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徘徊不定的少年少女

徘徊不定的少年少女

维恩特自己应对考试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最让人头疼的笔试环节。梅洛蒂那里给维恩特找来了两摞可能有两米高的书籍,要求维恩特在五月中旬逐霾者考试之前全部看一遍,并且把重点知识点记下来,还说已经给他简略和筛选过几次内容了。

虽然维恩特对梅洛蒂的帮助异常感谢,心里也想着不能辜负梅洛蒂的辛苦,不过不知为什么一旦坐到书桌前面对那一行又一行密密麻麻的字,他就是集中不了精神。以前在学校的时候,维恩特的成绩就相当的平庸,学习自然不是他的强项,比起这样的背记和理解,还是用身体学习更加快一些。

他也在咒骂为什么去到处捕猎的逐霾者需要这么多的理论知识,作为逐霾者应该只要能把霾解决掉,就算合格才对。不得不说,这个笨蛋的思维方式也愚笨到了这样的程度。

“呼…”从湖畔回到工坊的维恩特叹了口气,又钻进了自己的房间,把下巴放在翻开的书上,一脸的疲惫,“从那里回来,还是不想看书啊…”

本来维恩特会出现在湖畔,是受迭戈的委托,他也早就注意到了伊莎贝尔自从回到帕雷拉,就非常不对劲。不过今早陪她在湖边待了一早上之后,他终于能放心下来,原来伊莎贝尔只是心情还没有调整过来而已,而且语气已经相当淡然了。

走神了的维恩特又把思绪重新集中在书上,那些油墨印刷的黑字在他眼里就像一团黑色的毛线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仿佛还在跳动着,嘲笑着只有高中文化的维恩特的无知。书上有部分知识,在高中是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遇上这些部分的时候,维恩特还必须放慢速度,还得把学术性的语句先在自己脑内翻译得平实一点,才有可能看得懂。

这时候,他又想起晨曦了。

凭那个天才一般的脑子,一定没有自己现在这种无力感吧。说不定这些知识,她在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涉猎过甚至完全掌握了。如果她能在旁边辅导一下,效率不知道能提高几倍呢。

“唉…”维恩特叹了口气,继续顺着刚刚的地方看下去。

——不过维恩特唯一的优势,就是不会懈怠,不会抱怨,简单点说,就是心态比较好,毕竟成为逐霾者这条路,是他自己选择的,如今也是不得不选择的。虽然效率慢,不过按照现在的进度,也足以赶得上了,毕竟涉及到物理和苍能学的部分,还有楼下的两位达人呢。

“叹气得像个怨妇一样,又怎么了?”门被粗鲁的踢开,同时一阵久违了的大叔声音传进了维恩特的耳朵。

“…开门不会用手吗,大叔?”维恩特的声音像是没睡醒。

“我的房子你担心啥啊!”唐纳德大叔端着茶壶和茶杯进来了,把它们放在桌上,“要是可以用手我就用了。”

“于是,毒药吗?”维恩特一脸疑惑的看着这一杯不明液体。

“看来你始终都觉得我很闲呐…”大叔无奈地帮被文字击垮的维恩特倒上,光看那微微泛绿的颜色,的确不像什么好东西,“茶啦,上好的茶。”

“这一滩就像沼泽地一样…”维恩特把茶杯拿起来表情微妙的观察着。

“有的喝就不错了,这玩意儿可不便宜。”大叔笑着说,“这茶叶可以提神醒脑的,效果相当不错,每天晚上想要打瞌睡的时候就会来上两杯。”

“可现在才刚刚下午吧。”

“只要想睡了什么时候都可以~”大叔很有自信地说着,“现在不容你懈怠了吧?”

“…说的也是。”说着,维恩特端起喝了一口。

——然后,以一种极端微妙的表情咽了下去。看起来,差点就没忍住这茶的味道而全部喷出来。

“这是什么啊!茶叶会泡出这种味道吗?!”

“嘛嘛,冷静一点嘛,哈哈~”大叔倒是像得逞了一样笑得很开心,“为了加强效果,咱稍微创新了一下,加了些芥末…”

“泡茶也能加这种东西吗?”维恩特都快抓狂了,“你是故意的吧!”

“嘿嘿,但是你精神一定好多了~”

“还不是被你气的!”

——唐纳德大叔的不正经,维恩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要是硬说的话,和以前老爹的德行有些像,只不过比他还要腹黑一些。

“对了,今晚想吃什么?”

“反正不吃茶叶和芥末。”维恩特无力地坐到了椅子上。

“唉呀,我错了嘛,别开玩笑了,等会儿给你泡壶真正的上来。”大叔还是笑着,看来调戏维恩特果然挺有趣的,“今晚梅洛蒂负责料理嘛,你可以在土豆,马铃薯,洋芋里挑一种…”

“这三个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大叔很干脆地就回答了,“因为早上买菜你不在嘛,所以就随便买了些东西回来。”

“那还问我干什么…”维恩特觉得郁闷得它都要脱力了,“不过,嘛…梅洛蒂的料理能力还是能充分信任的。”

“那是当然,你没见过她是怎么做料理的。”大叔谈到这里稍显无奈地说,“完全照着食谱,从来不总结经验,从来不相信自己的感觉,调味料都是事先用天平慢慢称好…都不知道该夸奖她还是怎么样了…”

“这样的话确实…挺难想象的。”维恩特有些不相信。

“算了,她的事先放一边吧。”大叔转换了话题,“那个叫塞蒂的女孩子,还在帕纽斯吗?”

“嗯,刚刚去找迭戈的时候还看见她了。”

“在干什么?她不是应该回伊普顿的吗?”从维恩特平时的谈话里,他也了解到了塞蒂大概的情况了。

“我们从共和国救回来的一个孩子,有对人恐惧症,现在也只有塞蒂能够接近她。”维恩特慢慢解释着,当然没有说那个孩子就是神使,他顺手拿起一杯茶,似乎是觉得这种整人用的茶水还意外有着不错的回甘,“本来就是孤儿,凭塞蒂的性格,更不能抛下她了吧。”

“也就是说…”大叔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塞蒂她,在帮你带孩子吧~”

噗——

大叔说话的同时,维恩特的嘴就如同喷壶一样,把茶水全喷了出来。

“大叔你,你在瞎说些什么啊!”

“哈哈哈哈~害羞了害羞了~”大叔很欢乐地笑着,“还别说,这种别扭的性格和你老爹真的挺像的。”

“哪里是别扭啊!”维恩特的语气很是急躁。

“那么那么,你看待塞蒂她,是一种什么感情呢?”大叔说着,终于切入了正题,“你现在喜欢的,是那个名叫晨曦的贵族吧,那么,塞蒂呢?”

“……这个…”维恩特陷入了沉默,他找不到答案,“大概…青梅竹马吧?”

“这关系太老套了吧,青梅竹马虽然有可能成为一辈子的朋友,但是…基本是不可能的。”大叔缓缓地说,“亲密的,最后多半会发展成情侣,疏远的,最后多半会形同陌路,一辈子的青梅竹马,这种暧昧的关系,是不会存在的哟?”

