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鸣上镇到那须野,要倒两次车,还需要搭乘一段新干线,对于日本这个岛国来说,已经是一段了不得的旅程了。游客如果早上从出发,日落时才能到达传说中杀生石的“定居地”栃木县那须野。这段旅程看上去耗时极长,其实纯粹是因为鸣上镇过于偏僻,没有合适的班车,只有依靠11路才能出山罢了。
枥木县那须原并非东京之类人口密集的城市,除去运送游客的班车,很少有车辆来往。在前往那须温泉旅馆的山道上,本应该在旅游旺季有喜爱夜景的游人来往的时间里却空无一人,只有蝉鸣与流水之声伴着木屐轻响,山间翠竹在月光的笼罩下披上了一层轻纱,显得山道之上飘渺朦胧。
齐腰黑发随着脚步轻轻摇动,手里提着的棕皮箱哐啷哐啷的响动着,如名匠人偶一般端正的容颜,嘴角却带着属于孩子王的威风笑容。或许是由于她身上巫女服所带来的奇怪的氛围吧,山道两侧生长的翠竹在山风中掀起的波浪也显得舒缓了许多。八云若紫提着皮箱,一步一步地在山道中行走着。与筋疲力尽或是期待高涨的游客不同,八云若紫脚步轻缓却有力,每一步踏出都随着呼吸的频率,随着环境的变化在下意识中进行着细若发丝的微调。
今晚有风,万里无云。千百年前曾凝视着杀生石的月色,此时也同样凝望着八云若紫如丝绸的黑发。
竹林之中有绰绰之影来去,或许是从幕府时代便护卫着德川一族的亡魂也被如水月色所魅惑,从战场之上归来。亦真亦幻之间,竹林中影影绰绰来来回回,尽是鬼魅魍魉,月色如水,翠竹如浪,浮于其中的魅影就好像落入现实的幻想。
“啊——真是皓月当空。”八云若紫突然停下了脚步,黑发从胸前甩到了身后,绘元结好像追随她脚步的蝴蝶,在脚边一摇一摆。她仰头望着月亮,好像突然对这颗环绕地球的大石头产生了异乎寻常的浓厚兴趣。
环绕着她出没的魅影随之停下,在竹林中虎视眈眈。
“各位大人——躲在竹林之中,是不是有些关节疼痛啊?”她从巫女服胸口处掏出一包香烟,拿出一根后卡嚓一声点上,烟头一明一暗之间,照的她嘴角笑容愈发显得无所顾忌。“竹林之中露水甚重,各位还请当心身体。”
魅影一阵骚动,一名老人仿佛被黑暗吐出一般,从台阶下拾阶而上,隔着数个台阶站定。
“土御门……若紫……”老者颤颤巍巍地抬起头,一双浑浊的眼珠之中尽是死气,僵硬的手脚与躯干无处不显示着他身为死灵的本质。“你……竟然……还敢回来……”
“咤!”八云若紫一声断喝,叱咤直如金刚破魔之音,死灵在她的叱咤下仿若被当胸猛击,浑身剧震。“藏头露尾之徒,蝇营狗苟之辈!”
“你……你……!”死灵徒然睁大双眼,控制者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一时间魅影波动,好像在竹林中闪起了一阵波澜。“尔苟同邪术……又破门而出,徒增烦恼之躯!”
“苟同邪术?哈!”又是一声咆哮。气浪猛卷之间,数个头戴白色面具额头绘有倒五芒星的人影躲避不及,展露于外。这样就能解释,如何佛朗西斯·莱茵能够毫无阻碍地进入日本,又能拉起袭击鸣上镇的队伍了。这一切的背后推手中,“守旧派”的身影终于出现。
“各位大人。若这便是你们的选择,破门而出的‘土御门若紫’自然无法评判。”巫女吐掉已经燃尽的香烟,狞笑竖起一根手指,在喉间划过,“在我‘八云若紫’看来,你们才是最该被排除的……或者说,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说完,她双手轻轻一招,两柄扇从袖口中随即滑进她的掌心之中。咯沙一声,折扇展开。竹林中藏匿的魅影随之一阵骚动。她只是不屑的一笑,双手上扬露出一截皓腕,折扇轻挥,轻启玉口,舞动裙裾,一段唱词便如珠落玉盘,回响在竹林之中。
她唱的是什么呢,就是《敦盛》里,人生五十年那一段。
人生五十年,与天地长久相较,如梦又似幻;一度得生者,岂有不灭者乎?
歌声未落,灵气从地脉之中喷涌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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