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正式爆发比预期来的要早,南阪炮战之后,全国便陷入了混战之中。国民会议拥有南方的涅斯领,沿海的八郡以及一些分布在瑞驰河两岸的城市们,而除此以外的内陆大片领土,都处于摄政王和翼赞议会的控制之下,前者系革命区,后者系封建区。
但国民议会的军队有近三万人,他们采取防御策略,使各战线都陷入僵持,翼赞议会并无实力攻下,士兵密集的革命区。
时间已经过去两周,有不少人开始质疑奥菲承诺的军团是否有可能组建得起来,甚至还有声音说应当没收奥菲的一吨黄金,充作革命军军费。
筹军,成为了奥菲和她的朋友们,面临的首要问题。
巴斯塔的伤已经完全康复,面对突如其来的战争,这样一位勇气十足的战士,却也时常望向东方,静静伫立着发呆。
“你的故乡在东方吗?”尤菲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他的身后。
“不。”巴斯塔的思维有些停滞。“其实我也不知道故乡在哪儿,真要说的话,应当是王城的孤儿院吧······”
尤菲低下了头,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巴斯塔能够理解她,因为自己的家人可能会死于战乱。
他跑在尤菲面前。“战争就是如此残酷呢!有多少士兵在战场上祈祷自己的敌人千万不要是自己的亲人,可兄弟相残的事情却仍旧时而发生呢!”
她用温柔的眼神望着正仰视自己的巴斯塔。
“即使我有精湛的医术,却也救不了在战场上惨死的人们。”
巴斯塔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听我说,尤菲,战争只是一只吞噬生命,吞噬人生的怪物,千万不要靠近它,好好珍惜你的未来!所以,你一定要乖乖待在租界,即使心中觉得愧疚,也一定要忍住,假使战火烧到租界,那就想尽一切办法逃到国外去!总之,你要做的就是躲开战争,祈祷战争早日结束。”
“但是······”
“马上就要开学了,做好准备就搬进大学里住吧!”巴斯塔打断了她的话。
“既然战争那么可怕,那为什么你还要去参战,为什么不和我一齐留在租界呢?”尤菲有些激动的乞求着。
“这大概是我的命运吧,作为军人,我有义务参战,何况,我不想让基恩一个人面对这场战争啊。”
尤菲的话噎在了嗓子眼上,她一言不发,低着头,生气地走出了巴斯塔的房间。
她对他这种反常的温柔感到悲伤与气愤,因为他的话听起来,就像是要和她作今生的诀别一样。
自从夏兰与夏露蒂皆摆明了君主立宪的政治立场后,两人便开始越走越近,夏兰时常惊讶于夏露蒂的开朗与开明,也被出身王宫的她的种种礼仪讲究,搞得团团转。
前日的一场宴会上,革命势力的各大人物皆列席参加,大厅里灯火辉煌,乐师们演奏着轻柔的小夜曲,大家一时都忘记了从遥远的东方传来的炮声,借着酒香,沉浸在美妙的气氛之中。
之所以要举办宴会,是为了庆祝西海联盟军在对南群岛上的邾志共和国的作战中,终于打破了僵局,取得了战略上的决定性转折,开始步向胜利。
想必数年内,邾志这个古老国家便会在中央海文明中消失吧!到那时,联盟的大军便会源源不断地赶来尼洛微,帮助国民议会抵挡帝国,从而完成革命!
