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悄悄爬上了圣城背后的群山之巅,喧嚣了半宿的耶路亚终于安静了下来。
一场激战过后,大家还得继续工作,清理那一地的魔兽怪物的残骸。他们都很累,但除了几个伤得比较重的,其余都还得留下来完成这个收尾工作。因为神圣之地不能留有这些污秽的东西。
在大圣堂后面的议事厅里,贝斯大主教捧着箱子正接受元老院议会的质询。这是个圆形布局的大厅,九位元老级人物围成半圆,包围着坐于圆心位置的大主教。
这些所谓的元老,有长老院的负责人,即前两任的大主教,也有居于外城,多少年来一直在背后支撑教会的几大家族的族长。
说实在的,坐在圆心的感觉可不怎么好,这可不像是在议事,更像是接受审判。若心境不够沉稳,内心不够强大,恐怕坐不了一会儿就毛了。
“贝尔格斯,这是怎么回事?大半夜的,搞得满城风雨,又是骑士团干的好事吧?”
一个冷肃的声音从右前方响起,这是前任的大主教卡罗尔。一直以来,他都是充当反对骑士团的声音存在,他始终觉得骑士团的创立发展,是偏离教会一直以来理念方针的邪路。每每涉及到骑士团,他的脸色都不会好看。
“我早就说过,该好好管管骑士团的胡作非为!”
没等贝斯回答,另一个更加严厉的声音从右手方向传来。那是位脑满肠肥的倔老头,也是保守派的最大代表:胡佛。他祖上曾是这片土地的领主,机械革命后将此地全部献给了教会,从而有了如今的世袭地位。
“请对保卫这里的勇士,抱有起码的尊重。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贝斯主教语气很平静,这是他的涵养,但并不代表别人听不出其中的力量。
“没做错?搞出那么大动静,引来那么多肮脏的怪物,而且还是因为使用那么个祸害人破铜烂铁!竟然还说没有错?”胖老头不甘示弱地反诘道。
经过那天的激烈争论,胡佛和贝斯之间的矛盾已经公开化,故而他已不顾上原本还存于表面的尊重,言语上越发不客气。
“大客车是我让他们用的,如果算错误,那就算我头上吧。”贝斯冷静地回答。“那些都是细枝末节。关键是——”
“细枝末节?”胡佛当即打断他的话,嗓门登时提高了八度,“大家听到没有,咱们的主教大人已经毫不在乎那些了!”
啪!
对于胡佛的失礼,贝斯保持着极大的克制,但有人看不下去了,就在他嚣张大叫的时候,对面有人拍起了桌子。贝斯没抬头,就知道是谁,是一直鼎力支持他的商贾世家,马伦族长。当然,这里面也掺杂有这两位本地最大家族之间的私怨。
这下子,气氛更加紧张了。
当当当!
坐在正中间,眉毛都白了的会议主持人,见气氛不妙,赶紧敲起了木槌。这位是元老院里最德高望重,也是年纪最老,资格最老的老爷子。每次会议,都是由他来主持。
他就是更上一届的大主教。当年就是他带领边境地区的人们,在大灾变中度过难关。但凡年长些的人,没人不知道他。当时被称作慈父般的沃克森。
“都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嘛,听贝尔格斯把话讲完。”沃克森慢条斯理地开口说。
他的话,自然是很有分量的,大厅里顿时肃静了下来。
“我是想说,”贝斯清了下嗓子,继续说,“最关键的,是他们不惜如此冒险的目的,诸位就不想知道吗?”
“就是你手里捧着的铁箱子吗?”卡罗尔问。
“没错,就在这里面。”贝斯主教将箱子放在了桌子上,拍着箱盖说,“他们在桑森镇的废墟里发现的。因为感觉事关重大,故连夜赶着送回来,这也是我大半夜把诸位请到这里来,开这个紧急会议的理由。”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大家果然不再纠结于其他,都把焦点聚集到了箱子上。而当贝斯把箱子慢慢打开,他们更是纷纷惊出了声:
“晶石?黑的!”
“漂、漂着,它在漂着!”
“天哪,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全是不出意外的反应,不出意料的惊奇……唯独有一位例外。
“恶、恶魔……恶魔之种!”
这个声音是最后发出的,因为刚看到黑晶的时候,他就浑身发起抖来,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而说出这话的,就是这里年纪最大的沃克森。
在场的诸位和他共事了这么多年,都未见过他如此激动,如此颤抖得有如筛糠。好像是极度的恐惧,让他那双一直躲在白色长眉下的眯缝眼,瞪得溜圆。也让他口齿不清,在他重复了好多遍后,大家才听清他说的内容。
随后,他脑袋一歪,竟昏厥了过去。
议事厅里霎时乱作一团。大家围过去,有掐人中的,有扇风的,也有乱用治疗魔法的……
忙乱了一阵,他终于醒了。不过,好像神智还不是很清醒,还在满嘴胡话:
“完了……到底还是来了……果然还没完,还没完啊!”
