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开始了。
看起来声势浩大，只有第一批坐的是这次的主角，驱魔师的总数不少，但大部分人都忙得脱不开身，能来参加仪式的前辈驱魔师一百人都凑不到，只能填满大神殿的一个角落，后面各种圣职者只是来当背景的。
唱诗班表演了一番，主持上台了，自然全权负责考试的彼得，首先是驱魔师的历史介绍，每次仪式的内容都一样：
“四千年之前，恶魔的到来打破了这个世界的美好，天使创造了人类来击败恶魔，讨伐恶魔是人类的职责。大好河山曾被恶魔所毁灭，我们人类用自己的血肉夺回了属于我们的世界。终于在三千年前，人类中出现了被天使所选中的使徒，他们以一敌百，智勇双全，彻底扭转了局势……”
安德烈都忍不住打哈欠。
之前和犹大一样，热情高涨的准驱魔师们也一个个昏昏欲睡，有一部分原因因为前一天太兴奋睡不着，这么重要的仪式又不敢睡，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得。
雅各布仗着自己使徒的身份，直接睡了过去，靠在安德烈身上。
“下面有请第一百九十八代使徒上台讲话。”
“醒醒，该你了。”安德烈叫不醒雅各布。
久久不见雅各布上台，彼得只能强行把气氛超热：“让我们鼓掌迎接有请雅各布·米迦勒。”
“恩？”雅各布被突如其来的巨响给吵醒。
安德烈赶紧把纸条塞给雅各布，把他推上台。
雅各布迷茫的走上台，就正大光明的拿出安德烈写的稿子，不带一点感情的念了起来：
“四个月之前，我曾不想成为驱魔师，恶魔已经不会危及到自己生命，总有人会铲除剩余的恶魔，我错了。不久发生了那场和平时代以来最可怕的屠杀，养育我长大的教会，我所生活的村子，共计四百五十人死亡，幸存者两人。如果我早一些成为使徒，这场屠杀不会发生，但是现在再怎么忏悔，死去的人都不可能复生，我们只能组织下一场悲剧的发生。即使在和平的时代，我们也不能放松警惕，绝不能让恶魔卷土重来，再次把属于我们的世界抢走。”
台下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也许安德烈词写得好，也许是彼得事先下达的指示
读完雅各布才意识到，安德烈所写的几乎和自己所想的一模一样。
“这之后，路西法背叛了天使，背叛了整个世界，局势再次被扭转，我们依旧没有放弃，终于在两千年前，米迦勒大人封印了路西法，长达两千年的圣战迎来了胜利的，但恶魔还未从这个世界中彻底驱逐出去，还不能掉以轻心，正如雅各布大人所说：即使在和平的时代，我们也不能放松警惕，绝不能让恶魔卷土重来，再次把属于我们的世界抢走。”
彼得也不想说那么久，口干舌的燥，还好腓力及时递来一瓶水。
天使恐怕活的太久了，时间观念稀薄，从来不会准时出现，为了维持人们心目中天使完美的形象——天使是不可能迟到的，彼得只能靠多说话来延长时间。
犹大担心遇到天使，朝着驱魔师的宿舍楼狂奔，不小心撞到了人。
“沙利叶！？”
“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天使的？”沙利叶的长发和双瞳是深蓝伴随着分布不均的银点，如同星空般不可思议的颜色，和雅各布一样，一旦见过绝对是终生难忘，不可能认错，“你见过我吗？”
“我……我见过您的画。”犹大急忙改成敬语。
“这样啊。”沙利叶相信了，然而大神殿的彩色玻璃和《圣典》的插画上，沙利叶根本不是这个样子，“能带我去大神殿吗？”
“没问题。”既然这次来的天使没有察觉犹大的身份犹大，犹大可以安心的参加仪式了。
“沙利叶大人，你……您最近被重置了吗？”
“是。”沙利叶一脸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一旦表现出不自然，沙利叶无论告诉教皇还是米迦勒，都会很糟糕，不，非常糟糕。
“三年前，您曾经来过，应该不会不记得路……”犹大当然随口一说的，反正沙利叶也不记得以前发生过什么。
天使受到重伤不会死亡，但也不能正常生活，天使将会被重置——回到受伤之前的状态，但记忆也会一并消除。
《圣典》的大部分内容很无聊，犹大还记得一个与“重置”有关的部分：
在天使与恶魔的无数场战役中，天使受到了致命的打击，又一个天使受了重伤，无法回到诺亚方舟，犹大当然记不住天使的名字。
天使被人类的少女所救，《圣典》没有提及少女的名字，因为人类对于天使来说是太过渺小的存在，不值得被记录。
人类的技术无法医治天使，天使不断劝说少女放弃，他不会死，少女坚持到了最后一天，少女和天使还是相爱了。
其他的天使来到了少女所生活的小镇，带走了受伤的天使，只有天使才有治疗的手段。
领走前那位天使做出了约定，当恶魔从这个世界消失时，就与少女结婚。
在圣战胜利之前，少女就去世了，天使回到约定之地，村子也已经不存在了，一切都是恶魔的错。