奥菲并不了解南群岛,那儿对她来说是个神秘的地方,古老,奴隶制,充满异国风情,传统的奴隶主共和制······现在,要让她对一个完全不了解的国度幸灾乐祸,她开心不起来。
她只觉得包括自己在内的,全场的人们的丑陋,自私与残忍。
一直都显得十分孤单,因而一直待在奥菲身边的夏露蒂,却开始变得心不在焉起来,她好几次无视了奥菲的闲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谁在看。
是八面玲珑,四处和人交谈的夏兰。
“夏兰可真是英俊呢?呐,听说你俩小时候就认识啦,而且如今他也是你的封臣,真是浪漫哟!”即使是如此说着的夏露蒂,也没有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哦!堂堂王女竟然喜欢我的一介伯爵封臣呢?”奥菲开玩笑道,报复她那刚才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态度。
“不不不不不!我哪里有什么理由要喜欢上他啊!”夏露蒂的脸微微泛红,压低省说。“只是,自从从王城逃出来之后,我和你的一切衣食住行,还有交际的花销,全都是夏兰一手包办的!大概是因为他是你的好朋友所以你才会毫不介意的接受,可对于我来说,我可是为他对我的帮助充满了感激之情呢!”
“字字句句都透露着你作为末代公主的辛酸呢!王姐。”奥菲觉得戏弄夏露蒂很有趣啊。
正说笑着,夏露蒂的脸却开始失落起来。“现在的我,只能依赖你和夏兰了。要是你俩离我而去,我就什么都不是了吧!王妹,你拥有力量,拥有像基恩这样的部下,所以你可以奔向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可我,我只是和你俩相识不久的陌生人罢了,明明清楚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傀儡,并且也甘心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可为何,现在却发现,即使是做一个傀儡,也是如此的难呢!”
听她讲完,奥菲心中也蒙上了一层失落的灰暗心情,说到底,自己也不过就是涅斯与塞巴斯蒂安的傀儡罢了,一旦忤逆了他们,自己什么也不是。
她握紧夏露蒂的手,发现那只手十分冰凉。
“在战争没有结束之前,自由仍未降临这片土地之前,我们所有人,都是傀儡。”
“傀儡?谁的傀儡?”夏露蒂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环视着大厅里各式各样的人们。
“金钱,尊严,自私,嗜血,贪婪······”奥菲叹道,数不胜数的抽象事物正约束着我们。
“总觉得王妹不管看待什么都可以找到乐观的一面呢!”
“咦,我刚才很乐观吗?”奥菲无奈地笑道。“总之,王姐你以后不要随随便便地说自己‘不过是一介傀儡’之类的话了。”
“是啊!”夏露蒂的心情和缓了许多,站起身来,前去邀请夏兰跳舞。
见夏兰那诚惶诚恐的样子,奥菲偷笑起来。
又是在自己一个人孤单的坐在角落的时候,信使将一封信送到她手中,是基恩寄来的。
看来,筹军的事情有头绪了。
贝缌和基恩近日在各大郡巡走,到处征召士兵。按照奥菲的要求,他们对士兵有着一定的要求,要么有经过军事训练,要么有战斗的天赋,于是,前来后召的人们,都要先通过考试。
贝缌一个人便可以完成将所有考试用步枪上膛的工作,因为来的应召者实在太少了,大多数青壮年都早已被国民议会抓壮丁了。
本来那几位应召者还很奇怪为什么这儿会有一个军装打扮的美少女,对她呵呵地笑着。但在基恩说明她是师范官之后,大家有些吃惊不已。
贝缌将长发斜束着马尾辫,披在左肩上,她熟练地扳起燧石击锤,稳稳地扣下扳机,一声巨响之后,五十米外的酒瓶应声爆裂。
大家学着她的样子,开始射击远处的瓶子。
“战争来得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早,现在根本没有时间训练他们,从王城南下的军队,过不了多久,就会抵达瑞驰河北岸了吧?”基恩向着自己身边叹着气的贝缌说道。
“来应召的人本来就不多,可以上战场的更是寥寥无几!两周过去了,只招到不到一百人。”贝缌摇摇头,看着远处的应召者们正焦头烂额的开枪,却怎么也打不中那远处脆弱的,一动不动的空酒瓶。“我可没有信心能否训练好他们。”
“等下,虽然让你穿上了军服,但还未确定要招你进军团呢。”基恩打断了要大显身手的贝缌。
“事到如今你说什么呢!我好歹也是有战争经验的人。”
“这和那没关系,你好不容易才获得自由,我不想你因为感激我,而不得以加入军队,这会毁了你的人生,夺去你的自由。”
“选择加入军队,正是我的自由!”贝缌挺起胸膛反驳道。“并不是为了感恩!”