言罢,他便又失去了意识。本地的医生很快被找来了。简单检查后,说他是受惊过度,没有生命危险,然后便七手八脚地将他抬走了。
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老主教身上的时候,如今的大主教,却只在一旁旁观,好像漠不关心。其实,他是在沉重地思考,思考那让他心惊肉跳的话。
别人没听懂,以为那是老爷子被吓坏的疯话,毕竟岁数太大了。但他并不会这样想当然。因为他听懂了,而且是正中他心里重重忧虑的靶心。
混乱中,贝斯又瞅了浮在箱子里的黑晶一眼,由内而外的寒意,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今夜未眠的不止圣城。在群山后遥远的南部,灯火辉煌的辛迪卡城里,拉斯刚参加完一场晚宴舞会。和往常不同,他这回喝醉了。
这几天的危机,让他好生紧张了一回,生怕局势会失控。没想到,从各方的回馈的信息来看,尽管尼莫没被迅速拿下,但随着教会方面的声明,事态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叛军方面显然孤掌难鸣。
前线有老部下威廉的坐镇,更是让他毫不担心。完全平定尼莫叛乱就只是时间问题。
如此顺利地解决,不仅验证了自己如今的地位,也将会更加巩固,还有了为以后做个大文章的契机,这简直就是因祸得福!
想到这些,他想不高兴都难。而紧绷的神经这么一放松,自然就耳根变软,没抵住别人的劝酒,多贪了两杯。
“电报已经发出去了么?”回到府邸,第一件事,便是询问秘书他参加晚宴前,亲手写给前方的那一纸命令。“有什么回馈没有?”
“是的,总统先生。前方已回电,并无异议。”
“很好!”拉斯笑着将管家端来的醒酒茶一饮而尽,“停战一天已经是给足了教会面子,多一秒也不会多给,让尼莫那老小子好好欣赏下夜晚的烟火吧!”
午夜时分,震耳欲聋的炮响,好似漫天的烟花,绽放在尼莫镇的上空。
一天的休战,短暂的和平,换来的是更加猛烈的炮火。不过,这次没有一枚落在城里,这不是对手的仁慈,而是尼莫方面这回下了血本,祭出了魔法结界的防护。用强大的魔法力场,将整个城镇都包裹了起来。
原来,老尼莫留了一手,他存储了大量的晶石,本是为长久之计,但在莱昂孤注一掷的鼓动下,几乎将所有的高能晶石都用上了。而之前魔法师人手不够的问题,也被以一当十的两位骑士——莱昂和兰瑛所填补。
如此,便有了这足以抵御猛烈炮火的防护屏障。
很多市民在一阵惊恐之后,纷纷好奇地从藏身的地下室里爬出来,走出家门,仰望这壮观的场面。有些孩子还真以为那是什么焰火烟花,手舞足蹈,欢蹦乱跳。
这么吵,根本睡不着啊……
原本被吩咐要好好休息,为天亮后的大显身手积蓄力量,而躺在尼莫家府邸二楼卧室大床上的玥儿,从躺下就没真正睡着过,这下更不可能了。
她只好慢慢起身下了床,轻轻走到窗边,掀开窗帘,望着被一波又一波的爆炸晃得犹如白昼的天空。心想多亏前辈和那老头儿早有预料,这要是没防护,整个镇子肯定就化成一片火海了。
她回头瞅瞅床上,艾尔和小英哥倒还睡得挺香的,可能是因为太累的关系吧……
等等,等等!怎么还有他俩?
就算这床足够大,睡一张也不像话吧?这回她可是清醒的,怎么会接受这种安排呢?
要说这理由也够充分了:谁让现在是非常时期呢。以缪英的特殊身份,身处危机的核心王牌,自然需要她这个天启者随时待在身边了。
至于艾尔嘛,那就是他死缠烂打的本事了。他一听说要安排他俩睡在一起,他就大吵大闹不消停,说些让她面红耳赤的胡话。没办法,面对这么个尚未痊愈的病人,她也只好迁就他了。这小子才更像个小男孩儿啊……
这时候,城外山坡上,治安军的大本营里。威廉正用望远镜眺望着战况。
“阁下,看来他们用上了魔法防护阵。”
卫斯利有些跛脚地走过来。他腿上已经安装了机械支架,除了使不上力,普通行走还是没问题的。
“是啊,看来他们还是挺有一手的。”威廉放下望远镜,面色轻松地回过头。
“那您为什么还要继续维持那种火力呢?”
卫斯利不明白,面对那样的绝对防御,炮击明明是无用功,如果只是拼消耗,用不断的炮击逼迫他们持续消耗晶石的能量,也没有必要维持那么大的火力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没必要吝惜那些弹药。只有这样的高强度,才能加速他们的消耗。”
“可即便那样,效率也不会高吧?不说成本,就是弹药消耗得太快,后勤也会供应不上,很难持久啊。”
“呵呵,谁说要打持久战了?”威廉捏搓着翘起的胡子,似是成竹在胸地笑了,“明天,哦对,应该说是今天了。今天就是决战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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