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迪卡城,新城区,原总统府前,被各色旗帜包围起来的广场上,坐满了各界人士。筹备在一个月前便已开始,虽然已经与一开始的目的不符,但充其量只是改换了主题背景而已,所以现场组织能做到有条不紊,秩序井然。
政府高官,主教祭司,城邦领主,豪商富贾,市民代表……身着各自最好的礼服,依次而坐。他们身份不同,表情各异,但在明媚阳光的映照下,脸上都透着蓬勃向上的生机活力。
几十年来,直到一个月前,一直笼罩在人们脸上的阴霾,如今已被扫灭了大半。那是折射着内心深处的惶惑不安甚至消极绝望的阴霾,当初可是用最名贵的粉黛也无法掩盖,靠再多酒精的麻醉也无法缓解的精神之癌。
广场的前面,临时搭建了一座连接着总统府露台的高台。上面装点着鲜花,铺着紫底金花的地毯,一直绵延到总统府内。台子中央摆着供桌,诺大的供桌上孤零零地横放着一把剑鞘华丽的宝剑。据说,那上面光大大小小的钻石就镶嵌了108颗。有年长者认得,那是曾经陈列在大陆最大博物馆里的镇馆之宝——天河之刃。也是历史上曾经的最高权力的象征。
广场上的最后一排,市民代表席的后面,有人打出了两条醒目的横幅。左面是:收复故土,还我河山!右面是:人类的反击将从今天开始!不论内容还是笔体,都给人一种豪情满胸的气势。
这便是今天人们聚集在这里的主题。
只是时间未到,引领主题的中心人物还没有出来。人们都在等待,等待今天主角的登台。相信那将是历史性的一刻。
总统府里,更衣室里的女佣们忙成了一团。特意准备了那么多套的威武华裳,统统都用不上。连随时待命的裁缝都一筹莫展,因为这不是小修小改就能解决的。
“这个板不住嘴的笨蛋。”
门口站着的威风凛凛的身着骑士正装的女人,瞅着这片忙乱,忍不住扶额叹息。
“要是我……”她摇了下头,望着那双泪汪汪求助的眼睛,再次轻叹口气。她明白对方的求助背后的意思,正是刚被自己所打断的念头。她放弃了最后的机会,毅然迈开大步,径直走向人群的中心。
她一把抓住肉乎乎的手腕,将那一身赘肉体态臃肿的女孩从里面拉了出来,嘴上轻描淡写地对周围说:“救世王的朋友就先算了。等会陛下来了你们再忙吧。”
留下满屋诧异的女佣,她们从旁门走了出来。哒哒哒……她们走下了楼梯直奔没人的地下室。地下室很深,踏着石阶的回响,让女孩心里毛毛的。
“艾姐……我们这是去哪?仪式马上就……”她像犯错的孩子般,小心地望着强硬地抓着她前进的背影问。
女骑士没有回答。直到走到阶梯的尽头,一扇巨大的铁栅栏门前面,撒开手的时候,她才转过身来冷笑着开了口:
“只有吃才能解决问题,不是么?它好像饿坏了,你呢?”
总统府地下竟然有这种地方,任谁都会惊讶吧。不过此时,女孩惊讶的显然不是这个,而是她眼中的艾姐。而接下来,她的惊讶马上就升级成了惊骇。
在那漆黑的铁门后面,一双双幽兰的眼睛闪现了出来,齐刷刷地盯向她。
女孩原本红润的圆脸白的像满月一般,不禁退了一步。女骑士的笑颜丝毫未变,头也没回,只是手上蹭地抽出了短刀……
广场上,人群开始焦躁。预定仪式开始的时间已过了半个小时,已经有贵宾走向后台询问状况,组织仪式的负责人只能强作镇定地安抚对方。作为东道主之一和仪式的主要参与者的教会方面,倒是安之若素。主教大人稳坐首席的姿态,稳定了周围些许的不安。
就在大家又翘首以盼了一刻钟之后,仪式的主持人终于登场了。在他激情洋溢的宣布声中,总统府露台上的大门徐徐打开。
广场上顿时骚动起来。前几排还好,后面的市民代表们纷纷激动地站了起来,有人在欢呼,有人在雀跃,还有几个虔诚的教徒在人群中吟唱《圣典》里关于救世主降临的篇章……
整齐威武的仪仗队率先走出,分列两边之后,那个众人期盼已久的身影终于从门里走了出来。
耀眼的金色斗篷,俏丽的青涩面庞,并不紧身的紫金王袍,包不住的丰满妖娆……这便是人们眼中的最为醒目的第一印象。
这在无数的艺术作品里,女英雄女侠士如此年轻如此惊艳,倒也毫不鲜见。但当现实摆在眼前,人们还是会觉得与想象中的强者气质格格不入。更何况还是救万民于水火的救世王!于是,广场上一下子静了下来。狐疑与失望写在了很多人的脸上,甚至人群里还不乏猥亵不敬的目光。
礼炮响起,一直稳坐的主教大人,庄严地登上高台,按程序郑重地将王冠戴在了她的头上。接着,加冕的王者将供桌上的天河之刃抓在手里,高举过顶。
这宣告着,少女正式登极称王。
同时也宣告着,松散混乱的邦联时代结束了,人类终于可以用统一的意志,整合起强大的力量,向盘踞故土的怪物发起反攻。谁会想到,仅仅一个月前,这还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在这仪式的高潮时刻,年轻美艳的女王,不仅赢得了一片礼节性的掌声,还让很多人重拾起了一开始的信心。人不可貌相,很快成了人们在底下窃窃私语的常用词。
接下来,只要她按稿子,将激情澎湃的宣言稿朗诵一遍,仪式便可以圆满结束了。历史的新纪元,便可就此拉开序幕。后世定会将此列为一段史诗的开端。
是的,一切顺利的话……
砰!一声枪响。粉碎了一切憧憬的想象。
就在整个仪式的心脏地带,贵宾区的头一排,有人竟然对青涩的女王举起了枪。一瞬间,全场的人都怔住了,只有负责安保的骑士团反应最快,离得最近的两位骑士,当即扑过去阻止了第二枪。
“骗子!怪物!自由万岁!”身份特殊的行凶者,激烈挣扎着,勉强从嘴里蹦出这些词来,活像个被按住的精神病人。
殷红的鲜血浸染了胸前的王袍。刚刚还在专注于讲演稿有些紧张的女王,仍抓着溅上了血迹的稿纸。她缓缓地抬起头。
子弹没有打中她的心脏,她却感觉心被掏走了。没有了痛感,只留下空洞。
想杀自己的人竟然是他!
眼泪不知不觉间唰地滑落,随之她的身子也滑倒在了地毯上。在她眼里,整个世界都倒了下来……
扑通,扑通!
剧烈的心跳震动着倾覆的身躯,在旁人看来,那就像是死亡前的抽搐。
玥儿!
混乱中,她听到有几个关切的声音异口同声地呼唤她,那般急切却又宛如幻听。她已目不能视,她想爬起来,可身体的每一个部件似乎都已不听她的指挥,只是忽然觉得胸口异常的灼热。
扑通扑通!
一阵更加剧烈的跳动,她感觉那股灼热竟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随之,她的意识也跟着迅速流失,好像喷涌的是自己的灵魂似的。
隐约间,她听到混乱的人群所发出的更加刺耳的尖叫,还有……还有那曾经慈爱的声音发出的,斩钉截铁的命令:“消灭那个妖孽!”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放弃了挣扎,任由意识沉入寂静的黑暗里,一直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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