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敏在马戏团遇到了一个感兴趣的人,准确的说,是那个人对她感兴趣。她从后台溜到了演员们训练的地方,东逛西逛,终于引起了马戏团经理的注意。
他一根手杖拦在女孩前面,喷着烟雾问:“你从哪儿来的,马戏团不是小孩子游戏的地方。”
“我是来学艺的。”敏敏找到好机会,把自己的演员梦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包括对贵团精彩表演的崇拜之情。她特意穿了最夸张的衣服,带着橙色假发,如果不是眼力好,也许真的会把她认作内部成员。
经理对自己的马戏团了如指掌,所以并没有被蒙混过去,说:“我们是正规表演组织,小孩子进来必须要得到父母的同意,还要签署协议的。你先回家问过你妈再说。”
果然敏敏露出为难表情,很明显妈妈不会同意,如果她能同意自己也不用偷偷摸摸来了。
经理斜睨着她道:“怎么,这点麻烦就过不去了?当马戏团演员是很辛苦的,要克服数不清的困难。”
他的语气里带着轻蔑和嘲弄。
敏敏辩解说:“你没见过我妈妈,见过了你也会害怕的。”
他哈哈大笑,问:“比狮子老虎还可怕吗?”
“狮子老虎一点不可怕,它们可听话了,尤其是在训兽员的手里。”
这句话引起总经理不一样的目光,他赞赏的看着面前的小女孩,没想到她不只是天真热情,还有难得的天赋和灵气。如果一个训兽员开始就怕了,把动物当成野兽或者任己摆布的木偶,那么他最多是合格而已,却无法成为优秀的训兽员,更无法成为伟大的训兽员。任何好的合作,都是建立在真正的了解与关心上面。
他说:“如果你能让我见到你妈妈,也许我能说服她。”
“真的吗?太好了!”敏敏很兴奋,她最怕的是妈妈,最难搞定的也是妈妈,只要她同意了,自己什么都不用顾虑了。
经理点点头,抽着烟去看演员的训练,步伐中透露掌握一切的淡定从容。他是一个心细的人,同时不失胆大,这两种相辅相成而又相互矛盾的特质在他身上兼有,像时间磨砺的珍珠一样闪着光。那些美好的东西,大多数人只是说说而已,只有真正拥有的人才会因此更美好。当然,也不能完全抹去他们原本的缺陷,比如这位经理的贪财。人就这一辈子,贪一点又何妨。他常这么说。
见到敏敏妈,马戏团经理见识到了何为剽悍人生。这个独自带着女儿生活的农妇十分顽强,弃一大堆金钱不顾,只要女儿陪在自己身边。她抱着敏敏哭:“你那个没心肝的老子跟别的女人跑了,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也要跑了。你忘了是谁把你拉扯大,是谁送你去学校识字念书。”
一串又一串,像倒不完的洗碗水。
敏敏听得头疼,却只能跟着这个女人一块哭。她无法不同情这个命运悲惨的女人,也无法不同情命运悲惨的自己。运气是相连的,自己出生在这里,只能一辈子做个普通村姑。
云辉在家听见敏敏妈的哭声,就知道是敏敏的梦想败露了。毕竟阿姨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哭了出来,凡是超过七岁的正常人,都能听得懂。
他担心敏敏,怕她难过,又怕她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无论哪个结果都是自己不想要的,如果她能安心呆在家就好了,如果她能像自己一样平静的生活就好了。他想。
云辉趁着月色,翻过阳台去找敏敏。这次敏敏没有开门,他敲了好久,阳台门还是紧紧关闭着。
房内光线幽暗,能够看到那张小小的蓝色铁床。敏敏也许坐在床脚,要么蜷缩在床头,她藏起了自己,就像藏起那看不见的忧伤。
外面刮着风,阳台上很冷。云辉站了一会,只好抱紧了胳膊。他知道这时候的敏敏不想见任何人,甚至锁起了阳台门,不就是为了阻挡自己吗?
“你现在不能去马戏团,以后也是可以去的。”他就着风说,“等你长大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那时候再去也不迟。”
“而且,你能留下来的话,我也会很高兴。”
这是他的真心话,用勇气拼凑出来的真心,和着呜咽的风一起散落在了夜空里。
不管对方能不能听见,只要说出来,哪怕听众只有自己。
我在暗中看着云辉,他实在是个老实孩子。一心想着友情,陪伴,和那点点丝丝甜蜜的爱情,连自己身在危险之中都不知道。观察了这么久,他给我的印象始终是想别人很多很多,想自己很少很少。这样的人容易吃亏,也容易惹人心疼。如果我有心的话,甚至想分一点给他。
他靠着的栏杆太旧,早已年久失修,坚固的金属慢慢损毁,化作松散的物质。
在这种脆弱的保护下,想要安全也很难。
在他掉下的瞬间,我从后面将他接住,小心翼翼的落下阳台。
他惊恐的望着我,又望了望阳台,似乎很疑惑自己是怎么下来的。明明要许多步骤才能下来,竟然一下子到底了,难道发生了瞬间转移?