“这我知道…”维恩特逞强着,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

——曾经很多次,他都思考过,塞蒂在他心中的定位。但是,现实又是如此稳固,稳固得让他根本不愿意去破坏,仿佛这种稳固的现实,真的可以持续一辈子。

可是,看似稳固的现实,都是易碎的。维恩特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自己的人生,在几个小时内,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或许,正是因为这些变化,让他害怕改变了。如果和塞蒂的关系再崩溃的话,他无法想像自己的世界又会怎么变化。

而且,现在没有时间让他思考这个问题。

“那么,你是希望她成为陌生人,还是…恋人?”大叔明知故问,“恋人,估计是不现实的,除非你想开后宫…不过,无论是塞蒂还是晨曦的性格,都没法兼容吧。”

“……”维恩特彻底无话可说了,两条路,他都不想选,实在太残酷了。

“还有,说句不好听的,你现在的行为,在外人眼里,就是在存备胎哦?”大叔一针见血。

“!”维恩特倒吸一口凉气,“我,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知道,你这个傻小子没这么多心眼~”大叔用戏谑的口气示意维恩特先冷静下来,不过话题接着又变严肃了,“晨曦,贵族,你,殒…这种事的可能性,梅洛蒂也给你计算过的,也就是千分之几的概率…塞蒂那么好的姑娘,其实是你自己给自己留的后路。”

“才不是,才不是!”维恩特反驳的声音大了起来。

“怎么了?”突然,从门口传来了虽然是疑问语气但极为冷淡的女孩音色,“根据计算,吵架了。”

“没有,只是告诉维恩特这傻小子一些现状而已。”大叔轻描淡写地说道,“就算我不说,库尔那老混蛋也会说的…”

说着,唐纳德大叔用他很为壮实的肩膀勒住维恩特的脖子,把肌肉硬起来。然后,把嘴靠到维恩特的耳边。

“我没恶意,别往心里去。”

“知道了知道了!喘不过气来了!!”维恩特边挣扎边叫着,“还有别靠那么近,太恶心了!”

“哦呀,还说咬咬你的耳垂呢~”

“差不多行了!”维恩特一身鸡皮疙瘩的连忙把大叔推开。

“根据计算,维恩特要当我的后妈了。”梅洛蒂依然一脸淡漠的样子,说不定,不动声色的开玩笑也是她的一大本事。

“当你妹啊!”维恩特实在忍不住,粗话随口就爆了出来。

“…爹他骂我。”梅洛蒂向一旁的大叔求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定要修理一顿才行啊!!”大叔随即就变得暴走了起来。

“行啦行啦,梅洛蒂我错了!”维恩特连忙弯腰道歉,“大叔你也别闹了!…真是的,原本严肃的气氛…唉。”

这样,维恩特想发火都发不出来了。

——不过,大叔说的,真的有必要考虑一下。

“对了,维恩特。”大叔突然想起一件事,“这个时候,你不是说你还要出去一趟吗?”

“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啊!几点了,现在几点了!”维恩特突然想起了一件要事。

“三点十三分七秒六十一…”

——梅洛蒂还没报完时间,维恩特就一阵风似的冲出去了。

“迟到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毫秒。”梅洛蒂呆呆地说完。

“那家伙这么着急是去哪儿?”大叔有些疑惑。

“大概,是新捡回来的情人那里。”梅洛蒂一脸不屑地说。

维恩特用他最快的速度穿过几条街巷,终于来到了一栋看起来并不起眼,都在城南区的建筑前。气喘吁吁的他叩了叩门,虽然没人应门,但门轻松地就被敲开了。

房间里整洁而朴素,但却见不到人影。

维恩特奇怪的往里面走了两步,正准备四处搜寻一下的时候,突然,眼前一片漆黑。

“猜猜是谁~?”

——盖在维恩特眼上的那无疑是人的手,有些冰冰的,肤质比较光滑,让人非常舒服。

并且这个声音,异常的熟悉,他的潜意识里第一瞬间就下了判断,身后的那人,是晨曦。

不过,他很快的冷静了下来,忍住脱口而出的话,抛出了理智的答案。

“…黄,黄昏吧?”

说完之后,维恩特便重见了光明,一个不久之前还是敌人的美女,已然蹦跳着到了他的面前。

“一下就猜中了,真没意思~亏我还在学女儿的声音呢~”

“…呵呵,确实…学得挺像的,差点就猜错了。”维恩特干笑着。

“或许是因为手比较粗糙吧…嘛,也是没办法的事。”辛西娅说着,“比起黄昏,还是叫我辛西娅吧,比较习惯这个名字。”

“嗯,话说,今天有什么事?”

“别着急嘛~”辛西娅呵呵笑着,双颊的笑靥如花般美艳,比起晨曦来说,她的母亲更加有成熟的气质和风韵,“和女孩子约会结果迟到了,不惩罚不行呢~”

“惩,惩罚?”维恩特有些不理解。

“嘿嘿,当然是…”突然辛西娅很主动地扑到了维恩特的怀中,睁着她蔚蓝色的美丽大眼楚楚动人地看着有些慌乱的维恩特。虽然辛西娅看起来很成熟,但还算小鸟依人,面容和身材上都有着绝佳的魅力,褪去了黄昏的冷淡外壳之后,显然更让人怦然心动了。

“…把你和我女儿的故事,都讲给我听啊~”

“啊啊…好的…”

——仅仅是这样几句对话就把维恩特弄了个手足无措,维恩特也隐隐感觉到,这母女之间,实在是像极了…

本来这也是维恩特计划中的事,所以也算不得惩罚。在边喝水边聊天的悠闲气氛中,维恩特把自己和晨曦相识,相知,最后相爱的故事全部讲给了辛西娅听。虽然维恩特自己也不知道晨曦是什么时候真正喜欢上自己的,但是辛西娅一直是一脸笑意,并没有去追问,所以维恩特也就把这点带过了。

不过这也让他有些期待了,什么时候晨曦能对自己很清楚的表白。

“听你这么说,似乎是个很老实的人呢,该怎么说呢,挺可靠的。”辛西娅笑着肯定。

“呵呵,别人就直接说我笨了,确实,理解能力有点差,也不太会分辨气氛…”维恩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能得到岳母的肯定自然还是很开心的。

“可靠才是最重要的,”辛西娅意味深长地说,“虽然我女儿是名义上的贵族,而你是名义上的殒,本来…是没有可能的。不过,在这件事上,我会支持你的哟~”

“那,那真是太感谢了~!”维恩特兴高采烈地回答。

“呵呵,感谢我也没用呐,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努力,不是吗?”辛西娅笑着为维恩特提醒。

“嗯,这一点早就知道了,而且,也有觉悟。”维恩特的眸光尽是坚定。

“那就最好了~”

“对了,那个…应该怎么称呼你比较好呢?”维恩特虽然想起了自己一开始准备的话题,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些琐碎的事情要决定下来。

“嗯…叫岳母怎么样~?”辛西娅调皮地笑了,就连这种笑容,都和晨曦有几分相似。

——虽然名义上是晨曦的母亲,不过辛西娅看起来就连三十岁都不到,再加上这有点童心未泯的顽皮性格,别说叫岳母了,简直就像个只比自己大上几岁的大姐姐。

“还,还是算了吧…”维恩特底气稍显不足的应答,姑且不考虑维恩特和晨曦这件事是否能成,光是叫这样一位年轻漂亮的姐姐为“岳母”都会无限的不协调吧。

“呵呵,这不是很会看气氛吗~?”辛西娅的笑容仿佛是在说刚刚的只是玩笑话。

“那么,辛西娅,就这么叫,可以吗?”维恩特想了想说,“或者,辛西娅姐…?感觉不合适…在名字后面加个什么敬语吧。”

“不用了,就叫辛西娅挺好的,很久没听过别人这么叫我了。”辛西娅开心地笑着,“本来只是个卖花的,加敬语的话反而很不习惯。”

“那,那就这样吧,辛西娅…”维恩特尝试着叫着,不过似乎还没怎么适应,他不知道这样称呼晨曦的母亲是否合适,毕竟他现在都只是叫着晨曦的姓而已,“说实话,我对黄昏被推进镜子之后发生的事一直困惑不解,为什么,现在的你就是辛西娅了,黄昏又去了哪里…我一点头绪都摸不到,你还是给我解释一下吧。”

“呵呵,不放心我~?”辛西娅又笑了。

“也不是不放心…大概,就是有些困惑吧。”

“行,既然要讲的话,就从再之前的事讲起吧。”辛西娅说着,语调突然压了下来,“但是,接下来给你讲的,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女儿,知道吗?”

