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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第九十章

“周末要去哪儿么?”现在是周五放学后,夏皖依在宿舍里和平常一样收拾着东西,看向一反常态在同样收拾着东西的卓山,淡淡地问了一句。

“你呢?还是回家么?”卓山没有抬头,低头忙活着。

夏皖依抿了抿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那头的床铺。

那是许小萱的床铺。

而现在,却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层棕垫,上面还没有沾染太多的灰尘。即便如此,夏皖依也仍然想不起来,许小萱已经几天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了。

但她对夏皖依内心的压迫和无形的恐惧却无时无刻不存在着,就像夏皖依和卓山之间无形的隔阂也不会随着空气流动而消失一般。

“我等下要去段千羽那边,沈明轩告诉我那头约我去玩儿。”夏皖依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不在意这件非常棘手的事情,“你呢?不去打工么?”

“我跟你去吧。”卓山这才抬起头。

语气,平淡得要命。同样,说得理所当然。

“你也去?”夏皖依挑了挑眉,表示吃惊,继而立刻说道,“那里路很远,虽然天黑得晚了,但是你一会儿去了之后准备自己回哪儿休息啊?学校么?还是回家?”

“我不回家。”卓山回答得很简洁有力。

“那你要是在回来的路上出了事情怎么办?我可不会亲自送你回来了呢。”夏皖依说得恶狠狠的,然而却难以掩饰眼睛里的慌张和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些什么,同样不知道自己在慌张些什么。

是害怕卓山见到段千羽么?怎么可能?她和段千羽就是很单纯的朋友,还怕卓山抢了他去做男朋友么?再说,卓山也未必瞧得上他。那是怕卓山笑话她有这样一个朋友?拜托,她自己都够蠢了,她都不怕笑话,他段千羽可比她聪明伶俐多了,怎么会被担心笑话?

“那你在害怕什么?”面前站着另外一个自己,低头看着夏皖依。

“我不知道。”夏皖依叹了口气,“可能是觉得,她窥探了我的隐私吧。”

“你真别扭。”那个人坐在了她的身边,“你无非是觉得卓山不该认识段千羽是吧?”

“是啊。”夏皖依笑了笑,看向她,“很奇怪吧?”

“对于你来说,或者说,对于我来说,不奇怪。”另外一个自己同样笑了笑,“毕竟,你觉得段千羽是你应该独自抱有的秘密,而不是应该给卓山分享的产物。”

“嗯。”夏皖依点了点头。

“见一见也无妨。”她说,神秘地炸了眨眼,“毕竟,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的意思是……”夏皖依瞪大了眼睛。

“我没有意思,全在于你自己。”她再次笑了笑,指向不远处正看着她的卓山。

夏皖依抬头,迎向卓山冷漠又失望的表情。

“我说过了。”卓山轻启唇齿,“如果我在后面的事情里遇到了什么,你也大可不必管我。”

她再次瞪大了双眼,随后瞳孔复位。

“随你便。”她没有被卓山吓唬到,同样简短有力地回了她三个字。

她再次抬起头,看向卓山。而那头,也只是看着她,同样一句话也不说。而卓山的眼神里透露出的失望却激起了她更深一层的愤怒。

她想指望我怎么样?像从前一样无知、愚昧、单纯?

得了吧!

为了让卓山彻底醒悟过来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夏皖依了,她干脆撂下话来:“你别磨蹭,我在楼下等你。”说完,迅速地拿上包,重重地关上门,把卓山一个人扔在里面醒悟。

她迅速下楼,站在宿舍大楼外面的那颗树下面,没有再多出任何动作来。

虽然算不上是冷战的这些天,夏皖依和卓山一直都很少有联系,即便同在一个宿舍,即便座位离得很近,而两个人之间的某些东西却悄然在发生变化。距离让她们重新考量彼此在心中的地位,夏皖依不知道卓山的答案,而她已经深知自己的了。

夏皖依再次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卓山从楼梯口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仔细地观察卓山,洁白的面容,淡色无妆的眉毛,挺秀的鼻梁上架着红框眼镜,淡红的嘴唇紧闭着,而她淡静的眼睛里恍若有着海洋般深不见底的蔚蓝。

美丽、高傲、明智。

这就是卓山。

夏皖依眼里外在的卓山。

“走吧。”卓山说,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

因为路途遥远,两个人选择了坐出租车。而两个人在出租车里,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不是刻意闭上的嘴,是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夏皖依独自走到“芙兰朵”的门口站着,没有再去听卓山和段千羽的欢声笑语。

她看见门口来往的情侣,忽然想到了杨子涵,又转而想到了她觉得不应该再想到的林辰逸。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有些灰尘。毕竟是双白色的鞋,不经脏,难免会出现这种情况。

就像喜欢的东西,总是会不断地去磨练,否则就只能放弃。

——喜欢的东西,总是不能够长久的。

她叹了口气,看向天上的月亮,眼睛里全是迷茫和未知,并且,伴随着那么一星半点的恐惧和好奇。

——或许经历过后才会知道,所谓感情的花朵不过昙花一现,一尘不染,完美地开始。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店铺里,橱窗的蓝色灯光让她觉得有些晃眼,她甚至觉得开始觉得现在她所站的地方,看到的东西都有些不真实。

