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鸽子铜像的正确用法吗……”
铜像地下藏着暗道，这是哪里的中世纪宗教现场吗？泰姆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地中海大叔先走下了楼梯，我也紧随其后。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地中海大叔嘿嘿一笑，“这是中世纪的欧洲宗教流亡到这里后建成的地底宫殿。鸽子铜像也是那时候就屹立在那里的，别看现在还挺新，我们的保护神已经历经了几百年的历史了。”
“什么宗教……居然会拿鸽子当象征……”
“我记得名字是……‘鸽子神教’。”
“大叔您别骗我了，这种猎奇的教派哪里都不会有的。”
至少名字走点心啊。
“没事，其中大概有八点三成是假的。”
“这么准确的数字是怎么算出来的？而且居然还有一点七成是真的啊？”
“嗯，‘鸽子神教’的部分是真的。”
“最不可信的部分才是真的吗？！”
这个大叔满嘴跑火车，说的话真真假假，让人难以招架。我闭上嘴，防止被他带到阴沟里。父女两人扯淡的地方相似无比啊，遗传学真是博大精深。
“周森，你知道神明交换的原则吗？”
过了一会儿，泰姆问我。
“等价交换吧。”
我们前不久刚刚接触神的力量，沐沐是这么介绍的，实践了几次后也没有矛盾。
“是吗……你，不，记忆之神是这么认为的吗？”
他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请问这有什么好笑的吗？泰姆。”我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怒气。
“别误会，周森。我是在对她的怠惰感到羡慕。和在天界的日子一样，她什么都没有改变。没有思考，也没有质疑，只是温吞的活着。”
地下的通道尚算宽敞，也没有想象中的脏乱，而且还有电灯照明，就像一个略小的隧道一样。我们以一前两后的顺序走着，我的前面是地中海大叔，旁边是泰姆。听到他的话，我诧异的看向他。
“羡慕……吗？”
羡慕沐沐的不作为？泰姆话里有话。
“你认为神和人的最大区别在哪里呢？”
“神拥有一些人类没有的能力，而且来自天界？”
“那漫画里的那些超能力者，也很少有‘神’的称号啊？”
“……”
“聪明人，你发现了。神和人类最根本的差别——称呼。”
泰姆说的很复杂，其实……事实就是那样。沐沐的相貌虽然出类拔萃，但是同样有着人的外壳，泰姆也是如此。除去交换的能力，他们和人类别无二致。
他们是神，是因为他们这么自称，并且拿出了相应的证据。
这和邪教教主的洗脑途径是一样的，展示常理下不可能发生的事来吸引信徒。当然不仅限于邪教，就连正经教派的经典里都有着神明用不可思议的力量引导人民获得救赎的记载。宗教本身就是信仰奇迹的组织。
但是，神和邪教有决定性的不同。
邪教是假的，神是真的。仅此而已。
神明不过是拥有强大力量的人类。尽管生活的地方不同，但他们的确是人类。
“《蜘蛛侠》里叔叔对蜘蛛侠说的话还记得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泰姆依然保持着笑容，“相比之下，神明的负担实在太重了。一边要收集信仰维持存在，一边要小心控制力量，避免愿望的滥用。”
“这是……我的问题的答案吗？”
神也是人。我再次想起了沐沐说过的话
“神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大家一开始都是世界的孩子！”
敢情你早就看穿了一切啊！沐沐大贤者！
“不，仅仅如此并不需要将你领到这里。这只是答案的一部分，也就是说，只是字面上的解释。”
“……还有非字面上的？”
“应该说，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地中海大叔递给我一张面具。