“为,为什么?”维恩特很疑惑。

“不答应的话我就不说了,反正自己也没损失~”辛西娅似乎不愿意解释原因。

“好,好的吧…我不会说的,包括晨曦。”维恩特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虽然我知道你是不愿意对那孩子留秘密的。”辛西娅的神情稍微严肃了些,“但是听了之后,你就会知道,这是个绝对不能告诉她的故事。”

“……嗯,知道了。”维恩特点了点头。

于是,辛西娅的故事,从晨曦讲的母亲离开伊普顿开始,继续接了下去。

因为辛西娅并没有目的地,在帕雷拉的其他的地方也没有亲戚,现在又被剥夺了唯一的家庭,所以她只是收拾好了必要的用品和钱财,徒步离开了伊普顿。

行走的时候,她的脑子已经完全停止了运作,好像本属于智能生物的思维能力已经丧失了。毕竟,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已经几乎把她击垮了。

——被曾经的丈夫抛弃,被从故乡从故乡赶了出来,年幼的女儿也被带走。

但是她不恨,她的心中一点恨意都没有,反而,现在的心灵出奇的平静,可能是因为悲伤的程度,已经超出了大脑能够感知到的反胃了。又或许是,曾经和那个男人坠入爱河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会有这么一天的准备。现在的这种遭遇,就是对自己这个想要高攀的花农的女儿的惩罚吧。

她也不知道走了几天,只是顺着日出日落决定今日用餐和歇息的地方,她最希望的是找到一处宁静的小村庄,在那里自己可以发挥自己种植作物的一技之长,获得一个暂时的栖息之所。

但是,似乎命运还嫌此时的她不够凄惨,或者说对她的惩罚还不够分量。由于没控制好时间,直到晚上辛西娅也没找到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当时的她还在丛林深处,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这无疑是非常危险的。

就在辛西娅面前已经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突然从一旁的密林中闪烁起了暗红色的光芒,一只饥饿难耐的霾袭向单薄的辛西娅。辛西娅只是一个平民而已,并不会什么格斗技术也没有殒那样的能力,而且遭受了巨大打击的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应该逃跑。当她感觉到痛的时候,她已然晃晃悠悠地晕了过去。

不过,她并没有就此化作霾死掉,而是被正巧赶到的逐霾者所救。当她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距离伊普顿不远的另一座小城的医院里了,而那个逐霾者,早已离去,所幸的是,那人事先为她垫付了医药费。

她想要试着活动一下身体,但当她走到镜子边的时候,她突然傻眼了。

只见自己左眼已经变成了澄澈的海蓝色,其中铭着一枚隐隐闪光的矢车菊瞳铭。

——辛西娅·肖莱,被感染,成为了殒。

这个标志在曾经是平民的辛西娅眼中,就是个死亡倒计时。

不是直接死去,而是静静地,如同行尸走肉的等待着死亡。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眼泪已经忍不住流下来了。直到脸颊上有了这种温热的触感,她才意识到,无论自己的表情装得多么冷静,多么淡漠,内心,已经像一块脆弱的水晶,裂开了无数的裂痕,甚至只要稍微触摸一下,就会完全破碎。

即使是这种状态,自己还是会因为命不久矣而莫名地落泪,她明白,像她这种性格的人就算失去一起,都不会去自杀的,或者说,是不敢。另一种解释,她还渴望着活着,她不想死。

她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丝渴望,有一天,能够再见到自己那个已经长大成年的女儿。即使她不认识自己也好,即使不能相认也好,即使只能远远观望也好,她也十分满足了。

可是,瞳铭这种符号,断绝了她这最后一丝幻想。

就像有人用大锤,在那枚伤痕累累的水晶上,敲下了最后一锤。

她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曾经从来没体验过,似乎眼前的世界都开始扭曲,变形,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站在地板还是天花板上,不知道自己是谁,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突然,她在一片扭曲中,发现那面镜子,还是依旧完整,而镜中的自己,却违背常理的,对自己笑了出来!

辛西娅·肖莱,就这么疯了。

她有着记忆,但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感觉像脱缰的猛兽,那已经扭曲了的本能就连自己都琢磨不清,自己下一秒,究竟会干什么。

就在她无法控制的暴走的时候,却被一个别有用心的男人注意到了,那,便是泠锋。

在不知情的被注入了麻醉药之后,昏迷的辛西娅被泠锋带回了实验室,和一群霾都关在地下室里,她和霾的距离,也只有几根细细的铁柱而已。

不久之后,这个地下室迎来了第一位访客。

“喂,泠锋,你真的打算用殒来做实验吗?”来访的,正是霜翼。

“虽然没有这个计划…不过一来是个美女,而且已经疯了,二来嘛,这个瞳铭,说实话真的十分珍贵,这辈子都没见过几次呢。”泠锋欢喜地打量着自己的试验品。

“还是你狠,”霜翼叹了口气,“虽然杀人都是家常便饭,但是折磨人我就没你下得去手了。”

“别说的那么难听嘛,这叫为科学献身~”泠锋笑得更猖狂了。

“而且,这些垃圾要是被我直接开发成「黯」的话…感激我还来不及呢~”

接着,在监牢中的辛西娅,迎来了自己这辈子,最为痛苦的地狱。

因为她是殒,体内的苍能仅仅是「浊化」了一部分,想要成为黯,首先就需要身体全部「浊化」,为此,泠锋开发了一种药片,而服下这种药片,是辛西娅每天必须做的事。那种感觉比最剧烈的毒药还要痛苦,还要强烈,感觉这种药片进入身体之后会顺着血管融化自己的每一寸骨骼和肌肉,而每一秒都会经历比上一秒更加恐怖的痛苦,就像自己是个铜铸的人偶,每天都会被扔进熔炉里在难耐的炙热中融化,然后再用同样的模具铸造起来。开始几天,辛西娅疼得晕了过去,而在之后,身体适应了这种疼痛的辛西娅晕也不能晕过去了,必须完完整整的经历这样的痛苦,而这,只是地狱的其中一环。

为了测试实验的进展情况,她每天都会被用不同的方式损坏肉体,有可能是用冲锋钻钻击腹部,有可能是用铁处女被扎得浑身是洞,有可能是用坚硬的铁鞭被抽得皮开肉绽,而这些,就是为了检验她的身体能否像霾和黯一样,自我复原。起初恢复能力很弱,所以刑法的折磨还算轻微,越到后面,她体内的「苍能」浊化得越多,刑法也在渐渐变得残忍,她的痛苦在一天天的放大,但该死的自我修复能力却每次都让她无法死去,生不如死,可能就是这样吧。