“嗯······”基恩,不想和她争辩。“总之,你能否加入军队,我会交给公主定夺的。”
“不要和我提你的公主大人,她又不懂打仗。”贝缌不再争辩,埋怨一句后便又走向了靶场。
她将那些打中瓶子的人,以及有一技之长的人,留了下来。总计共有四人合格。贝缌望向基恩,两人的眼神中交流着失望。
他俩匆匆结束了考试,带上合格者们,一支近百人的小部队,向下一座城市进发。
基恩本以为,贝缌已经开始适应现在的生活,变得不再拘谨和内向了,可看到她在新兵面前摆出的温柔,宽容的美好形象,基恩才意识到,现在的她,只会把不悦和性格中坏的一面在他这儿发泄吧,就像一只会窝里横的跟屁虫。
由于基恩不擅言谈,所以很多新兵都将贝缌当成了上司,而以为基恩只是她的参谋,看来今后想把她赶出军队很难咯。
晚餐时间到了,新兵们手忙脚乱地扎起了帐篷后,开始聚集在大灶附近。今晚吃的是小麦粥。厨师甚至没有好好淘过麦子,便直接下了锅。新兵们捂着肚子,眼巴巴望着锅。
而基恩和贝缌,则是坐在幕府里吃着小灶。
贝缌将烤鸡肉一块块切碎,递到基恩的碟子里。她自己不忙着吃,却劝他趁热吃。
“为了吃的而战斗的士兵,也会为了吃的而投降。”贝缌将自己碟子里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又催促基恩吃光晚饭,不准浪费。
“没有战斗的目的的士兵,将会毫无士气。”基恩注视着她,“话说你又是为了什么而参军呢?贝缌。”
“在回答之前,我倒想问,基恩你又是为何而战呢?”
“当然为了公主啊!”
“公主又所求何物?”贝缌反问道。“我一直看不透公主的参战目的,她究竟为何而战?”
基恩挠挠头,笑道:“公主所求之物,真的很难以描述呢!大致要说的话,是想建立一个她心目中的乌托邦吧!”
“那般宏大且遥远的愿望······”贝缌眉头紧皱,拿手撑着下巴。“真的很难让别人死心踏地的追随她。”
“是啊。起码我绝对不能让她孤单。”
“那么,基恩你又是为何而追随她的梦想呢?”
“作为一柄利剑,怎么可以去怀疑或思考使用者的使用目的吧?”
“公主,从来都未将你看做工具吧。”
基恩沉默了,他避开她追问的视线。
“她的梦想,还是我所向往的。”
贝缌心中一沉,果然,基恩对奥菲的感情绝非仅仅君臣之情。
他是因为爱她,所以才愿意为她而战,甚至付出生命。
真的好羡慕她啊,贝缌心想。
“为了公主的乌托邦,可是会付出很大代价的。”
“我知道。”
“你不知道。”
“我已经有觉悟了!”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说着,贝缌拍着桌子跳起来,怒气冲冲地走出帐篷。
风趁势吹进来,熄灭了帐内的蜡烛。
基恩一个人在黑暗之中,孤单的感觉爬上心头,让他无力万分。
他开始抽噎起来,渐渐地越发伤心,以至于竟然大哭起来。
他尽全力不发出声音,眼泪漱漱的往下流。
而就在帐外没有走远的贝缌,敏锐的听觉让她马上就意识到了帐内的情况。
她意外极了,却没有勇气进去帐内安慰他。
不是因为顾忌男人的面子。
而是因为,她真的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而哭,她没有勇气能够走进他的心里。
夜晚开始下起小雪来,大家都添旺了火堆。
在寒冷之中,越显得火堆的温暖,基恩早早便钻进自己的地铺里,疲惫不已,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而在同一时间,王城却承受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夜袭。
革命军十分厌恶这座处于诸郡包围之中的,敌人的飞地城市,为了防止东方的敌人们以王城为跳板进一步西进,他们有必要首先拿下这座城市。