——陌生的蓝色光芒照了过来,让人有些晕眩。

她开始疯狂地想念某些人曾经迷惑住她的微笑,即便她不知道能不能再看见,即便她不承认她想看见。

——眨眼的瞬间,你已经到达我内心的深处。

待她再次眨眼,林辰逸已经悄然到达了她的面前。宛若眨眼前的瞬间就在那里。

存在得那么合理。

“你来做什么?”夏皖依刹那地失神,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继而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一把椅子就这样凭空出现在她的身后,她坐了下来,然而看向面前的人,有些心怯。

——你眼里的蔚蓝开始在我心底扩散,悄声无息地接近,只为我展现那迷惘的海市蜃楼。

“你想我了,不是么?”林辰逸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面颊,而她没有拒绝。她只知道,那种粗糙的质感还是让她那么刻骨民心和内心安稳。

虽然现在她就在她内心的深处的另一个世界里。

——双眸对视的瞬间,你向我展示了微笑。我的心,已经被你的蔚蓝填满。

“我都以为我把你忘了,其实我没有。”夏皖依笑了笑,反倒是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只有在这里,她是坦诚的,是无话不说的,是敢怒敢言的。

——我每一次的呼吸,都只为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你。

“你傻呗,夏皖依,想我就告诉我嘛,给我打个电话又能怎么样?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林辰逸轻轻地抱着她,柔声安慰道,让她享受地闭上了双眼。

——你宽大的怀抱里,让人吃惊的迷幻令人陶醉。

“我想忘了你。”她说。

——越了解你,就越离不开你。无论是哪里,请把我带向这个你世界的尽头吧。

“那你就忘了吧。”林辰逸忽然松开了她,“如果是真的想要的画。”

短暂的温存就这样悄然结束。

——伸出手臂的瞬间,跌宕起伏的海浪就像是你的蔚蓝。

“你离开吧,离开我的世界。”夏皖依的眼眶有些湿润,“别再回来了。”

——我的世界逐渐被你渲染,变为了我无法掌握的,鲜明耀眼的海市蜃楼。

“夏皖依。”卓山的声音忽然,也可以说是适时在身后出现,打断了某人“异世界”的连接和旅行,“站在门口发什么呆呢?”

“没有。”夏皖依回过头,没有过于慌张,擦了擦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些湿润的眼角,看向一旁也出来了的段千羽,“你橱窗的灯太晃眼了,怎么还改装成了蓝色的灯啊?我上次来的时候不是都是白色的么?”

段千羽和卓山对视了一眼,就无辜地瘪了瘪嘴,完全没有要辩解什么,任由某个人无缘无故的某种情绪的发泄。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先回去了吧。”她看了看卓山,又对段千羽说道,“话说,今天干嘛非要把我叫来啊,有什么事情么?”

“哦,那个啊……”段千羽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但欲言又止,看了夏皖依几眼后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招呼了一下,“你们两个来一下。”说着,就率先进了店里。

夏皖依和卓山对视了一下,不明所以,但也跟了进去。

“这是什么意思啊?”夏皖依看着段千羽从内间拿出了两盆花放在她和卓山面前,不解地问道。

“我没认错的话,一盆是非洲菊,一盆是红花石蒜?”卓山仔细看了看,抬头问千羽。

“是。”他点点头,却显得很焦虑。

“红花石蒜?”夏皖依看了一眼那朵血红色的花,问卓山,“什么东西?”

“它又叫彼岸花。”卓山说。

她瞳孔略微放大,耳边开始回响一些根本不曾存在的声音。

你迟早会死的。

我会亲手把你变成一具尸体,亲手!

“干嘛让我们看这个?”夏皖依定了定神,即便耳朵里还回荡着那些她臆想着的声音。

“有个女孩儿前天来店里把这两盆花寄存在我这里打理的,其后又打来电话让我把它们转给你。”段千羽皱了皱眉,“是个扎马尾的,戴黑框眼镜的女孩儿,穿着你们学校的校服。我想,大概就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吧,而且,认识你。不过呢,我想,你们一中现在不是封闭式教学了,她怎么还能出得来……”

后面的话,夏皖依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赖熙雨。

夏皖依内心的那种想要努力压制的恐惧感死灰复燃,却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告别了段千羽,两个人默默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非洲菊……彼岸花……

非洲菊的花语是神秘,也可以理解为守住秘密;而彼岸花,则是死亡。

一旦谁的秘密被曝光,那么,就什么人,就只剩下死亡了么?

这算是警告?还是威胁?

“你回去吧。”夏皖依和卓山站在一个街口,她很冷漠地说道。

“你一个人能行?”卓山问。

“你大可不必管我。”她说没有没有太客气,而且直接说着卓山曾经的“豪言壮语”。

“那我走了。”而某个人,只是扶了扶眼镜,没有撕扯。

“你必须死!”

两个人忽然同时抬头,一束白色寒光射来,庞然大物接踵而至。

夏皖依还沉静在自己的思考中的时候,卓山已经做出了反应。

轰!

脑内空白。

以及,什么人倒在血泊中。

以及,坐在什么里面的赖熙雨和许小萱扭曲的面孔。

以及,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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