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沉默而压抑，连空气都变得无比凝滞。
刀柄从我肩头滑落，“哐啷”一声脆响，砸在了地板上。
我回过头。
你木然地望着我，忽然撇过头，抱住自己的脑袋。
“好疼……怎么头好疼啊……好像……裂开了……”
我爬起身，惊疑不定地看着你，试探地问了一句：“妹妹？”
“我……我好难过……”你的脸上浮现出痛苦，一手扶着脑门，一手按着床沿缓缓地跪了下来。
在你的身躯跌倒前，我已经冲上前抱住了你肩膀。此刻的你双眼紧闭，身体纹丝不动，好像昏迷了过去。咬了咬牙，我忍着一身的伤痛，把你轻轻地抱到床上，然后给你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后，我又重新跌倒在地上蜷缩起来。
痛，身体的疼痛感仍旧无法短时间弥散，抽着凉气，我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这时候我才发现，此时的我已然汗流浃背，甚至头发也被沁出的冷汗浸湿，好像被谁浇了一头水。
简直死里逃生。
无论如何我也想不到你竟然会有这样狠毒凶暴的另一面，这种双人格的迅速转变与心理课本上的介绍简直如出一辙，可是在之前并没有听说过你患有任何精神疾病。也就是说，你的人格分裂可能是近几年发生的事情。再次回忆了一下你说过的经历，还有关于人格分裂的引起原因……
有些恍然，那位凶悍的‘妹妹’是作为守护者出现的角色，是在你受到伤害时自动保护自己的一个角色，是舅舅虐待你时为你带来的保护茧。如果猜测没错的话，当你醒来后必然忘记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且深深地感到恐惧。
过了好一会儿，我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下体，缓缓地坐起身。身上的疼痛已经缓解的很多，很庆幸，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
我深吸了口气，趴在床头默默地凝望着你的那张脸。
圆润协调的面部曲线，长长的睫毛似乎是两只振翅欲飞的黑蝴蝶，眉毛黑而修长。可微微蹙起的眉宇间似乎藏着心酸而不悦的故事，令人倍感疼惜，愧疚。
我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阴暗的卧室忽然变得明亮了一些，窗外的雷闪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落起了淅沥沥的雨滴。
发生在我身边的事情就是这样奇异，前一刻还正在上演的尖叫，哭嚎与痛斥，此刻却忽然岑寂无声，仿佛整个喧闹的世界霎时间沉静了下来。
几分钟后，你从昏迷中幽幽醒来，一脸茫然地看了我几秒钟，忽然扑进我的怀里。
我松了口气。
很明显，真正的你，回来了。
但此时，你的身体冷得像一块发抖的冰。
“她……她……她又出现了吗……我又做了什么……又闯祸了吗……”你的声音在发颤。
我摇摇头，爱怜地轻抚摸着你的长发，柔声告诉你：“没有，没有，好孩子，别怕。”
“哥哥……她……她……”你抬起眼睛，嘴巴微微张大，瞳孔倏然放大：“我打你了！”
我摸了摸脸，一阵火辣辣的疼。也许那里有个巴掌印，但绝对不是眼前这个‘妹妹’干的好事，所以我不会怪你。
“哥哥，对不起……”
“别抛弃我好不好，求求你了……”你咬着嘴唇小声对我说，泪珠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我沉默。
一个精神病人，正常人都不希望这种家伙在身边吧；一个精神病人，都认为这是一个危险的家伙吧；一个精神病人，都不喜欢这种家伙吧；都看不起这种家伙吧，都会排斥这种家伙吧。
就像我，其实我也算是一个精神病人，患有社交恐惧病的精神病人。
说起来还真让人哭笑不得，两个精神病人正拥抱在一起。
“让我做什么都行，哥哥别赶我走好吗……”你的声音近乎哀求，眼神中的哀伤再也无可掩饰。
“我可以给哥哥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真的，什么都可以，只要别抛弃我就好……”
忽然想哭，但还是忍住了。
“不让你走，不让你走的。”我吸了吸鼻子，把你紧紧地抱在怀里，声音低哑：“妹妹，我绝对不会放弃你，不管别人如何看你，但哥哥绝不会，永远都不会。”
你小声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我笑，对你说。
“因为——我喜欢妹妹啊。”
十九年来，我从未如此频繁地说喜欢一个人。