摄政王早已在城外四周挖下数道战壕,并依托于百年来王国修筑的工事,使这座城固若金汤。革命军在强攻中吃了苦头,便决定夜袭。
坐在王宫城堡里的蒂莫西,由于隆隆的炮声,无法入眠。城里的居民们,早已人人自危了,他们悄悄准备好白旗子和武器,假如敌人攻入城内,也好有两手准备。
城内的守军足有一万人!那便是由蒂莫西一手建立的自己的军队。而车部的诸藩国们,似乎是忌惮自己国王太过强大的军事力量,希望能够让王城的包围战中,大量消耗国王军,然后在王城奄奄一息时,再出手援救。
“为什么不撤退,而要死守这座城?”瓦伦婷看着前线传来的报告,一脸惊惧。“这样的消耗战,对于结束战争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在做的,只是让无辜的生命送死罢了。”
“如果这是我必须承受的代价,那我便会接受下来。”蒂莫西换上了军服,披上了铠甲。“总之,我绝不能离开王城,要是我被人从王城中赶出去,就意味着我的摄政王统治彻底失败,我也将自此失去翻身的机会,被永远软禁于帝都。”
“这都是我的错,放跑了议员们。”瓦伦婷愧疚万分,用力阻止他。“所以,上战场还是由我代你去吧。”
“不,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蒂莫西神秘地说道。“本来还想之后再拜托你呢。”
“什么事?难道你要让我独自离开王城?!”
“嗯。”
“不要,我不要一个人逃走。”
“不,不是逃走,我是要让你去搬救兵!”
“可是,那些玛丽安党们都是见死不救啊!”
“所以,你要去搬更大的救兵!”
“你是说······”
“你的挚友,征西将军塞西尔大元帅。”
瓦伦婷一言不发,蒂莫西紧紧抓住她的肩膀,“振作点,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和王城撑到你搬来救兵的那一刻的!”
“一定!”
“一定。”
瓦伦婷所担忧的,不是塞西尔的实力,他拥有数十万的帝国军队,只要他出兵,一定可以毫无悬念的荡平尼洛微革命势力,况且,菲利普皇帝也应允了征服尼洛微的计划。
她所担忧的,其实是,作为自己之前的恋人的塞西尔,还会愿意见到自己,这个背叛了他的女人吗?塞西尔,会因为蒂莫西的横刀夺爱,会因为瓦伦婷的变心,而耿耿于怀,对蒂莫西见死不救吗?要真是这样的话······
北方前线没有战事,瓦伦婷便在一支小队的护送下,平安抵达了北方的安茹公国。一路上,她心情苦闷,不知为什么,脑海中浮现出了基恩的模样。
基恩惊醒时,已是深夜时分,四周安静极了。
他很意外,自己的头正埋在一个女人的怀里,她紧紧将基恩抱在怀中,柔软的胸口让基恩十分安心,那熟悉的头发的味道,让基恩明白,她是贝缌。
刚才惊醒时的抖动,一定吵醒贝缌了吧?或者,她一直都醒着?火堆已经熄灭,没有月光,黑暗之中他看不见贝缌的脸。
他很意外贝缌会如此表达对他的爱,于是顺势,依旧躺在她的怀里,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当她趁着天亮悄悄离开,第二天便可以避免尴尬了。
不,基恩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很自私。
她的身体,好温暖。
“能够和你相遇,一定是命运的安排,所以,我们对于彼此,都绝不是可有可无的。”
贝缌小声说着,基恩无法判断,她是有意讲给他听,还是自言自语。
“问你为什么要为公主而战,其实就好比问我为什么要为你而战一样,我明明是知道答案的。”
基恩的内心有些颤动。
“因为,你就是我的生命啊!”
“我们不可能保住所有事情,当面临取舍时,即使作个恶人,也应当保护住自己最珍惜的。”贝缌刚刚说完,又若有所思的补充道。“不,应该说,为了达成梦想,我们都将注定变为恶人吧!”