为了激发身体的潜能和刺激某些器官的蜕变,还时不时的需要用到电椅,辛西娅很多次都是满脸恐惧的被强行搬上电椅,锁住手脚,封上嘴,被用身体能承受住的电压长时间的电击着。泠锋在这些实验上都进行了精心计算,每次都能在零界点准确的停手,留住辛西娅的命,这样的行为,在辛西娅看来,完全就是种无意义的折磨。

——即使是对一个已经难以控制自己的疯子,这样做太过残忍,太过不人道了。

但有一天,她发现,自己醒来的地方,不是牢中,而是一张温暖熟识的床上。她慌张起身,却见一个见过一面的男子正在那里看书。

“哟,醒了啊?”霜翼合上书本,走向辛西娅。

“……”思维似乎还紊乱着,没办法说话。

“这种实验,难为你了。”霜翼的话语中不免有些同情。

“那,那求求你,停下它!停下它吧!求求你!”辛西娅突然疯狂而亢奋地抓住霜翼的手,异常渴望的央求起来。

“不可能的。”霜翼说着平淡的甩开她的手,表情像结了冰,“我只是照顾你而已。”

“……”

又陷入无言中的辛西娅,接过了霜翼丢来的药片。

“加油。”

在那之后,每天辛西娅又会受到更残酷的待遇,但无论是她被打得神志不清,还是被神秘的**弄得精神迷失错乱,还是被电椅电到小便失禁,霜翼都会帮她一把,至少让她每晚能够安稳而甜美的睡去,虽然嘴上还是一直在抱怨,不过实际上,他是自愿的。

霜翼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同情这个女人,可能是从她的眼神和外表里,已经被无形的刻刀镌下了太多的沧桑和风霜。

和自己,很像。

终于,有一天,最后两个幸存者,完成了试验,成为了黯,一个,是一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霾,另一个,便是在霜翼的精心照料下的辛西娅·肖莱。

在霜翼的教导下,她明白了她自己的能力,「镜世界主宰者」,并且很快的就掌握并且熟练了。

但是,那时的她神智更加癫狂,没人能够命令,没人能够控制,就连泠锋,都摇摇头准备放弃这个产物了。

那个时候,被放养在外观察的她,成为了流传在帕雷拉的一则传说:

「在漆黑的暗夜中,某个人类会被无数个自己所注视,然后,莫名地失去生命。」

也有另外的传说,这个暗夜中的袭击者,是个美丽得令人心醉神迷的女子。自然,这些传说并不是空穴来风,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辛西娅·肖莱。

终于,在离开伊普顿三年后,这个传说达到了巅峰。

辛西娅凭一己之力,把帕雷拉东部城市,诺茨郡中和冬泉家族有着同等级别影响力的“四季”家族中的一族,“春樱”家族,全家算上仆人将近两百,杀了个干干净净。并且,夺走了与「冬至」有着同等力量的,春樱家族的象征,一把名为「春临」的小提琴。

而她,夺走这把小提琴的目的,只是为了演奏一首歌而已。

那就是,在战场上,晨曦唱过的那首歌。这首歌,辛西娅自己唱过无数次,奏过无数次,帕特里克·晨曦也听过无数次,可以说,是她那段梦幻般的生活,为数不多的美妙遗产。

「春临」的力量,在演奏的时候,可以让周围所有的植物迅速的发芽,开花,结果,表露出它们最美丽的姿态。就在演奏之中,置身于唯美的花海中的辛西娅,因为回忆和乐曲的力量,终于短暂的取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她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也明白,自己不可饶恕。

于是,就在这一片如世外桃源般的美景的中心,缓缓升起了一面镜子,带着「春临」,缓缓地走进了镜子中,挥别了这个世界。

随之出现的复制品,便是冷酷,而且极端理智的拥有相同样貌的女性,以及那把已经具有使得万物不是萌发,而是凋零的「春临」。

从此,黄昏降临了。

维恩特和辛西娅会面的同一天的夜里,伊普顿晨曦家族的大宅中的训练场,还在不时地闪烁着苍蓝与银白色的光芒。在那里,有一个孤独的身影,依旧在奋力并且刻苦地练习。

晨曦的右半身被「半神化」的皎洁光辉覆盖着,又戴上了那个舞会用的假面,而手中,两把圆刃交错着放在胸前,整个人像是一名威风凛凛的骑士。至于她右手上握的圆刃,和当时第一次「半神化」一样,出现了七枚意义不明的石色符文,而现在,最左边的那个符文泛起了蓝色的光芒,而其他的,却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四秒…”晨曦低声说出这句话,看来并不是很满意。

而在她的背后,立着十余根木桩,每个木桩上都嵌着深深浅浅的斩痕,有些甚至被砍下了一截,不用多说,显然是晨曦在刚刚训练的时候造成的。

她缓缓地转过身去,在月色中的晨曦宛如从月中降下的天使,但却没有天使光芒的那种和煦与温暖,她现在身上的皓白银光,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气,不由得令人敬而远之。

她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深吸一口气,只见此时,银光似乎被她右手中的圆刃吸引过去,并且慢慢变成苍蓝色,灌注到了从左至右的第二个符文里,把它点亮。

同时,她稍微一个趔趄,不过并没有摔倒,看来刚刚的过程,又是对体力的极大消耗。

此时,她调整好了中心,摆出迎战姿势,用右脚轻盈地蹬向地面,整个人像乘风一般冲了出去。光芒在她的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光尾,面对左右放置着的木桩,她划出一条“Z”字形的轨迹,非常快的从起点来到了终点。

啪!啪!啪!啪!啪!

在晨曦到终点收招的同时,沿途的木桩,这次尽数被一切为二,掉落在地。

“三秒三十…”

“!”晨曦突然眼前一黑,双脚感觉使不上力气。而此时,她右半身变化出的装束,也全部化作光芒,淹没在了夜幕之中。

她尽力想要稳住重心防止摔倒,不过小腿就像被人抽掉了一般,完全没有知觉。

就在她快要摔倒的时候,突然,一个宽厚坚实的怀抱接住了她。

当晨曦仰头看见那人的金色碎发的时候,她就知道,倚住自己的是谁了。

“最近,异常的刻苦啊。”冬泉缓缓地说,“需要休息一会儿吗?”

“嗯。”晨曦轻轻点了点头,现在的她已经有些站不住了,只得先让冬泉把自己扶到不远处的一个休息用的小亭子里。

亭子四周寂静无人,环境清幽,只有亭顶的一盏吊灯在洒着昏黄的光芒,照在深红色的木桌木椅上,显得深沉而静谧,宛如一所迷你的咖啡厅。

“先喝点咖啡吧。”冬泉笑着,很小心的让晨曦坐在座位上,“糖已经帮你加好了。”

“谢谢。”晨曦在拿起杯的时候,冬泉已经坐到了对面。

“呵呵,客气什么。”冬泉也拿起杯子抿了一口,“你那种喝甜咖啡的习惯,在这种时候还挺合适的。”

“……嗯。”晨曦只是在喝着,并没有什么聊天的兴致。

与同维恩特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同,晨曦在与冬泉聊天的时候话一向很少,只有在伊莱恩在身边的时候才会稍微多说一些,平常一向是冬泉在主导话题。虽然冬泉也提过想让晨曦活跃一点的意见,不过到了现在,他也早就习惯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晨曦问道。

“当然是担心你啊,从回家到现在总是待在训练场里,”冬泉理所当然地说,“听岳父讲,「半神化」相当耗费体力,你这样高强度的训练,我怕你身体吃不消。”

“还好,我也不小了。”晨曦望着星星,并没有看冬泉。

“为什么呢,突然对力量沉迷起来了?”

