
妮可暗自做結,邊嘆氣邊開始收拾起混亂的客廳。
當清鳶批著溼答答的頭髮出現在客廳時,妮可已經將客廳收拾乾淨如最初,完全看不出原先的混亂。
此時妮可正坐在桌旁的高椅上,啜飲著咖啡。旁邊的電視播放著許多國家的超能者管制法案實施效果,還有一股大戰後冒出的新勢力—超能者管理局。
「由於超管局研發局的成果,足以偵測超能者能量的設備已完成,預計在近期設置於機場等入境區,另外超管局在昨日瓦解美國超罪組織”零”,捕獲近百名超能者與人類……」
「嘿~~偵測設備嗎?挺有趣的啊~」清鳶拉開椅子坐下,一邊用毛巾持續擰著頭髮。
「……吹風機在電視櫃旁從上數下第三個櫃子中」妮可皺了一下眉頭
「不用啦~我不會感冒」清鳶冷哼
「……溼答答的人沒早餐吃」妮可也不在意的說
「誒~?」清鳶哀叫
妮可繼續喝咖啡,繼續看電視
「吹頭髮很麻煩耶,濕濕涼涼的不是很舒服嗎?室內暖氣又開那麼強……」清鳶辯解著
「隨便你」妮可聳聳肩
「………………………」清鳶瞪著眼前享受著咖啡的女子
不過妮可看也不看她一眼
「……以後一定要找一個能幫別人吹頭髮的超能者」良久,清鳶放棄的去拿吹風機
妮可嘆了口氣,已經不想吐槽了
在與她相處的這些日子,妮可漸漸摸清楚如何跟青鳶相處
雖然對方是世上數一的強者,但卻有著讓人頭痛的性格和訝然的靈魂。
說實話妮可也不知道該如何說明那是什麼,是對於夢想的希望,還是其他更寶貴的東西………
那是妮可閱人無數也從沒看見過的心,也是妮可沒有的事物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對青鳶有何感想,但在那情感中大概有著羨慕吧!
對方是如此自由,活在以自己旋轉的世界中。
但妮可敏銳的細心,也注意到些許光芒底下的黑暗
畢竟,還是人
妮可決定不再多想,看著連吹頭髮都隨便亂吹的女孩,她忍不住把椅子搬到她的座位後面,拿走了吹風機。
望著對方狐疑的眼神,她輕聲道:「看前」
就像好久好久以前,姊姊吹著自己的頭髮般,她輕撫著青鳶濕漉漉的頭髮。
就像好久好久以前,自己熟悉不過,卻再也回不到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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