天亮了,本来贝缌打算悄悄离开基恩的被窝的,但一不小心,二人四目相视,久久的沉默后,贝缌像放弃了似的,继续躺在他身边,而基恩,则先起床,走出了帐外。
由于真夜租界位于前线上,租界居民,以及大量财产,军火装备,都沿河西下,进入九歌租界,真夜现在已然化为一座中立的要塞城市了。
三大租界听从联盟政府的命令,表明自己在战争中的中立地位,要求租界中的两方军队或相关人员,尽快离开。
南阪租界不得已,也要求国民议会在一个月内移出租界。
夏露蒂仍旧对南阪依依不舍,听夏兰说,国民议会马上要移动到东部的湖山郡内的奥斯纳布城,那里依瑞驰河而建。景色迷人,四周又有大山,河流环绕保护,是革命势力的核心城市。
现在正在进行的,对王城的围攻非常不明朗,若翼赞议会军赶到,想必两股势力会合流南下,势如破竹。他们要么从稻叶郡,湖山郡沿河攻下来,要么从门司郡,东海郡,沿铁路攻下来。因而,在这两条线路上,将会修筑大量的防御工事。而第三条入侵路线,布列塔公国与涅斯公国交界处,已经全权交由涅斯自行防守。
她从来都不敢去想战败会怎样,夏露蒂倒期望,战争就这样永远僵持下去好了,不要分出惨烈的胜负。
等居住在涅斯纳布城,就要迎来春天了吧。
夏露蒂和奥菲住在同一幢公馆里,今天很反常的,奥菲没有一觉睡到大中午,而是早早便出门了。
奥菲正在和南阪租界的联盟银行经理谈话。
“要兑换一吨黄金实物,确实有困难,但若视为债权,银行可以帮助你向任何第三方承担债务。”
“也就是说,我最好选择和那些有欠银行钱的人做交易了?”
“您说的对。”经理点点头。“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有设立我联盟银行的分行,都可以帮您承担债务。”
“那么,斯嘉科琴的情况如何?”
“斯嘉科琴吗?”经理有些好奇,为什么话题会转在外国。
“的确,斯嘉科琴的国王彼得菲尔,为了进行内战,向我行借了大量的贷款。而现在斯国内战况激烈,我行甚至开始怀疑经过战争洗劫的斯国,即使被国王平定,也已经拿不出钱来还款······彼得菲尔的信用,哎呀呀!难道,公主您要从斯王国购买什么吗?”
“的确啊,我不得不向斯国购买巨额的物品,到那时,直接让位于圣城的贵行,免除斯国相应的债务就行了。”
“明白了,我这就写给您去圣城分行的介绍信。”经理没再追问她究竟要买什么,麻利地帮她写好了文件。
奥菲攥紧了手中基恩寄给她的信,看来,要想筹集军队,必须如贝缌所言,去一趟斯嘉科琴了。
第二天,当夏露蒂和奥菲都收拾好行李,打算赶去港口乘船时,奥菲才在马车里告诉夏露蒂,她暂时不能和她在一起了。
“抱歉,你和夏兰先一同去奥斯纳布城吧,我随后赶到。”
“为什么?你要去哪儿,我不可以陪你吗?”
奥菲拿出她和另一个身份证,那是她作为西海公民而拥有的身份,奥菲莉娅·塞巴斯蒂安。只有西海人的身份,才可以去海外的海关。
“我要去一趟海外。”
“什么!你要逃走了吗?”
“不,不!我才不会逃掉,要是我害怕战争,不就早应该逃去西海了吗!”
“去海外,要做什么?”夏露蒂闪着双眼,好奇地问。
“这是秘密,只有我平安归来之后,才可以告诉你。”
“呜!”夏露蒂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我相信你。我难过的不是你要不要逃跑,而是你可以去海外玩,但我不能跟着一起去。”
“总有一天,我们要去环游世界!”
“嗯!这种话我爱听!”
