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耀眼,依稀是晴好的午后。
草的清香,花的芬芳,好像她的味道……
楚灵均茫然地站在那里,他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事情,又来到了这个地方……他四下打量,熟悉感迎面而来,让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一天……他与离歌初次相遇的那一天,当时在他眼里的她,就像梦幻中的女孩。
可现在她又在哪里呢?
清风吹来、花瓣轻扬,不远处传来离歌的声音:“灵均,看这里。”
循着声音回头,楚灵均看见离歌的笑容,模糊在光晕里。风吹起她的长发,身体轻盈而空灵。他看着她,感觉下一个瞬间,她就会从眼前飞走消失不见。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真实?楚灵均看着无限美好的离歌,心中却涌上这样的念头。
离歌将食指轻放于唇间,声音羽毛一样轻柔:“闭上眼睛,我开始数了!”
“1……”
“2……”
“3……”
良久没有动静,好像感觉不到离歌了?楚灵均心里突然一跳,紧张地睁开眼睛——刚才还在眼前笑着的离歌,果然已经不见了!
她不见了!她在哪?她去了哪里?莫可名状的慌张感,从头到脚压下来……楚灵均不停找寻,没有她,哪里都没有她的踪迹!周围的一切都在高速旋转,楚灵均揪心不已,感觉随着离歌的消失,他的世界也快要崩塌了……
“灵均,我在这里哦……”遥不可知的远方,离歌声音若隐若现。
“离歌?你在哪?”仿佛又有了希望,他拼命奔跑找寻……他只求上苍给他一个机会,只要能找到她,只要能重新与她相遇……就算要拼上毕生的全部力气,也在所不惜!
花与雾的前方,他看见离歌背影模糊,渐行渐远。他向她所在之处全力奔跑,却怎么都无法靠近,反而拉开了更远的距离,恍如隔世的忧伤。
“离歌!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他呐喊着,心头泛上深深的无力感。仿佛穿梭在时空与幻境边缘,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彻底离开自己的视线。
“再见了,灵均……”空气中,依稀浮动她的声音,亦是他最深的梦魇。
“离歌!”楚灵均泪流满面睁开眼睛,发现正在卧室的床上。刚才的一切,原来只是梦境吗?他愣了半晌,几乎就要混淆幻梦与现实……可是,他比谁都清楚,那不是梦……因为他身边所谓的现实,早已超出常理,远比幻梦来得要荒诞不经。
楚灵均转头看向放在床头的照片,合照中只有他自己,他身边的位置,如今却只余下一块空白,衬着他的笑脸显得违和至极……任谁都不会想到吧?照片里的那块空白,原本是有人的,那个人就是离歌——那个突然消失在他生命里的女孩,也是他最喜欢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离歌凭空消失之后,他不止一次这样想,却没有人能给他一个答案,是因为他们都不记得她了吗?
那一天,离歌突然消失了,楚灵均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开始他以为离歌只是赌气玩失踪而已,也到处找了,但哪里都找不到她……于是他先回到公寓,却不经意间发现,离歌留在房里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他慌了,又以为离歌是要和自己分手,但是后来,他竟然觉察到了一个很诡异、很难解释的迹象——照片里的离歌,也全都消失了。
楚灵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以为照片是被人为替换了,这一切都是愚人节的预谋,是离歌给自己开的天大玩笑……他跑去问自己的朋友,问一切与离歌相关的人,希望他们能告诉自己,这真的只是个玩笑。离歌的所有物,也都被他们藏起来了,就是等着吓他一跳而已。然后,他的朋友们就会说,他果然如离歌预想的一样,被吓到了……当时他希望事实就是如此,却万万没想到,真相是如此残酷——周围所有认识离歌的朋友,所有与离歌相关的人,突然间就像集体失忆一样,全都不记得她了!
楚灵均焦虑地解释或提醒他们,以为他们下一瞬就会变脸说开玩笑啦……但事实是他的友人全都莫名其妙看着他,好像他就是精神病,或得了臆想症一样。
“离歌是谁?什么你说是你女朋友?别逗了,你哪来的女朋友?”他们这样说,可明明就在前几天,他们还和离歌一起吃饭。
“你说你女友消失不见了?不是我说啊,你幻想中的女友,可不是真实的人哦!”他们这样说,可他们明明就是离歌的同学,平时就和她坐在一起上课。
“愚人节玩笑吗?咱俩从小一起长大,你什么事我不知道?我怎么不记得你有过这样一个女朋友?”就连他最亲近的挚友,都如此说着,明明他平时一直管离歌叫大姐的……
看着他们奇怪疑惑的眼神,楚灵均不得不承认,他们是真的,完全忘记了曾有“离歌”这样一个人,真实鲜活地存在过。
话说回来,离歌真的存在过吗?周围人的一致否定,不由让楚灵均也在内心产生了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臆想症,臆想着与离歌的相遇、相识和相知,臆想着她的一颦一笑……只不过,现在是到了臆想被迫结束,梦该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
楚灵均还记得那一天,他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离歌的家,而等在那里的,却是一片废屋……附近的好心大妈告诉他,那里已经废弃二十年了,原来的住户都不知搬到哪里去了……
“最近这里没有住过人吗?上次我来这里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啊?”
“小伙子,你开玩笑吧?这片废屋都荒了二十年,怎么还会有住家呢?”
“可我之前来过这里……402房还住着一个17岁的女孩,您有见过吗?”
“402?你说这片废屋里的402?奇怪啊,我记得很清楚……”
“记得什么?”
“虽然这片现在已经荒废了,可在二十年前,这片房子还好好地时候,也从来没有402这一间啊?”
“什么。”
“没错啊,因为我表姐原来就住在这里……好像说是不吉利吧?所以这片的房子,在盖的时候就没有4楼,该是4楼的地方,标的都是5楼嘛!”
“……”
“小伙子,你不会在做梦吧?其实你要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上去看,上面肯定没标4楼的……”
“……”
从那之后,虽然不知出于怎样的理由,楚灵均明白了,他记忆中的离歌,那个时常对他温柔笑着的离歌,是真的,空气一样消失了……她消失了,照片里的她消失了……与她有关的物件消失了,她的同学不记得她,她的家是一片废屋……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用看不见的巨手,抹去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他楚灵均,竟然躲过巨手成了例外,成了唯一还记得离歌的人。她也成了只存活在他记忆里的幽灵,他眼中真实存在过的幽灵……
这是命运之神的玩笑吗?
她消失了,只有他还停在原地……
她消失之后的每日每夜,楚灵均一度失魂落魄,眼前浮现的都是她的样子……看上去是如此真实,却又如此遥远,就像看着梦里人,镜中的自己……
到底有没有人,可以站出来给他一个解释?
然而时光流逝,离歌再也没有出现过,她真的永远消失了吗?
楚灵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开始学会忘记,学会欺骗自己……
如果忘记能减轻痛苦的话,他情愿,自己也是忘记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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