以上是犹大看到这里所猜测的结局，这个故事终究是悲剧，本文的中心思想是天使和人类相爱是绝对不会有结果的，犹大万万没有想到现实可以那么残酷。
恶魔得知了这个消息，掳走了少女作为人质，毁灭了整个村子。
天使早已被重置，根本不记得他们的约定，也不记得少女，面对恶魔的威胁，毫不犹豫的杀死了恶魔，少女被恶魔所杀。
“因此，人类与天使相爱轻则流放，重则死刑，这是重点，会考的。”多买平静的总结道。
“这也太悲惨了吧！”
“人类和天使本来就不是一个物种，本来会相爱就很奇怪。”来打扫房间的修女姐姐插嘴道，“就像人类和猴子相爱一样可笑。”
道理都懂，感情上还是无法接受。
“要说凄惨的爱情故事，我还是比较推荐米路。”修女情不自禁卖起了安利。
“那是什么？”
“当然是米迦勒大人和路西法了，从相濡以沫到相爱想杀，米迦勒大人没有杀死路西法是因为爱啊！”
炽天使长和这个世界的叛徒陪在一起不要紧吗？为什么这种奇怪的想法不会当作异端？犹大有些凌乱，似乎还忽略了什么更重要的槽点。
犹大从回忆中回来，觉得有点冷场：“恶魔的讨伐幸苦了。”
天使会被重置，肯定是与恶魔的战斗中受了重伤这一种可能。
“反正我不记得了，在你们眼里我们是不死，失去记忆和死去其实没什么区别。”
“没有回忆，只要再创造就好了。”
“对了，我这次来，还要找另外一位天使——米达伦。”
“没、没见过！”为什么派个失忆的来找人？
“我还没告诉你，他的样子，你怎么就知道没见过？”沙利叶虽然失忆了但不代表他傻。
“米伦达大人不让我告诉其他人！万一米伦达大人生气了，还请沙利叶大人为我做主。”犹大没见过米伦达，只能顺水推舟了。
“我知道了，那就不为难你了。”沙利叶也知道一个人类夹在两个天使之间很难做。
“前面就是大神殿了。”犹大看到了害虫，不对，多买，“你在这里什么？”
不能成为驱魔师，多买唯一的缺憾就是失去了静距离观察天使的机会，所以在大神殿周围待机，希望有机会看到天使。
功夫不负有心人，犹大身边的人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即使不是天使，也会有相当的研究价值。
多买冒着被犹大打死的生命危险，和沙利叶搭话：“请问你是这个笨……不，犹大的朋友吗？”
“不，我们刚认识。”
多买又九成把握的猜测被粉碎了，紧接着脸又被犹大的拳头粉碎了。
沙利叶把两个人晾在一边，就径直打开了大圣殿的门。
“接下来由教皇殿下发言。”彼得撑不下去了，决定让级别更高的人来救场。
教皇年事已高，腿脚不便，是被人推上去的，推车的人悄悄提醒道：“沙利叶大人还没有到。”
“四千年之前，恶魔的到来打破了这个世界的美好……”
台下的观众内心是崩溃的。
“恶魔还未从这个世界中彻底驱逐出去，还不能掉以轻心。”能把别人的话完全重复一遍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你们肩负着人类的未来，也肩负着这个世界的未来。”教皇发言结束，大神殿门的正好打开。
“非常抱歉，我来晚了。”沙利叶的手心中出现了一个光球，光球缓缓升到拱顶中间，瞬间采光并不好的大神殿变得明光锃亮，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天使。
驱魔师入职仪式正真的圣神之处就在于，驱魔师将会得到天使亲自授予的十字架。
“拜见沙利叶大人！”没有任何事前的彩排，所有人在同一时刻跪下。
天使是这个世界的管理者，是天使创造了人类，人类对天使的敬畏之情发自内心。
沙利叶从门口走到台上，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一眼。
“起来吧。”沙利叶重置后第一次来到地面，他知道天使对于人类是怎样的存在，没想到是这么大的场面。
所有人偷偷打量周围，可是没人敢第一个起来。
“我叫你们起来。”
所有人“唰”的站了起来，害怕被天使问罪。
沙利叶打量着台下的人类，与天使实在是太像了，但也有许多不同，比如与天使相比，人类的外貌朴素了许多，头发和眼睛只有一种颜色。
沙利叶注意到了雅各布，蓝色与绿色的瞳孔，红黑相见的头发，人类看到雅各布会把他当作恶魔，天使看到雅各布却会把他当作天使。
如果没有以前的自己留下的笔记，沙利叶一定会把雅各布当作米达伦。现在不在诺亚方舟上的天使只有沙利叶和米达伦。地面上的天使只可能是他们两个。
“你的头发和眼睛是怎么回事？”沙利叶只是好奇，所有人都以为沙利叶把雅各布当场了恶魔。
“是诅咒。”其他人以为只有使徒才能这么坦然的回答天使的质问。
雅各布只是一级交流残废而已，而且她只关心杀死恶魔，对天使的敬意维持在一个非常微妙的程度，感谢天使制造了圣器给了他报仇雪恨的机会，也怨恨天使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家乡全灭的时候却没有拯救他们。
“诅咒？”沙利叶作为天使自然没有中过诅咒，也没有见过诅咒。