两人呵呵地笑着,在码头分了手。
海鸥在湛蓝的天空盘旋,大多数人们都登上向西海驶去的船,而只有寥寥几艘驶向内陆。
奥菲并没有跟着西海人的大队伍通向海关检查口,而是去另一艘看起来十分结实的黑船旁,向登船口的海关员出示了证件后,便登上了船,而前前后后,这船只上去数位乘客。
这激起了夏露蒂的好奇心,她靠近那码头,叫住一位海员询问道,那船究竟是去哪儿的?
“那艘黑船吗?那是唯一一艘开往北海的船。看那结实的船板,就是为了抵御北海的严寒呢!”
“是去北海的哪些国家呢?”
“卡莱尔,斯嘉科琴,海波西恩。”
看来,奥菲选择这艘船,一定是要去这三个国家的其中之一,可惜她猜不到是哪一个。
正当夏露蒂俯在船舷上,眺望河岸时,却无意中发现身旁的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她遮着帽子,但举止却像极了那个姑娘。
“尤菲吗!啊!你怎么会在这船上?”
“哇!是公主啊,贵安!”尤菲也吃惊不已。“您这是要去哪儿呢?”
“因为没有西海的国籍,所以被租界政府命令一个月之内离开,现在要去奥斯纳布城,难道租界把你也赶出来了?”
“不,没有。”
“那,可是我记得,尼洛微大学时前几天开学的吧?”
“那个······”
“尤菲!”身后吃惊的叫声,向夏露蒂传来,那是巴斯塔,他和因塔克一同登上甲板,却竟然意外发现了不速之客尤菲。
他疾步向尤菲走来,吓得尤菲忙躲在夏露蒂身后。
“嘛,总之先消消气,让我听听是怎么一回事儿!”夏露蒂用自己的身份制止住了怒气冲冲的巴斯塔。
听见二人的争吵,夏露蒂总结道。“也就是说,巴斯塔希望尤菲乖乖去上学,而尤菲却只想和巴斯塔一同去参军!”
“开什么玩笑,你连枪都不会用,上什么战场!”
“军队总需要军医的吧!”尤菲争辩道。“只要是军队中的非战斗员,即使是女人也没关系不是吗!”
“总之军团不缺你这一个!”
“哼!明明现在奥菲军团招不到人的说!”
“基恩和贝缌会想办法的!”
因塔克若有所思的说:“对了,夏兰大人,我怎么没看到奥菲公主和你们同行呢?”
夏兰支支吾吾地说:“她去其他地方有事要办。”
“哦?该不会像基恩一样去海外了吧?”因塔克开玩笑道,可却引来夏露蒂的紧张神情!
夏兰又问基恩去哪儿了。
“不知道啦,我只是听基恩说他要去的地方正在战乱,所以会多加小心。”因塔克挥着手,表示不知情。
夏兰有些失望,他又问道:“那么,你们一行是去哪里?”
“我们要去九歌租界采购军火装备等。”
“奥菲军团可以赶上会战吗?”
“咦,这个不好说。”
大家都一脸无奈。
夏露蒂却隐约猜到了奥菲要去哪。北海三国中,不就只有斯嘉科琴在战乱吗?
坐了一天马车,基恩和贝缌才赶到位于斯嘉科琴的,传说中的中央海文明发源之地——圣城。
“不用担心,公主不会出问题的,之前的联络中不是有说,西海在斯嘉科琴的租界的人,会接应公主的吗?”贝缌见他心情失落安慰道。
“倒也不是为这件事而担心,只是在犹豫,我们这样做好吗?”
“事到如今你还想乞求神的原谅吗?”贝缌释然地说。“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一路上遇到和斯国人交涉时,都是贝缌来进行的,因为大多数斯国平民已经不像尼洛微那样说着帝国通用语,而是使用一种帝国语与海波西恩语混杂的土话。
这让基恩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到了异国他乡,反而贝缌是回到了故乡。
“真想去你的故乡看看呢,贝缌。”
“不,我的故乡已经消失了,被冰雪覆盖了。”
基恩早有耳闻,北冰原的冰雪在不断地向南侵蚀帝国的领土,但这一次是他头一次真实地感受到这件事的严肃。
“那么,你记忆中的故乡呢?”
