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皮一阵发麻,这种东西竟然要让我来买,我会被人当成变态的吧。
可是——
一股毅力把我挪到付款处。
“**万岁!杀啊!”——电视机中吹响了冲锋号。
内心在绝望而又恐惧地挣扎着,手心已经沁满冷汗。
我把购物袋小心地放在了柜台上。
“结……结……结账……”
可恶啊,像这种时候我竟然结巴,这样一来不就更令人感觉可疑了吗。
深吸一口气,我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然后在心中运用其所学到的心理学知识去观察周围人的表情,在极度担忧着当营业员用条码扫描枪扫到我的卫生巾时会不会忽然抬起头,然后用怪异的表情观察我。
“轰隆!”——电视机中传来此起彼伏地炮火声。
这简直如同战场!
那样我肯定死定了,我一定会当个懦弱的逃兵,一定因为害怕丢人而逃走的。那样一来,你就会发现我的社恐症秘密,说不定会瞧不起我这个哥哥的!
可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轻快而有力地脚步声。
我的嘴唇在没法抑制地发抖。汗水已经顺着鼻翼两侧流进了嘴巴里,咸咸的。
竟然又有人了,被人嘲笑的几率已经增加了好几倍。从脚步声中听起来应该是个青年人,他此时正站在我身后,用极丰富的情感与没有一丝破绽的音准在鼻子里哼唱着‘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老调子,似乎已经沉寂在了抗日电视剧中所营造出来的美妙气氛中。
“先生,一共四十八块二。”营业员低着头说,语调没有任何波动或者言外之意。
我吁了口气,终于结束了,太好了,没有人用怪眼光看我。
我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抽出五十块钱,正打算丢下钱就逃走时。
“哎呦!”忽然听到身后的年轻人咋了咋嘴巴。
“****炸天!”
我回头,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是个身材和我差不多的青年,还在津津有味地观看着电视节目中的战争场面。嘴巴里咬着根牙签,裤衩,背心,夏日里很稀松平常的打扮。
但第一眼我并没有仔细注意青年人的相貌,而是将目光投在了青年背后的黑色琴包上。
形状很容易看得出——是吉他。
琴包层次更重,看起来很厚实,而且是法利达的牌子。估计没错的话里面应该有一把档次不低的民谣琴。
这是曾几何时,我已经破碎梦想呢。耳边仿佛听到几声熟悉而优美的和弦分解,把心中那些生满锈痕的琴弦微微共鸣了一下。看到青年结完账正朝着我的方向走来,我心中忽然荒诞地想要跟他搭个话交个朋友的想法。
但最后还是逃走了。
我扶着膝盖大声地喘息着。夏夜的风吹在脸颊上,在汗液的浸泡下把炎热驱走了很多,但很不舒服。
“咳咳!女孩子的这种东西!”我愤愤地吐出一口怨气,“被人看到的话,你哥会被当成变态的。”
“才不是呢,就算大家看到也会认为你是给女朋友买来的呀,认为哥哥很贴心才对。”你笑眯眯得看着我,这表情显然是故意的。
你拉住我的手。
“哥,走啦。”
“琪琪?”一个微微有些惊讶的声音,是刚才那个青年的声音。
我和你一齐回过头。
“咦,是你?”你也有些惊讶,看来你们两个人是认识的。
这时候我才看清了这个人的面貌——样子在二十岁上下,黑色碎发条染成橙黄色,高高的鼻子上架着一副黑框眼睛,眼睛很小,几乎眯成了一道缝,让人感觉他时刻都很高兴。
“你好。”他热情地朝我招招手。这个人的五指修长,左手的指甲很短,指尖的茧子很厚,看得出是常练琴的人。
“我叫保罗。”保罗笑盈盈地对我说。
这名字可真洋气。
“保罗你好,”我点点头,局促地回应道,“我……小雪……”
保罗把头转向你。
“我可看到了噢,原来在跟男朋友约会啊。”他指尖轻点着下巴,微笑:“嗯,怎么说呢,不错,很贴心的男友呢。”
我和你面面相觑。这才意识到,你正紧挨在我身边,而保罗那双小眼睛正扫向我手中的方便袋。
“才……才不是……”你说,赶紧跳向一边。
“不是!”我说,声音更坚决。
两个人并不是异口同声,但两个人仍然紧紧地牵着彼此的手。
“看!手手手!看我说中喽!”保罗一脸轻松地打了个响指。
我松开你的手,有些生气地向保罗辩解:“别胡说啊,我们是……”
“对了,教会还有急事——”话还没说完,保罗忽然转过身。“暂别啦!”
我们两个人愣愣地呆在原地。
直到黑夜中远远地又传来“哒”地一声响指——“愿上帝祝福你们!”
你在我身边小声地嘀咕着:“保罗是我们教会的乐队吉他手,但这家伙太冒失了,难道兄妹都看不出来吗…”
“哥,你脸红什么。”
我忙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颊,的确有点发烫。
“没有啊……”我故作轻松地扫过你的脸。“咦,你在说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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