显然这些只是我的想象,云辉瞪大眼睛,期期艾艾的问道:“你是神仙吗?”
我笑了笑,解释:“我不是神仙,只是有一些常人没有的能力。你刚才要掉下来摔死了,所以我接住了你。”
他点头,说谢谢你救我,然后祈求道:“能不能不要说摔死?”
“我没有说啊!”好像确实没有说。
“好吧。”又擦了一下额头,这像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他说:“不管你是不是神仙,你都拥有超能力。本来我是应该惊讶的,可是认识敏敏久了,我也变得不那么在乎了,大惊小怪那种东西再也不属于我了,所以你是谁都没有关系。”
我歪着头听了一会,问:“所以是鬼也没有关系吗?”
他往后趔趄了一步,吓得差点跌倒。然后仔细看了我一番,摇头说:“你你你长得这么漂亮,不可能是鬼。”
这话就奇怪了,世界上有很多漂亮的女鬼,他应该很清楚才对。为何相貌能决定一个人的身份呢?
他也意识到了话里的问题,又说:“你是活人的那种漂亮。”
我很高兴,感到没有白救这个人,起码他有一双聪慧的眼睛。这位看起来心眼比甘蔗还实的老实朋友,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笨拙,在讨女孩子欢心这方面,他简直无师自通。
我们聊了一会,感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好歹得有个开始结束,我是来帮他实现愿望的,一旦有了这种东西,多么努力的努力都不算过分。
我说:“你不是想让敏敏留下来吗?为什么还要伤心呢?”
“我哪有伤心了?”他急切的反问,像一簇好斗的火苗。
“不伤心为什么要跳楼,只有伤心到极致的人才会这么做,你以为我是白救你的吗?”
我有很大的把握,于是用出了不容置疑的口吻。
他说:“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把我的意图全都看出来了?”
我点头。本人没有太大的能耐,这点能耐还是有的。从遇到他们开始,我就对他们的意识产生了兴趣,所以跟随了一路,了解了全部,还想要结果。
他说:“这样的话,我想让你影响敏敏妈的思维,让她同意敏敏去马戏团。”
这句话实在出乎意料。不仅在于他的要求是随便的,想法也是随便的。我只说了自己能够了解,并没说自己可以改变。并且这么做的话,他会让自己更加伤心,以至于陷入绝望。
他看出了我的费解,轻描淡写的说道:“我不想让敏敏失望,即便她会离开我。”
“那你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后果吗?”我问。
“我会一个人长大吗?”
“没错,而且会一个人终老!”
这句话实在是恨铁不成钢,如果他不为自己的幸福负责的话,那么没有谁会来买单。并且放纵那位姑娘的幼稚与狂热,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最终他们将越走越远,分崩离析,消磨掉之前所有的眷恋。
我希望他能考虑好,不要让自己后悔,所谓的成全不一定能换来幸福。
他用映着满天星光的眼睛看我,说:“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幸福,只希望敏敏能够幸福,她是那种能够感染别人的人,我是第一个被她感染的。”
所以只要她快乐自己就会快乐,只要她幸福自己就会幸福,这种陈词滥调还要重复多少遍,像病毒一样传染的爱意,无法去除的爱意。真的让人无奈。
我答应实现云辉的愿望,毕竟这是自己招惹出来的。改变敏敏妈的心意并不简单,她很顽强,又听不见别人的话,只有通过引导那些精神游丝,让它们迷了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才能最终放手。在那沉重的睡眠里我精疲力尽,感到四处都是压力,快要透不过气来。在我印象中,这是第一次有了呼吸的感觉,尽管是困难的,也夹杂着莫名的喜悦。
我看见小时候的敏敏,那时她便是个活力十足的孩子,还有年轻的敏爸敏妈,他们算不上甜蜜相爱,站在一起却有种意外的相配。
那个男人头发微长,身形俊朗,笑起来甚至性感迷人,可他为什么要抛弃母女二人呢?到了后面,敏妈的梦境里充斥着越来越多的怨气,周围黑雾缭绕,阴森恐怖,寸步难行。我带领那一缕缕游丝小心的走着,避免碰到敏敏和敏爸,像一个流放犯人的小兵。由于不知道附近的情况,只能把她的游丝缠在石头上,暂时困住。至于会不会逃逸,逃逸后又是怎样的心碎,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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