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不得不先走了，各位下次再一起玩吧。”
车旁，灏瑶对我们笑道。
我总觉得她的笑有点透明的颜色，随时会消散一样。
“周森，很抱歉没有时间和你详谈，想要找我的话，随时欢迎拨打这个电话，或者直接来别馆也可以。”
泰姆递上名片，我双手接住，点头示意。
“那……再见。”
灏瑶隔着车窗轻轻挥手。
黑色的保时捷拐过街角，就此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一别十年春秋，没有缘由，我涌上强烈的别离感。
“真是有趣的人呢。”
“谁啊？”
“两个人都是。”
中二病的灏瑶说是有趣还过得去，泰姆能得到这种评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刚才在餐厅的窘迫。
“最后饭钱还是记在账上了啊。”
“既然是自己东家开的店，那报销是有保障的。”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盖过这件事，泰姆还塞给我们回家的车费，说是“封口费”，实际上相当于变相的给我们提供方便。
“虽然有点奇怪，但还是个不错的人呢。”
“下次去的时候，可要把钱还他哦。”
今天受到了灏瑶不少的照顾，下次可要好好道谢。
我们不停地重复“下次”。
刚吃完午饭，灏瑶就要离开。我们早上游玩的设施不到游乐场的九牛一毛。匆匆如白驹过隙地享受点滴的欢乐时光，因为自由的鸽子回笼的时间快要到头。虽说是我的主观臆断，但我总觉得这就是事实。
你这样就满足了吗？我还是没有问，因为我不知道我能为她做什么。
不满足又怎么样？我无力改变。
于是，我们购买下午最早的一班车的车票，踏上了归途。
晚饭时间，父母难得能和我们坐在一起共享晚餐。
“喂，儿子。”
“怎么？”
“你们不会去……游乐场之类的地方了吧？”
“阁下莫非是诸葛孔明？！”
“可恶你居然真的出手了啊啊啊畜牲！”
“一如既往的过度保护！”
“哦？游乐园？有拍照片吗？”母亲插嘴问。
“手机没电了……”我撒了一个谎。
照片是有，但上面都是我和一个超——可爱的妹子合影，您想看吗？
我才不会自寻死路。
“听说那个游乐园的鬼屋很有名，你们去了吗？”
“……去了。”
“为什么别开视线啊？”
其中的有比山更高比海更蓝的理由，您用成年人的风度无视就好。
……
吃完饭，父亲找到了我。
“儿子，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啊。神经兮兮的。”
毕竟是我的父亲，对我的情绪十分了解。
“我还以为没人看得出来。”
“你以为我养了你几年？”
父亲停顿了几秒，确认四处无人后，对我说。
“说吧，安全措施做好了吗？”
“爆炸吧你。”
是我想多了，这个男人什么都不知道。
“我年少轻狂的时候也犯过一些错……”
“停，就此打住，再继续下去就要成为要加上屏蔽音的内容了！”
和儿子传授男人的风流经验，老爸你是觉得我去游乐园做什么啊！
“……不是？”
“为什么要失望的叹气？”
“子不教，父之过！”
“这种教养我不要也罢！”
“儿子，安全措施是很重要的……”
“再见，我洗澡去了。”
“你当我是你备胎吗？”
“和儿子大谈安全措施的父亲连备胎都不如。”
“那你希望我和你谈些什么！”
“朝我发火有什么用！除了安全措施你就想不到别的和儿子聊天的素材吗！”
“聊一聊德云社的近期作品……”
“我觉得我们已经在讲相声了所以没必要在讨论别的相声作品了？”
这人在搞什么飞机？
“怎么一股酒味？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
“晚饭没见你喝啊？”
“吃完后喝的。”
“啊？”
“不喝酒哪有人会和儿子促膝长谈？”
“好窝囊的发言！而且你喝了酒也只能和我聊些黄色话题吗？！”
“我这不是导入正题吗？”
“用安全措施作为开头我简直无法想像你的正题到底是什么！”
“我很早就听小芸说了，”父亲的语气不变，“你好像在为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烦恼不已……对吧？”
烦恼不已……？我是很烦恼没错，但无关紧要是怎么来的？老爸拿什么判断我的烦恼无关紧要？
“这几天你好像不纠结了，这很好。这是我和你妈的责任，你没必要负责。”
“你以为是你的提议，所以你要承担义务？开玩笑，是谁签的字？这不是你的事。”
“要是你能放得下，我也就不说了。今晚你好像又开始想这些有的没的，我给你打计预防针。”
“我们家可能没什么钱，但至少你和小芸的学费还是有的。”
