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来，我和春天等在巴士站牌下的长椅上。雨还是一直不停的下，无休无止的雨点击打在半透明塑料的站牌上，发出枯燥的声响，那声音让人觉得烦闷。我不说话，春天也出神的想着什么。人烟绝少的街道在这昏暗的光线里像是《夏日魔术》里的异世界一样。我想着小说的情节，想到世界末日。我想到中午和神说的话，现在，我才明白，那样的情境不过是我奢望的梦想而已，世界末日哪有那般的美好，那不过是我自怨自艾的幻想而已。神说的没错，即使是死去，我也想要和春天在一起，死在阳光妩媚的清晨。所以，那并不是我的世界末日，那只是我幻想的结局而已，是我孩子的任性而已。春天不会跟我死去，她不爱我。我想着这些，然后难过又再次侵袭而来。
我问春天：“呐，春天，你的世界末日是怎样的呢？”
春天似乎在沉思，我的提问并没有传到她思想里，不，或者并不是在思考什么，她仅仅是不想和我说话而已。我有点绝望，春天一定是在讨厌我，因为我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情。
“春天……”我不死心的继续喊她的名字。
这回，她抬起头。她看着我，但没有说话。我侧着脸盯着她看，她的脸上没有难过也没有责怪，但是，这平静反而让我更加的害怕。
“春天——”我喊她的名字，我并不知道我想要说什么。
她转过脸，神经质的念着：“车来了。”然后，仿佛是魔女的预言一般，一辆橙红色的巴士从街角打着怪兽眼睛一般的车灯朝我们驶过来。我盯着那穿透雨幕的车灯，心里忽然觉得异常的害怕。那巴士像是夜的怪兽一般将要吞噬什么一样，我几乎就要拉着春天逃跑。我想要伸出手去握春天的手，可是那同样使我害怕，我的春天，她已经离我如此的遥远了，那曾经温暖的手已确确实实的被我弄丢了。瞧——，夏至，这就是谎言被拆穿的结果哦。你的春天现在连虚假的温暖也不肯分给你了。你现在的心痛有什么用，谁也不会在意哦。谁也不会在意你的难过哦，夏至，这就是对破坏游戏规则的那个人的惩罚哦。
春天站起来，朝着停下来的巴士走过去。我停顿两秒钟，不知道该怎么办。春天上了车，然后回过头来看我。“夏至，回家咯。”她这样说，然后微笑。那是世界上最悲伤的笑容，但是怎么了呢，即使是这样的悲伤的线条也足以叫我重新燃起希望，足以叫我有和恐惧对抗的勇气。春天，请原谅我，现在我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即使是绝望，即使是禁忌，即使自己被损坏，即使是使你被损坏，我也没办法让自己停下来。所以，春天，请原谅我。
我坐在春天的旁边，春天左手支在巴士的车窗上，小小的下巴搁在掌心上朝外观望雨景，不，或者只是单纯的在发呆而已。巴士里只有很少的几个人，大家都远远的坐开。有一对情侣低声调笑着，有一个中年男子出神的对着手机发呆，有一个在这种天气还围着围巾的女性脑袋靠着车窗玻璃上小声的和谁打着电话，巴士司机面无表情的盯着路面机械的操作……从没听过的电台放着很久远的老歌，我听着那似乎是隔了一整个世纪的旋律渐渐的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这里没有天花板，即使是真嗣也无法确定自己的所在吧？我想着巨大的初号机的模样，想着零绑着绷带的样子，想着明日香绝望的掐着真嗣脖颈的场景，想着saber扶着巨大的剑站在堆满尸骨的山岗上悲伤的表情，想着她离开时忧伤的钢琴曲的旋律，想着式直死之魔眼的蓝色的绚丽，想着若叶死去时洵香难过的歌声……
世界离我而去。
然后春天靠过来，她小心翼翼的靠在我的肩膀上，像是初次恋爱的初中生。古老的电台放着不知名的英文歌曲，恍惚的旋律让人生出别样的忧伤。
“oh，dear。”春天在我耳边说。
“恩？”
“SophieZelmani。”
我点点头。我并不知晓这个人是谁，但我没问下去。我并不关心这个。
“世界末日。”
“有听到？”
春天点点头，黑色的发梢摩蹭我的脖子，这让我有几分怦然心动。“这样和夏至在一起就是世界末日。”
“那还真是叫人灰心。”
春天弯起嘴角笑了下。那发梢随着她微笑的动作再次刺激着我的皮肤。春天散发着美好的味道。
“呐——，这样不像是偷情的情侣？”她问。
“恩，像是《失乐园》。”我回答。不伦的爱情。
“唔。”
我看不见春天的表情，但大致是在皱眉头没错。以春天的阅读经验，她不会知道这本书吧。
“夏至尽看些古怪的书。”她撒娇似的抱怨。
“但是，那是霜降的书。”我说，停顿一会儿，我补充，“我并不喜欢。”
“噢。”
“怎样的书？”稍倾，她问。
“从头至尾都是不断的**的书。”我使坏心眼。
“H？”
“差不多吧。”
“欸——”
“想看一次。”
“H书籍？”
“恩。”
“没看过？”
“没有。”
“骗人！”
“恩。骗人。”
“想看一次。”她再次这样说。
“去看不就好了。在霜降的书架上。”
“但是有点不好意思。”
“跟妹妹借H书？”
她点点头。
“不算是H啦。”
“那算了。”
“……姐姐。”
“夏至喜欢什么样的书？”
“可以和姐姐恋爱的。”
“除了这个。”
“可以被姐姐爱着的。”
“除了这两个。”
“可以和姐姐永远在一起的。”
“啊——”春天这样发出抗议的叫声，“不玩了。”她这样说，然后把脸从我的肩膀上抬起来。
我有点后悔。
我转过脸和春天对视。春天已经恢复成平日里的姐姐了。啊，是吗？当着什么都没发生吗？
“我知道了。”我说，“《舞！舞！舞！》，这个。”
“噢。怎样的书？”
“大人爱着偏执的小孩的书。”
春天沉思一会儿。“想看一次。”
“恩。”我点点头。
稍倾。
“能再靠一会儿？”
春天看着我，然后点点头。
夜色完全的黑下来。我们不再作声。春天好好的靠在我的肩膀上，我感受着她温暖的体温和美好的味道。雨不断的击打在车窗玻璃上，那雨水流成古怪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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