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攒动。
明明是酷暑,人潮却一反常态地聚集在室外。
绝不松开紧握着的手,两人正被人潮推搡着,向着高楼的顶部前进。
拥挤,闷热,覆盖地面的浓稠二氧化碳。矮小的小女孩的眼里早已噙满泪珠。
不会有人在意。哪还会有人在意呢。
——毕竟,世界末日就要来临了,谁还会把目光投向身下。
『四小时后,直径数千米的小行星将会撞击亚洲大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听了这样的广播,还有谁能安安静静地呆在家里啊。
突然的灾难,突然的毁灭。仿佛是在嘲笑无能的神明一般,小行星毫无阻拦地飞速接近着地球。
仿佛是在嘲笑着,能够赋予人类儿戏般的超能力,却无法对天外来客无计可施的愚蠢神明一般。
汗水滴在地上,即使层层阴影阻拦了令人刺痛的阳光,地表残余的热量依旧能够将其瞬间蒸发。
正值黑夜的西半球又如何呢。权贵们是否已经有了逃生的策略了呢。
想着这种毫无意义的事,忍受着高温与绝望的折磨,如月真守依旧不愿放开妹妹的手。
生怕一松手就再也见不到了。
至少要一起死——这样的想法才不会有。
不,应该说是没有死的概念吧。对刚刚升上初三的内向的男孩来说,死亡什么的还过于遥远了。
只不过想保护自己的妹妹而已。只不过是对年仅9岁的小女孩的怜惜而已。
——好想守护她的快乐。好想守护她的笑容。好想继续见证她的成长。这种又似兄妹,又似父女的奇妙感情充盈了真守的内心。
意识已经因为高温而变得模糊了。
他回忆起了童年时参加的爷爷的葬礼。因病去世的爷爷,即使经过了梳妆,安详地躺在棺木中的老者依旧脸色苍白。
大家都哭了。站在上位的,站在下位的,在宽阔的大厅里都需要排成三排的,为数众多的亲人朋友,都在哭泣。
但是我哭不出来。即使鼻子有些酸,即便脊背发凉,亦或是眼角抖动,泪腺却始终没有任何开始工作的迹象。
啊啊,必须迎合他们。必须变得感性。必须像书中说的那样,经历过死亡后才明白生的可贵。
我如同演员一般让泪水在眼里打转,皱着眉头,作出很悲伤的样子。
但是他还是不明白哭泣的理由。
因为死亡是如此空虚,是内心丰富的他难以想像的空虚。
即便是现在,所有人都不得不面对死亡的现在,他依旧在挣扎着。
修正,是在思考着。
他紧握妹妹的手,感受着躁动的人潮无法给予的温暖,用尽全力地思考着。
——我究竟在寻找什么?
因为不知道死亡以后能否继续思考,他本能地恐惧着。
还没找到答案,还不能就这么结束,我还想多思考一些。
找不到自己的行为的意义。仿佛觉察到自己只不过是在这个世界上度过了如死亡一般空虚的十五年一般,更甚于死亡的绝望正侵蚀着真守。
被死亡侵蚀的弱者们发出了已然放空身心的谈笑声,这让真守感到十分痛苦。
人流朝向着尽可能高的地方,是想尽可能先接受死亡吗,还是想在死前目睹前人都无缘一见的,硕大的小行星穿过大气层的壮观景象呢。
无论哪种都十分愚蠢。
巨石接触地表的一瞬间,所有的记忆都会灰飞烟灭。真守发自内心地嘲讽着他们。
与之相比,妹妹的啜泣声显得更加纯粹。那只不过是因为生理上的痛苦而发出的声音。
「真是个人渣啊……」
真守骂了自己一句。居然因为妹妹感到痛苦而舒心。
登上楼梯,向着高楼大厦的天台前进。
那是绝望的归属,是想要距离死亡更近一些的无聊的人们的聚居地。
那是不正确的。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不正确的。
什么超能力啊,连个小行星都无法击落吗。
「桃,一起逃走吧」
似乎是中暑了。真守的内心已经无法辨别这究竟是气话还是自己的真心。
逃吧。离开愚昧的人群,离开令人烦躁的酷暑。
至少,我想最后一个迎接死亡。
不。至少,绝不能让妹妹死去。
男孩牵着妹妹纤细的小手,拨开人流,向大楼的出口奔去——
啊,那毫无疑问是违反了某些物理学原理的运动轨迹。
阴影迅速覆盖了整个天空。
什么四小时啊,混蛋。
没错,这是愤怒。这毫无疑问是愤怒。
这是对眼前绝非自然形成的景象的怒火。
「一定,要把你揪出来」
自诩为神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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