父亲在脸上拉出锋利的线条。然后他似乎感到有点害臊，挠头走了。
“孩子他爸！你喝酒了！？”
“小酌怡情……”
父母的争吵并没有传到我的耳中。
——混球老爸，你说了什么？
父亲误会了我的烦恼的源头，吐出了意外的情报。
我们家现在缺钱？这怎么可能，家里虽然不算富裕，但养活几口人没什么大问题。
我的提议，签字，责任，没什么钱。
从中得出的信息只有一个。
“债款……而且和我有关……”
现在回想起来，线索简直遍地都是——父母最近频繁的加班，还有小芸对金钱的异常敏感。我却没有察觉，不，是我无视了。逃避的本性还在禁锢着我。
穿越，神的力量，欠款，沐沐的证言，莫名多出来的家庭成员，泰姆的答案。
我是怎么想的，我做了什么，现在的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突然觉得很累，累的直不起腰。周围茫茫一片都是雪，雪下埋着黑色的恶魔。它们等待机会，在温暖将雪融化的时候出来肆虐。
我的幸福就像一层纸，尽管我小心翼翼不去触碰，它还是会被戳破。
纸破了，好冷。
小芸就在房间里，我的手在门上几拿几放。
真相很重要吗？知道了这个家其实很脆弱又怎么样？
我忘了我是怎么睡着的。
“儿子，这成绩……”
“……”
“二本中游……还不错了。至少还有个学上。”
“和小芸的重点线差的很多啊。”
“高考前一个月才努力学习不管怎么说都太晚了呢。”
“看来两个人的学校要分在不同的地方了。”
“我……也上大学？”
“这不废话吗，都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怎么会有人因为没钱不去上学？”
“可是家里……”
“重点院校的学费不贵。欠的钱我们会搞定。”
“孩子他妈，单位来电叫人了。”
“报志愿的事晚上回来说，我们先走了！”
“别摆出内疚的表情啦。”
“哥哥……”
“一切都会顺利的。应该说我会让它顺利的。所以在大学里要好好学习哦。”
“……嗯。”
“那我去漫展了。”
“哥哥。”
“还有事吗？”
“哥哥已经很努力了……我知道的。”
“……我出门了。”
“再见，哥哥。”
……
又是这种梦。
天尚未拂晓，沐沐的鼻息在黑暗中有规律的起伏。
翻个身想接着睡结果发现沐沐就在另一侧。这下死都睡不着了。
“操蛋。”
我思考了很久，最后悄悄的摸下了床。
这个梦真特么像个天启，在关键时刻给我推波助澜。在我想要放弃的时候给了我一点希望。
“就当我睡蒙头了吧。”
我开始了一生中最大的冒险。
“说实话接到电话的时候我真是吃惊不得了呢，周森。”
“抱歉，这么晚了还把你叫出来。”
“Imaginative Gamer”的店里依然流淌着缓慢的轻音乐。
“泰姆也喜欢玩游戏吗？”
“FPS有点吃不消呢，我的晕动症可是很严重的。”
泰姆饶有兴致的翻看着架子上的游戏。
“不过泰姆是怎么知道这家店是24小时营业的？”
24小时营业的游戏店在全球恐怕都没有几家，在这个小镇上更是浪费资源。在其他商场都打烊的时候，商场可是很阴森恐怖的，而这家店还是坚持开着，并且一个员工都没有……玛德简直是恐怖电影。
“因为公务员是很辛苦的，每天都要工作到深夜嘛，正因如此，我对各种通宵营业的场所都很熟哦。”
“那可真是小孩子不应该接触的话题呢。”
你不是成年了吗，泰姆笑着反驳了一句，然后问道。
“你这时候找到我，是想继续中午的话题吗？”
“差不多吧，还有其他的事情想一起询问泰姆呢。”
“说起来那还真是经典啊，我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那种地方和客户会谈。”
想要合理的单独和泰姆会谈，当然只能找一个灏瑶她们无法进入，而我们进入不显得突兀的地方了。
——对，就是厕所。
受时间所限，我没有和泰姆详细交流。只问了简单的几个问题。
——我和你进行过交换吗？
然后答案是……
——有。
大概是因为这个答案，我的情绪才会不正常的紧张。
在回程的车上，我也问了小芸她们观看录像的结果。不出所料的，小芸支支吾吾说出的事实是……我并没有出现在录像里。
另一个“我”的存在确定，并且和时空之神做了交换，其结果是三个月前……也就是现在的我被召唤至7月31日。
“有想问的话快说吧，公务员的休息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泰姆夸张的打了个哈欠，以此表示自己的困倦。
“那我就不客气的问了。”我暗暗握紧了拳头，直视着泰姆，问道。
“——神明，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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