“不,只是觉得自己太弱小了而已。”晨曦说道,“…面对黯那种敌人,别说还手之力,就连保命的能力都没有,这样绝对不行。”

“难道你还打算去介入这件事?”冬泉有些困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不惜逃走的代价去参加这次战争…而且到头来就战争局势来看你也没有,也不可能改变什么。对黯这东西,究竟什么让你那么感兴趣?”

“我只是放心不下,共和国灭亡之后,帝国多半下一个目标就是帕雷拉。”晨曦吮了一口咖啡接着说,“共和国现在已经陷入了帝国的控制,安道尔从来在国际上没有多少话语权,威尔希兹联合议会已经名存实亡了。没有了限制,帝国一定会寻找借口入侵帕雷拉的,我只是在担心这个。”

“哦哦哦,如此高尚的理由啊,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冬泉笑了笑,从话语中就能听出他明显不太相信,“反正,又和自我意识无关,只是不得不做的事,对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晨曦的感觉很明显,自从这次回来冬泉总有点不太对劲,经常阴阳怪气的说些不知所谓的话。晨曦也在猜想,是不是冬泉已经察觉到了。

“最近我一直在想,你的形象,是不是完美得过分了?”冬泉咂了咂嘴,微笑着说,“好像…从来你都没有因为自己的原因,去做过什么事,我没记错吧?”

“……嗯。”晨曦无言地点头。

——因为晨曦明知自己的故事,虽然其他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但在晨曦家族里,都是核心式的存在。为了在这个家族里生存下来,同时,也为了自己的感恩,自己没有任性的资格,也没有撒娇的权力,她甚至不知道父亲和继母是否在乎自己,或许,把自己对外宣布成“女儿”,就是为了当作联姻的道具吧。

所以,她必须压制所有的自我意识,在全心全意为了家族利益的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在别人看起来,这或许很高尚,但晨曦明白,自己只是走投无路了。

现在,最让晨曦奇怪的是,为什么,向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冬泉,会幡然醒悟,突然和自己探讨起自己最不愿意提起的问题?

“很奇怪吧,为什么我突然意识到了。”冬泉也猜到了晨曦想问什么,“出发之前,我碰巧听到了一个词,‘人偶’。”

“……伊莱恩告诉你的吧。”晨曦已经猜到了。

“嗯,不过你不要去责怪她,要是没有她的话,可能那个殒就活不下来了。”冬泉笑着说,“据我了解和观察,你和你的父母,关系并不融洽吧…伊莱恩的话中,有一点让我非常好奇,她说,父母在你心中有很重要的位置,这个,怎么解释呢?”

“……”晨曦明白,这个问题必须慎之又慎。

冬泉并不像维恩特那样对自己有绝对的信任,并且一般的谎言根本没法搪塞过去,如果被外人知晓了真相的话,晨曦家族的颜面便荡然无存了,而且,也不知道冬泉本人对自己的看法会出现什么不可预知的改变。

“或许是因为,太见外了吧。”晨曦淡淡地回答,“既然是贵族,你就应该知道,孩子是不会与父母很亲近的,他们都是上流社会的人,都很忙。”

“…也对,不过呢,我是男性,也就是要继承家业的人,这种情况也可以理解。不过你呢,女性,在我的概念里,就算向父母撒娇任性也没什么吧,就我所知,这样的贵族千金才更多呢。”

“或许是我的性格就是这样的吧,总是不能心安理得的去享受这些奢华和富贵,总觉得要做些什么才行。”晨曦缓缓地说,似乎又占据了谈话的上风,“你刚刚说,人偶,对吧?我觉得,你可能有些弄错了。”

“嗯?”冬泉对这话很感兴趣。

“自我意识和家族意识,是可以共存的,并不是矛盾的存在,我到现在所做过的每一件事,都有着这两种意识。”晨曦坚定地说。

要是放在曾经,晨曦这么说很容易被冬泉窥见她的底气不足。但是现在,她可以毫无疑虑的说出这句话了。

她曾经也掉进了冬泉这个思维的死胡同里,潜意识中把自我和家族对立了起来,所以她才在不断的逃避自我。直到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听到了维恩特的那一席令她顿悟的话,目睹了维恩特的那一切为了自己而做的行为,她才明白,自我意识能给自己带来的力量,是多么巨大,从而也坚定了自己的信心,那就是,用自己的而不是家族赋予的做法,去报答家族。

简而言之,薇尔莉特·晨曦曾经是个人偶,但现在,不是了。

“是吗?…居然能主观上去为了自己的家族付出,果然,我总是差你一步呢。”看到晨曦坚定的眼神,冬泉只得心甘情愿的叹服,“我呢,就不行了。虽然你说的很对,我也知道,享受了荣华富贵,就应该去报答,但是,这种空话套话,总是感觉缺乏实感,要为了这种缺乏实感的目标去努力,再怎么说,还是困难了一些。就像我现在在大学进修,实际上,也是为了机械学的兴趣,并没有更多高尚的想法。”冬泉的语气,有些惭愧。

其实,这也是最普通的贵族,所应该拥有的想法。他们没有经历过深刻的故事,也就自然地,无法唤起他们对这个家族的爱。

“但是你也做得很不错了啊。”晨曦终于笑了笑。

“呵呵,就算你这么说也…”冬泉也笑了,是那种自愧不如的苦笑,“…总是生活在你这样一个无论思想觉悟,还是能力都堪称完美的人旁边,不努力的话压力就太大了。”

“那也是你很有上进心,怎么说呢,我一直觉得都是你比我优秀。”晨曦这话并不是客套,的确是由衷的。

“哈哈,我有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现在我想的就是,别再当了你丈夫之后,还那么没用啊…”

“…是,是啊。”晨曦的笑容有些干涩。

——自从心中那么决定之后,她每次在面对冬泉的时候,都会有些莫名的罪恶感。但她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

“哦,今天变坦率了呢~”冬泉笑着站起来,坐到了晨曦的身边。

“…你知道吗,我可是非常期待,能和你结为夫妻的那一天。”冬泉在晨曦的耳边说着,鼻息弄得她耳朵酥酥麻麻的。

说着,冬泉顺势探出头,向晨曦吻去。

“先冷静下来…”晨曦推住了冬泉的胸口,如是说道,“我说过的吧,还是结婚之后再这么做,不然…会没有安全感…”

“不能推倒,就连亲一口都不行么?”冬泉的口气很轻佻,或许是因为婚期临近了吧。

“…抱歉。”晨曦低着头,不敢去看冬泉。

“好吧。”说着冬泉有些扫兴地站起,“这些事儿还是你说的算吧,我还有些事,要先回去了。需要先把你送回房间吗?”