“嗯,大概是对记忆有所美化吧,儿时的故乡,就如同仙境一般,是现实存在的乌托邦哟!”贝缌闭上双眼,仰起头感受着轻拂而来的寒风。“等我长眠之时,灵魂就会回归我梦中的故乡吧!”
他俩走在前往联盟银行的大街上,不时会看到有些衣着单薄,拴着铁链的奴隶,被监工们抽打着,搬运一包包煤炭去街两旁的商铺里去。
商店的老板们全然不在乎奴隶的痛苦,还和监工们有说有笑,对话内容基恩也能听懂一些。
“今年的‘狩猎’,收获不小,这些都是今年新换上来的奴隶。”
“是吗?‘狩猎’仍旧在进行,而且收获颇丰呢!”贝缌小声呢喃道。
“就是你说的那个‘狩猎’是吗?”基恩,表情有些厌恶地问道。
只见贝缌面无表情毫无同情地看着奴隶们,轻声回答:“对。”
街上的人们大多都腰间佩刀,果然名不虚传,斯嘉科琴人是好战的民族啊!若能募集他们组建军团,自是最好不过了。
很多大楼都是灰沉沉的立在街道两旁,可以看出它们的古老,而那座洁白的西式建筑,便十分显眼地立在十字路口,那便是和公主约好见面的联盟银行。
大厅的角落里,一位衣着朴素,看上去全然是个西海人的姑娘在向基恩和贝缌招手,但却没有喊出声来呼唤他们,大厅里安静极了,没有几个客人,像图书馆一般。
那是奥菲,她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全然没有一国之公主的威仪。
“现在请称呼我塞巴斯蒂安小姐。”奥菲制止了他们二人向她行礼。“我只是从西海来的商人罢了。”
“万分抱歉,要您来和我们做这件事。”贝缌恭敬地向她道歉,因为是她最先提议的。
“不,既然身处乱世,就要有觉悟手染鲜血。”奥菲立刻回答了贝缌。
基恩看得出,奥菲是在逞强说大话,她只是想在贝缌面前显出好强的一面。
“那么,我们就按照计划,去购买战俘奴隶作为士兵!”基恩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再犹豫。
圣城城北的旷野里,竟然有近万人的奴隶在销售,他们被围在栅栏里,用铁链捆住脚,一齐围坐在火堆旁,神情呆滞,两眼无光。而奴隶商人们,则集中在一个酒馆里,等待购买奴隶的人前来商讨。
正如贝缌所言,奴隶商人们会在栅栏上标示奴隶的来源地。大多都是在北斯嘉科琴进行“狩猎”而来的战俘奴隶。
“狩猎”是斯嘉科琴的可怕社会问题之一。
最北的城镇乡村,相继被冰雪吞噬,有能力迁徙的人终究少,而其它大多数人,一来由于王国政府不予救援,二来由于从北冰原迁徙而来的海波西恩人的涌入,形成了斯国人与海国人混血而成的亚民族——北斯嘉科琴人。贝缌也是这一人种。
北斯人以强盗民族著称,大肆侵袭斯国腹地,这使得斯王国对其采取了极端的消灭政策,将投降者作为战俘奴隶,销售往世界各地。每年,王国都在北部进行狩猎。
所以,北斯嘉科琴,真的是现世的地狱,世界上最寒冷的地方,也难怪贝缌不愿回忆故乡。
酒馆门口吵吵闹闹,不断完成着人**易,他们像看牛羊一样,一齐走到栅栏内,对奴隶的身体健康进行确认,有的奴隶将会被用作劳工耗尽生命,而有的被当作仆人卖到贵族家里,还有的被当作佣兵。
“诸位尊敬的商人们,听说北国人个个骁勇善战,这是真的吗?”奥菲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在她身上,大家看到这位从西海来的客人,身旁还跟着联盟银行的职员,便知道这是一个大客户了。
“这位客人,若是您打算购买奴隶用作家兵,我可以为您提供优秀的奴隶!”一位商人忙着走近来商谈。
“哈!你的奴隶还是从我这儿分配给你的?”另一个商人却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商人们马上便知晓了有个大客户要购买奴隶作佣兵,便全部涌了上来。
基恩看到贝缌阴沉的脸,一时语塞,而奥菲也只是忙于应付油滑的商人们。
“要多少奴隶?”