其他人以为沙利叶不相信雅各布的话，十分紧张，又没有人敢插嘴。
“沙利叶大人，这位就是鬼切丸的使用者——雅各布·米迦勒。”彼得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说道，在天使面前插嘴随时都可能被杀，使徒被天使误伤的后果，教会同样难以承担。
“我知道了。”沙利叶不明白彼得为什么要答非所问，他只是想知道诅咒到底什么，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知道。
沙利叶知道到地面是有正事要做：“我期待你们的成果。”
彼得从腓力手中接过一个银质的盘子，递到沙利叶面前，里面放着银色的十字架，这是驱魔师最重要的标志，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每一枚十字架雕刻着驱魔师的名字，当他们不信战死时，也能用来辨认他们的身份。
沙利叶双手将十字架递给驱魔师，驱魔师双手借过十字架。
“愿为世界献出生命。”对天使的敬畏，对恶魔的仇恨，对理想的坚持，每一个人心中信念有所不同，他们的坚定都一样，否则不可能通过如此困难的考试，每个人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大神殿。
每个人都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十字架，盘子里却多了一个。
“禀告沙利叶大人，有一位驱魔师身体不适不能来参加仪式。”
驱魔师考试难度很大，即使通过也会受伤，每一次入职仪式都会有人缺席，不过因为肚子疼临时请假，犹大还是第一个。
沙利叶看到了十字架上的名字——犹大·米迦勒。
“我亲自给他吧。”沙利叶拿起十字架。
“我明白了。”彼得看起来冷静，心里完全受到了惊吓，犹大到底何德何能，连天使也这么优待他，擅自怀疑犹大的身份会不会引起天使的不满。
仪式之后必有大餐，教会也无法避免的习惯，仪式的主角——新生代的驱魔师，担当群众演员的圣职者们，以及应该是配角却和群众演员一样存在感担忧的各位驱魔师前辈们都享受平常吃不到的美食，顺便加深一下感情。
一群A级驱魔师来势汹汹，把雅各布身边的同期全都吓跑了。
“使徒大人，您有兴趣加入我们的队伍吗？”他们早就想来接触雅各布了，之前忙于任务没有机会，这场仪式也是挖掘有潜力的新人的好机会。
“不，请来我们的队伍。”
以往还不至于抢人，来挖墙角的队伍水平也没有那么高，雅各布成为驱魔师之前就已经是使徒，这种情况百年难得一见。
不仅能让队伍的战斗力提升，队员的生存率也会大大增加。
一级交流残疾的雅各布当然应付不过来这些人，仅仅让安德烈出面，对方肯定不买账，安德烈顶多吓唬吓唬这些同期。
雅各布为了增加安德烈的威信，把雅各布抱到自己面前：“有事找他。”
“雅各布已经决定好自己的同伴了，如果以后与各位有意向合作，会联系大家，希望大家能自己的名字、特长和联系方式留下。”安德烈不仅表现出了诚意，还获得了大量驱魔师的资料。
仪式的组织者，教会的高层依旧忙碌。
“教皇殿下，开门见山的说了，我一个请求。”沙利叶是吃过才来的，完全不饿。
“天使大人的话就是命令，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教皇在幕后准备时，也偷偷吃过糕点。
“实际上有一位天使在一个月之前失踪了，请教会协助寻找。”
“没问题，彼得。”
“在。”彼得把沙利叶领到教皇面前就没有离开。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教皇说完就让人推着自己出去吃饭了。
“是，沙利叶大人，那位天使的名字是？”彼得是在场唯一没有吃过饭，而且是整场仪式中最累的人。其实彼得真的提出想要吃饭，沙利叶没理由不同意，这不符合彼得以工作为重的原则。
“米伦达。”
彼得检索了一遍大脑，发现没有相关资料：“非常抱歉，米伦达大人不怎么出现在公共场所，我不太清楚他的样貌。”
“说来也惭愧，我最近刚重置过，已经忘了他的样子。”
居然让刚重置过的天使来找人，彼得莫名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米迦勒大人和教皇是一丘之貉啊。他们的本意是想锻炼人，但这么繁重的任务，一不小心就锻炼死了好吗？
“您没有问过其他的天使大人吗？”
“得到了‘很接近人类’的评价。”
寻找失踪的天使也不是没有过，天使的样貌十分出众，找起来听不困难，然而偏偏还有难找的天使。
“不过没关系，我知道有人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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