“不用了,我还想在这儿多坐一会儿。”

“那行,吹吹风也挺好的。还是劝你,别这么努力了,我看着心疼。”冬泉说着准备离开,不过走到一半,他突然转身。

“很抱歉的多问一句,你,不喜欢维恩特·安德鲁吧?”

“!”晨曦心底猛然一惊,不过幸亏神色上没有显露出来。

“当然不会。”晨曦镇静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别介意,走了哟~”

“慢走。”晨曦点头示意。

不知不觉已经进入了四月,整个帕雷拉早已转暖,变得生机盎然。帕雷拉的特点就是四季分明,而且没有什么特别难过的日子,夏天不算热,冬天也不算冷,而且因为国家政策本身对环境的重视,所以无论在哪个季节,全国各地都有漂亮的著名风景点供人们观赏与享受。

以往在八月的满月日子,会有大量的游客聚集在首都,为的就是在那个夜晚见证满月映射在「祈愿湖」巨大的女神雕像手中会不断涌出水的碗里的那一刻,并且,许下今后一年的愿望,然后饮下一口甘甜的湖水,在许愿的同时获得苍蓝女神的祝福。

但是,今年这个时候,王城帕纽斯却反常地热闹起来了。不用说,自然是为了等待逐霾者考试这一盛大的庆典。

起初的逐霾者考试只是为了选拔优秀的人才而举办的考试,不过由于逐霾者的财政来源渠道太过狭窄,有大部分都是来源于捐助和各国的官方拨款。为了令逐霾者这个组织时刻保持中立,也为了组织能够独立运作,当时的SS级议会长作出了一系列的改革,其中有一项,就是对逐霾者考试进行商业开发。

因为魔法这种东西对于平民来说过于奢侈,并且很多魔法在使用的时候也很有观赏性,再加上本身的战斗元素也像曾经的竞技运动一样十分吸引眼球,逐霾者考试就像是个宝贵的资源一般被组织领导者在赛制和宣传上都做出了很多改革,在不影响选拔出的成员的品质的情况下,采取了淘汰赛制,并且由很有威望的SS级逐霾者进行仲裁,并且,通过先进的苍能设备在全国进行直播,甚至观众的支持倾向也会被纳入仲裁的参考因素。

不只如此,考试还在广告赞助,周边价值开发,宣传推广上下足了功夫,经过改制的考试在所有国家都大受好评,很快就成为了和最有名的运动「飞球」具有同等关注度的大型活动。

因为威尔希兹逐霾者总部在这次战争后决定将考试的时间提前,所以一切都匆忙但热闹地准备了起来,无论是政府,逐霾者,还是媒体,准备去参加考试的候选者,都陷入了十足的忙碌之中。

今早,维恩特准备好了迭戈要求的所有资料,委托迭戈将制作好的报名表提交到逐霾者在王城的公馆,而自己则又火急火燎的跑回了工坊,继续看起了似乎永远看不完的书。

现在,在办公室里,迭戈正在边喝酒边核对上个月酒馆的营业情况,同时对照各个代理人报上的账目。而在一旁,塞蒂坐在旁边客人用的沙发上,一旁的弗兰卡依旧很不适应地紧紧地拽住塞蒂袖子上的布料,似乎打算把自己都藏到塞蒂的背后,面对这种无奈的情形,塞蒂唯有苦笑。

莉莉丝一个人占据了大半个沙发的位置,正在呼吸很平稳地睡觉。而在沙发旁边,弗拉沃随意捡了根木椅坐在塞蒂的旁边,也就是弗兰卡的另一侧。

“啊…那么明显的被这个可爱的小孩子讨厌,果然还是很沮丧呐。”弗拉沃撩了下额发,半开玩笑地说道。

“那是因为你本身既不正经也不可靠吧。”塞蒂无情地吐槽,“我还想说你把弗兰卡吓到了呢。”

——不知为何,弗拉沃最近很频繁的陪在塞蒂的身边。弗拉沃这人有些油嘴滑舌,而且有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自信,感觉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上都像是个花花公子,不过相对的,太过平民化的穿着也暴露出了他并不宽裕的经济条件。

弗拉沃这样并不招塞蒂的嫌恶,最近的生活实在算不得有趣,能有个吐槽的活靶子还是能让自己难得的放松一下。而且,这家伙的抗打击能力也挺强的。

“别看我这样子,我也是有正经工作的~”

“我还正想问呢,你的那个算命摊子呢?”塞蒂曾经听维恩特提到过,弗拉沃似乎懂得占卜之道,在威尔希兹和他一起拖住死爪的行动的时候,他也见到弗拉沃多次使用和塔罗牌有关的秘术,所以知道他应该不是故弄玄虚的江湖骗子。

“别说得那么轻蔑嘛,那可是「秘境」哟~可以说,什么未来都可以看透的~”弗拉沃骄傲地说。

“既然那么准为什么还在用那间破房子?”塞蒂白了一眼得意忘形的弗拉沃。

“嘛嘛,这种强大的力量自然是有很多限制的。比如说,占卜的限制,一天只能占卜一次。”弗拉沃笑着解释,“也就是说,第一次的占卜是绝对准确的,要偏差,也只是很小很小的误差,而且一般也只是我解读上出些问题…”

“就是说半吊子嘛。”塞蒂打断道。

“呃…无法反驳…”弗拉沃像是咽了黄莲一样,一脸地苦涩,“咳,抛开那个不谈!呃呃…说,说到哪里来着?”

“半吊子。”

“哦,对!我是半吊子,那个…喂完全不对啊!”弗拉沃喊了出来,“…嘛,其实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在第二次和之后的占卜,就完全是故弄玄虚了。”

“居然还有人找你算命呐…”塞蒂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

“说了不是算命,唉…算了。”弗拉沃放弃似地说道,“然后呢,你也见过「秘境」了…”

“哦,对,正想问你,这个能力感觉非常强大呢,应该会有某种限制之类的吧?”

“嗯,”弗拉沃点点头,“一次,只能发动一张卡片的能力。所以说,既方便,又不便吧。”

“…那为什么,不愿意让我们知道,你的能力呢?”

“本来打算以后再也不用了的,”弗拉沃无奈地说道,“但是那种情况下,不得已呐。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如果自己的这种能力被张扬出去,不久肯定就会惹祸上身的。”

“哦,没想到考虑的挺多的嘛。”塞蒂有些称赞地说。

“哈哈~那是当然~”弗拉沃大笑着说,“美女还没有玩够呢~”

“…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形象瞬间又崩塌了。”塞蒂冷冷地说。

“唉呀唉呀开玩笑的~以前搭讪别人的时候习惯了~”弗拉沃笑着说,“虽然平时看起来有些不正经,不过有专家说过,这是没有归属感的表现。要是能有归属感的话,我自然而然就安分下来了。”

“问题是究竟哪位大神才能给你归属感呐…”塞蒂一副不信的样子。

“或许,泽恩吧~?”弗拉沃阴阳怪气地说。

“果然,”塞蒂一副猜想命中的样子,“我早猜你们两个关系不正常了。”

“喂喂喂,玩笑话别当真呐!我怎么会找个男人成家嘛!”弗拉沃很着急地辩解,不过下一秒,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又笑了起来,“原来塞蒂你,有哪方面的趣味啊~?”

“别,别乱猜啊混蛋!”塞蒂脸稍微有些红。

“哈哈哈哈,好啦好啦,知道没可能的~”弗拉沃开心地笑着,“比起这些,那个,你,不用回去吗,伊普顿那边?”