一天之内，我第二次对同一个人说喜欢你。一次是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另一次是完全理智的情况下。
“喜欢……”你望着我，表情难以置信。
“可是，我有危险……”
我微笑，攥起拳头拍了拍胸脯，一脸自信，
“嗯！我有信心能在‘她’出现的时候，跟她好好交流的！哥哥在心理学方面可是很有造诣的噢！呐，难道没看到哥哥的房间里有整整一大摞的书吗？”
我在吹牛，要知道我这种仅仅看过几本心理书籍的小菜鸟连入门级都算不上，更别说什么造诣，只是对了不让你感到担心。当然，也有男孩在女孩面前特有的表现欲在作祟。
“哥哥……”你把脑袋埋在我胸膛前，缓缓闭上了眼睛，轻声呢喃着：“喜欢哥哥，从很早就喜欢哥哥，哥哥总是保护我呢。”
心跳加速。
这种时候我竟然脸红了，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算是被表白了吗？
而且，问心有愧——我是否真的爱上自己的妹妹？又或者只是一个借口，又或者说一时冲动？
我不知道，或者说，我拒绝知道。很显然它绝非日久生情，然而所谓一见钟情却是不堪一提，于我自身而言，我从不信任‘一见钟情’会含有‘爱’这种伟大的介质，它令我感觉更像是男女之间互相瞬间产生的某种刺激性的性冲动，可能甚至有时候一瓶费洛蒙就能做到这一点。
撇弃其他某些原因，不管怎样在我觉得，你毕竟还是纯洁的年龄，是一个没有太多世故的女孩子，一个需要保护的女孩子，一个需要怜惜的女孩子。
过去的你受尽了伤痛与委屈，像一盏布满裂缝的花瓶，真的已经再也经不起太多撞击与磨砺了。
不知为何，我忽然再也难以生出想要寻死的欲望，反而有一种必须活下来，然后要用这条命来守护你的愿望。也许这种忽然冒出的想法有些矫情，但你的确救过我的命，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对，正是为了报答你的那份恩惠，所以我有必要，也有义务肩负起这份责任，我有责任保护你！
对，绝对不可以再做伤害你的事情！（事实上，我不敢再找死了……）
“妹妹，这种事多长时间了，跟哥哥讲一下好吗。”我问到。心中仍然对刚才的发生事情心有余悸。
你点了点头，我想你自然会明白我想问什么。
“两年了，两年前爸爸他……”你的语气停顿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他酗酒越来越厉害，神经病也变得严重，然后打我，那时候不知怎么回事，她就忽然出现了……”
被你狠揍后的我几乎能想到舅舅曾经经历过怎样凄惨的后果了，反倒是对舅舅稍微感到可怜了起来。我忽然有些不解，你既然有那么强的人格来保护自己，可为何身体上还会有明显的伤痕和青淤？
似乎看到了我眼中的疑问，你犹豫了一下，低下头小声对我说道：“但是……她……她不能每次都保护我不受伤害的，有时候也会被爸爸欺负的……”
“怎么可以这样虐待自己的女儿，像这种家伙应该坐牢，为什么不报警。”我愤慨地说道。
“毕竟是爸爸啊，是亲人……”你低着头小声说着。
我叹了口气，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教你这个又傻又善良的妹妹。但只要想到不久前那个持着刀一脸凶恶的你，又有些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你轻声嘀咕了一句：“怎么又出现了，为什么会这样，我本以为这次离开爸爸后，她就再也不会出现了啊……”
你忽然不说话了。
等等，这一次……
如果说你受到欺负时就有可能出现第二人格，那么所谓的‘受到欺负’也许就是第二人格的扳机点。但是这次不同，我绝对没有对你有施暴的行为。只是用嘴巴亲吻了你，顶多用手碰到了你胸前的伤口。
如果把‘受到欺负’变相引申一下的话……
脑海中忽然出现了可怕的猜想——舅舅可能有性侵女儿的嫌疑！！
这种想法太可怕了，这种伤害也太可怕了。我不敢往下想象了。
我甩了甩脑袋，赶紧把那些怀疑甩出思维。
“那个什么……”
我掩饰地咳了几声，然后注意到你正抬起脸来看着我，脸很红。
你难道也猜到了些什么吗……
当然，猥亵少女这种恶心的罪名赖到我头上的话，我是死都不会承认的。
你忽然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整张脸孔都变得通红。
“怎么了？”我问。
你咬着嘴唇晃了晃脑袋。
你沉默了很久，忽然似乎鼓起勇气似的一下子仰起脸。
“哥哥不讨厌的话，可以给哥哥……”
“怎么会讨厌，哦？给？”我心中突地跳了一下，大脑一阵热地发胀。
“等一下，你说给……给给……给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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