“啊,要看你有多少······”
“哟,我们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提供给你五十个优秀奴隶哦!”
“不,我要很多很多人······”
“啊?那你大致要多少?这儿可是东大陆最大的人口市场啦!”
奥菲看着基恩,眉头紧皱,基恩只得突兀地回答。
“我们要一千人。”
全场的人顿时惊愕,一阵惊呼。
“一······一千人!”
这时,坐在酒馆深处的一位老者发话了,他的地位似乎很高,大家都闭上了嘴为他让出道来。看他衣着,应当是位军人。
“我是负责这个奴隶市场的监理官,若你要那么多人,就请直接和本王国的代理,亦就是我来谈判吧。”
奥菲在那位职员的帮助下,以一两黄金一位佣兵奴隶的均价,和老人达成了贸易契约。
老人呵呵地笑着:“想必小姐如此豪爽地购买我国的奴隶,一定是由于你在之前使用我国奴隶的体验中,觉得很不错吧?”
“之前使用?”奥菲有些迷惑。
“啊,你不是带着一位我国出卖的女奴隶作护卫吗?”老人说着,将视线敏锐地投向了贝缌。
奥菲错愕万分,仔细看贝缌,才发觉她真的有北斯人特有的特征。
而基恩,明显地感受到了贝缌内心的动摇。
但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当老人和贝缌的视线相交的一刹那,贝缌便像闪电一样拔出了腰后的自动手枪,指向了老人,猛地扣下扳机,打爆了他的脑袋。
血溅到了四周所有人的身上,甚至也溅到了奥菲脸上。
“啊——”伴随着奥菲的尖叫,众人四散逃出,士兵们马上包围了酒馆,要将奥菲一行拘捕。
而此时,呼吸平静下来的贝缌,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一时冲动,犯下多么巨大的错误。
基恩隐约意识到,贝缌大概认识老人,她备受压抑的内心,终于被点燃,用这种方式爆发出来。
贝缌默默地扔下手枪,举起双手,独自一人向门外走去。
正瘫坐在一旁的奥菲,却惊慌地喊住了贝缌。
“等等!”
贝缌站住了,却没有回过头来。
“对不起,公主,我隐瞒了身份,我是被基恩救下的北斯国奴隶。”
“我猜到了,为什么突然开枪?”
“是我一时冲动,我会独自负责的。”
“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开我们?”奥菲和基恩一同质问道,士兵们已经冲进来将她制伏在地。
贝缌强忍着眼泪,悲哀地喊道。“因为,那人是我的灭族仇人啊!我的家人在狩猎中被杀,我也被俘成为奴隶!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奥菲像明白了什么一样,心中生成一股对贝缌的同情,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不论如何,我会救你的!”奥菲站起身来,命令众人退下,士兵们看到她的紫色碎片项坠,方才明白这位小姐是有着公爵级别地位的贵族。“这个女人是我的护卫,她是我的财产,所以,她杀人的行为,自然应当由我这个主人来承担!”
说着,基恩将贝缌从已经动摇的士兵们手中夺回来,任她在自己的怀中大哭大闹。
结果,奴隶没买到,反而招惹上官司。
将圣城的市场监理官,在光天化日之下枪杀,之后还亮出贵族爵位。这种破天荒的事,马上惊动了王宫年轻气盛的国王彼得菲尔,他来到法庭,打算作为审判官之一,亲自参与审判奥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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