“回来的时候往家里打过电话,暂时还要在这边待上一段时间。”塞蒂有些没精打采地说,“现在这里的情况,我也没办法回去呐。”

“为什么?”

在弗拉沃问完之后,塞蒂无奈地指了指像树袋熊一样贴在她手臂上的弗兰卡。

“我说…除此以外。”

“所有人都在忙呐。维恩特那个笨蛋在准备考试,迈克在忙活他的人生大事,就连你那亲密得过分的朋友也在分析上次死爪的「浊化」苍能的样本吧…”

“哪里亲密得过分呐!而且那家伙,是没兴趣就决不干正事的家伙!”

“臭味相投啊~”

“算了,你继续说吧…”弗拉沃的表情很无奈。

“…我自己却很清闲,无论是学业还是考试什么的,都和我没关系。自然而然地,打杂的工作只有我自己来做了啊。”

“好像是啊,前段时间还看你在医院照顾维恩特呢。”

“是呐,现在好不容易恢复过来了,那个笨蛋把智商都长到肌肉上了吧,无论多重的伤很快就能康复。”虽然塞蒂对维恩特毫不客气的恶言相向,不过表情却是不同于语言的欣慰,“除了他,那个十字韧带被切断的小孩子也在医院养伤。然后那边那个胖子,也说如果要他给两个孩子提供住所的话,就要让我来帮他照顾莉莉丝…”

“喂,我对‘胖子’这个词是很敏感的哟!”迭戈看都没看这边。

“…的确相当忙碌呐,辛苦你了。”弗拉沃也把迭戈直接无视掉了。

“或许等弗兰卡稍微外向一点,我就可以回去了。”塞蒂估算着,“家里的酒馆,不回去帮忙也不行呢。”

“不等维恩特考完试吗?”

“那个笨蛋考试,有什么好看的!”塞蒂提到这个话题,明显地激动起来了。

“生气了?”

“才,才不是!”塞蒂的脸又一次涨红,语言也变得凌乱了,“不对不对不对,生气了!…啊啊啊不是不是,不是在生你的气…诶不对,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生气啊!”

“一提到维恩特你就会变得很混乱呢。”

“错觉啦!错觉!”塞蒂最后索性把头偏到一边,不再看弗拉沃,说是生气,其实是不愿意让弗拉沃看到自己害羞的表情。

“不过呢,你要考虑好啊…”弗拉沃说着,“你就这么回去了,你和他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地和几年前一样,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塞蒂心口一紧,弗拉沃正巧点在塞蒂的心结上。

“…说不定,还会变得更疏远…你也知道的吧,有些事情不用我说。”

——维恩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弗拉沃的潜台词就是这个。

塞蒂到现在也觉得维恩特的目标就像做梦一样不切实际,但是,会为了这种梦而去拼命努力,也只有这个笨蛋才干得出来。

自己,也是喜欢他这一点。

小时候,无数次自己都亲身体会到,维恩特他能为了身边的人,尽可能地做到能做到的一切。这样有些傻气,却不笨的男孩子,如果能是自己的男朋友,自己肯定无比的幸福。

她觉得自己和他距离非常近,甚至,比所谓的情侣,还要近。已经近到了不分你我,无话不谈的地步。

塞蒂认为,这样就够了,如果这种关系能够维持,一直维持下去就好了。

因为,她宁愿沉默地,甚至有些别扭的享受着这份温柔,也不愿意它彻底消失掉,因为自己的表白,或者类似的事件。

但是,现在明显已经不现实了,如果再不有所动作,他,就要离开了。

塞蒂相信着,只要能够说服维恩特,把两人的关系再往前推一点点,就可以成为那所谓的“恋人”了。

当然,现在还有另一条路,等待维恩特一切的努力结束,等他认识到这个世界的现实与残酷,自己,再张开怀抱去接纳他。

她并不在乎维恩特是否喜欢过别人,她知道,只要自己能够让维恩特喜欢上自己,他也会对自己给与同等,甚至更多的温暖。

但是,虽然可能性微小,但现如今如果什么也不做,和以前一样期待着以后,或许,会让自己永远失去他。

因为,他不是殒,是神使,是不能用常识解释的存在。

“看来,是在思考呐。”弗拉沃慢慢地说。

“嗯。”塞蒂略微点头,“答案…很模糊。”

“能思考就好了,”弗拉沃说着,“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在这方面我的经验很丰富的~”

“呵呵,好意心领了…”塞蒂微笑着回答,语气不是很有精神。

“…诶,莉莉丝…人呢?”弗拉沃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而这时,莉莉丝已经从沙发上起来,并且手中拿着镰刀。弗拉沃下意识往周围一看,却只见自己坐着的椅子下的地板,已经被切开了一个圆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弗拉沃就这么,随着椅子一起从地板的洞掉到了一楼。

“烦。”莉莉丝依旧是一个字。

——看来是,又把她吵醒了。

在「特拉奥雷工坊」里,维恩特几乎是天天缠着梅洛蒂讲解书上的知识点。虽然机械学和工程学方面的知识在高中都多多少少涉及过,不过逐霾者考试的笔试部分一般选择的问题都比较细比较新,所以对应试者掌握这一整块知识的程度有着很高的要求。尤其是在看到历年考试的题库之后,维恩特的脑子就像要炸掉了一样。

“那么,从基础的开始吧,”梅洛蒂现在随便挑出了几个问题,“苍能引擎较电力发动机,内燃机的优势有哪些?”

“呃,那个…”维恩特稍微思考了一会儿,“苍能引擎的燃料来源经济并且环保,然后…综合下来利用效率也比燃油和电力要高。”

“嗯,差不多。”梅洛蒂翻到下一个问题,“例举出苍能革命中最关键的三个人物。”

“……呃,卡蒙利尔·许尔勒,共和国人,发现了苍能。然后…伦索·辛克莱尔,与卡蒙利尔合作发现‘苍能守恒定律’…嗯,诺德威尔·贝尔伍德,发现魔法可以极大的催化苍能反应的速率。”

“我就说,根据计算,你要背下这些是没问题的。”梅洛蒂很满意维恩特的进步,虽然他脑子的确不太灵光,不过很努力也很刻苦,上进心也很强。

“唉,谁知道什么时候又要忘啊…”维恩特苦笑着摇摇头,显然也早就受够了。

“趁你还没忘,下一道题吧。”梅洛蒂说着,又开始翻找起来。

“从早上弄到现在,稍微休息一会儿吧~”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只见大叔似乎刚刚忙完自己的工作,满脸笑意地走了过来。他的护目镜还扣在额头上,橙黄色的工作服上沾着些许的油性液体。

“反正又想拿我开涮对吧…”维恩特认命了一般地小声说道。

“不不不,今天是时候让你了解你老爹的英雄事迹了~哈哈~”大叔笑着走到梅洛蒂身边,“历史那本书维恩特看到哪儿了?”

“根据计算,应该还没有看到「终结战争」。”梅洛蒂说着,“不过,这点事他老爹不可能没告诉过他吧?”

“呵呵,相信我吧,在维恩特心中,他老爹除了是个不正经的大叔之外,肯定就没有别的形象了。”大叔胸有成竹地说,“那个,维恩特,历史书翻到倒数第二章,「终结战争」那里。”

“哦,哦…”维恩特愣了下,完全不知道大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他翻到「终结战争」的章节,顺着看了两页之后,突然,整个人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直接愣在那儿了。

“老,老爹的照片怎么会印在这书上?!”维恩特惊讶的喊了出来。

“因为库尔那家伙,是英雄啊。”大叔理所当然地说着。

“英雄?!你说我那个和你一样不务正业道德败坏的老爹是,英雄?!”维恩特明显不相信。

“什么叫和我一样!我看起来有那么混账吗?!”大叔非常不满地反驳,“嘛,你顺着那些字看好了,就是库尔照片左边的那些字。”

“…库尔·安德鲁,时任殒集团军突袭部队总指挥,”维恩特索性顺着念了出来,“率领不足七百人的精锐部队连续攻下数座城市,从帕雷拉右肋切入直袭首都,为起义军大部队三面夹击做出了卓越贡献。并且,在他指挥的战斗中,没有一名平民因战争…而死亡。”

“怎么…可能…?”维恩特声音有些微微的发颤。

“呵呵,这就是你老爹的厉害之处。而且我告诉你,不只是没有平民死亡,只要敌人投降,他们就只缴械,绝不下杀手,并且更为神奇的是,这只不足七百人的部队,在推进到首都的时候,已经壮大到了五千余人。”大叔很清楚地讲述着当年的事实。

别的不说,亲历过战争的维恩特心里自然最为清楚,海尔曼德一战,无数无辜平民都在战争中失去生命。即使是没有黯的参与,很难说这些死去的人就能幸存,战争的残酷,在当时的维恩特看来,是无奈而悲伤的。

但是,自己那个其貌不扬,吊儿郎当的父亲,竟然可以做到在连续的战争中不伤害一位平民,竟然可以规避掉这种无奈以及悲伤,这种和战争似乎捆绑在一起的情感,无疑,要是没有真真切切看到文字和听到大叔的讲述,维恩特绝对不会相信。

“…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些?”维恩特问道。

“就算现在不告诉你,到时候你看到这一段,也会来问我的。”大叔笑着说道,“其实,说起来,你老爹也算是我和梅洛蒂的恩人。”

“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应该听过的吧,一个叫‘克里斯蒂’的名字。”大叔提醒道。

“嗯。”

——「荧光湖」的那一夜,母亲霾化之前,他曾经在两人的聊天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那个人,其实是我的妻子,也就是,梅洛蒂的母亲。”大叔说着,像是想起了很多很多的往事。而梅洛蒂,也安静地坐在一旁,虽然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不过看得出心情也复杂了很多。

“她全名叫做克里斯蒂·诺伊维特,在「终结战争」的时候,担任王国军其中一支部队的指挥官。”大叔静静地说。

“!”维恩特十分震惊,如果说自己的父亲属于起义军,那么他的对手,就是王国军了。

“没错,是你父亲的死对头,由始至终的。”大叔微微一笑,“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只是曾经听说过这位女性的名字,听说能力异常优秀,在意志力方面也绝不输给任何的男性军官,并且有着极为赤诚的爱国心。但是,最后,你的父亲,把她送进了起义军的医疗所。”

“为,为什么?”维恩特感觉完全不能理解,明明是敌人。

“呵呵,我也不知道,只是,当她醒来的时候,我感觉到她身上的特点,和传言都是很符合的。或许是你老爹的魔法吧,这样一个爱国的女性,竟然用她自己的威望号召起士兵,加入了起义军。”大叔继续说着,“想要撼动一个优秀军人的意志,绝不简单,但是库尔,却做到了。”

“……”维恩特感觉难以置信。

“这或许就是奇迹吧,战争进行着,他的部队人数不减反增。刚刚讲的,只是他创造的很多奇迹的一个。”听大叔的口气,虽然平时总爱拿库尔的名字开玩笑,不过今天,维恩特感受得到,大叔对自己的老爹,是打从心底里敬佩的。

“这些…他们从来都没告诉过我…”维恩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昔日还能让他找到一些亲和感的父亲,一瞬间变得无比高大,高大得自己甚至感觉一辈子都难以企及,这当然需要花时间去接受。

“哈哈,好汉不提当年勇,而且这些事也不是值得骄傲的。”大叔又转换了口气,“我们这些参加过「终结战争」的人,虽然说改变了社会体制,但是,或多或少还是有罪恶感的…毕竟,引起战争的罪魁祸首,就是我们呐。”

“……”维恩特说不出反驳的话,或者说,他还在消化着自己老爹的故事。

“对了,老爸。”梅洛蒂突然想到个问题,“维恩特的爸爸是殒集团军的人吧,但是你又是普通人,是怎么认识的?”

“哈哈~说起来也挺好玩的~”大叔边回忆边说,“因为起义军里像你老爹这样全能的技术人才实在少得可怜嘛,我正巧被分配到了殒集团军里。本来还挺不情愿的,不过那晚上和库尔还有迭戈那家伙喝了顿酒,心情就舒服了。”

——虽然大叔这话不太谦虚,不过实话实说,大叔的技术能力还是十分了得的。

“我老爹他,应该挺能喝的吧。”维恩特知道自己的父亲经常去和塞蒂的父亲斗酒,酒量在印象中相当不错。

“嗯,和我差不多吧。不过就算我们两个加起来都没法和迭戈那混蛋比,那家伙,喝酒完全就是作弊,你知道吧,「龟背竹」的能力。”大叔说着。

“我记得,是补偿反馈吧?”

“嗯,就是那玩意儿。他喝酒简直就是越喝越清醒,当时年轻气盛,自认为酒量不错,就和他们俩斗酒,结果那晚上,光吐都吐了好几次。感觉差点就阵亡了。”大叔边笑边说,“不过和他们喝酒还是蛮有意思的,虽然说之前没怎么和殒接触过,不过那晚上看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况且,还在一条战线上。”

“哈哈,喝酒打交道,就我看来还不怎么能想象呢。”维恩特笑着说,自己并没从父亲那里继承多少酒量。

“等你必须去应酬的时候,这东西都要锻炼的。”大叔说着,“贵族的家伙应该比较有节制,但是你这种完全不会喝酒的,还是会吃很多苦头~”

“唉,这种东西还没考虑到呢…怎么说,现在还没那个闲心。”维恩特苦笑着说。

“也是,就算考试通过了,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大叔伸了个懒腰,终于站了起来,“年轻就是好啊~”

“不是因为年轻是因为脑子一根筋吧。”梅洛蒂在一旁不留情面的指正。

“不然,总觉得自己会遗憾的。”维恩特很坚定地说着。

“哦对了,”大叔突然想起件事,“你不是又在外面养了个女人吗?”

“说了多少次,不是那种关系!!”维恩特面红耳赤地喊着。

“那是什么关系?根据计算,能够回答的概率不超过千分之一。”梅洛蒂在一旁添乱。

“…那个,那个是…”维恩特的确没办法回答,总不可能实话实话,说是晨曦的母亲吧,“总,总之不是那种关系!”

“原来你这小子对**也有兴趣啊…以前小看你了。”大叔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说。

“开后宫是没有好下场的。”

“说了不是啦!!虽然没办法解释但总之不是!!”维恩特也不会撒谎,只能这么完全没有说服力的反驳道。

“难不成,是下了**或者**之类,拐骗回国的?”大叔依旧在自顾自地分析。

“…我去报警。”梅洛蒂随即站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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