“戴上吧，在这里露面可不是好主意。”泰姆表示自己有头罩，拒绝了地中海大叔的面具。
我们再拐过一个弯，地道的尽头出现了一扇红棕色的防盗门。
声纹指纹认证，旁边还有两个黑衣人放风。活像贩毒现场啊，这里。
“进去以后，能少说话就少说话，里面的人都不太正常。”泰姆提醒我。
“连泰姆都说不正常的人，肯定是来自外星球对吧？”
泰姆苦笑，前方的地中海大叔示意我们安静，然后拧动了门把手。
如果我知道门后是什么的话，我就不会进这扇门了。
事后，我深深的为此感到后悔。
“出价十五万，一次，两次……”
“十五万六千！”
“十五万九千！”
屋里是喧嚣不已的，犹如菜市场的拍卖场。
“他们在竞拍？”
台上也没有摆设拍卖品，拍卖师也没有介绍，单纯的只是比较价格高低敲下锤子。
“他们在竞拍的，不是别的，正是向神明许愿的机会。”地中海大叔说。
“说实话我很不喜欢这里，看到自己的东西被拿来做金钱交易可不是美妙的体验。”
望着底下的拍卖者，我不知道说什么。
其中有看上去知书达理的知性女性，也有毛发稀疏的中年男人，有手上的黑灰尚未洗净的民工，有财大气粗的老板。
他们一辈子都难以有生活的交点，现在他们坐在一起，脸上带着面具不计一切代价争夺着许愿的名额。
一轮竞拍结束，知书达理的在骂娘，财大气粗的微笑致意。
“这样不会很不公平吗？让有钱人和贫困者一起竞拍，当然是有钱人包揽全部名额。”
“小子，你到底涉世未深，”地中海大叔低沉的说，“这种竞拍进行过很多次了，每次，无一例外，都是由中产阶级或者是贫困户占了绝对的比例竞拍成功。”
“有钱人的愿望少，需要的名额也少。但是像缺钱的贫困大叔，还有人老珠黄的公司女白领……他们为了一个愿望可以不顾一切。”
“因为我是时空之神嘛。”泰姆笑。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泰姆的话我现在有了深刻的体会。
事情的发展也印证了大叔的预言。有钱人竞拍成功的比例在之后大幅下跌，甚至有人骂骂咧咧的离席，直接往场外走的。
“竞拍前我们都会和他们说明实现愿望的代价，但是他们在知道实现愿望可能付出巨大的代价后依然飞蛾扑火呢。可能是想着‘这时候花的钱在实现愿望的时候补回来就好了’，这种破罐破摔的思想。”
“但这样是行不通的。”
“废话，要是行得通，我就不用靠这种拍卖的方式挣钱了，这群人难道没有脑子吗？”
家里就有一位神明的我很清楚，神明对金钱的愿望兑换标准完全不是一比一那么简单，付出的代价只会让自己后悔。这也是我知道欠款后没有第一时间找到沐沐的原因。
“有钱人的脑子是比较清醒的，所以他们的愿望也没有那么过分。大概就到‘事先拿到几个月后才发售的新手机’这种程度。而工人和普通上班族的愿望往往就很强人所难，‘给我下期大乐透的开奖码’，‘让我的身体永远保持在二十一岁’。听到代价后大吼‘你怎么不去抢’，‘去死吧’这种恶毒的话，就好像我在坑他们一样。真是的，又不是免费的，自己许的愿望给我自己负责啊。”泰姆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抱怨起来。
因为其中有一个貌似是我许过的愿望，我对此事保留意见。
此时，一个农民工欣喜若狂，在衣服上随便抹几下，用颤抖的手接过代表许愿许可的证件。
总觉得里面会有我的父母，这种想象挥之不去。
最后几次交易以五十万到六十万的高价结束。
虽然现场的有钱人不少，但没有人蠢到为了一架新手机或者是一家酒店花上几十万的高额金钱。
“好了，我们该走了，后面的事情可乱得很。”地中海大叔招呼我们离开。
刚出门口，里面传来厮打，叫骂的声音。有几个黑衣人冲进房间，看来是见怪不怪了。我的胸口涌起了一股反胃的感觉。神明，究竟是什么？是靠这种途径积累信仰的寄生虫吗？还是……
回到别墅内，地中海大叔拍着我的肩膀。
“小子，我知道对你而言很不愉快……”
“滚蛋！那是些什么东西！神明的能力……怎么能这么使用！”
神明的力量，应该更加……更加……
“收取代价，为人实现愿望，这不是正常的吗？就像你说的，‘等价交换’？”
“去你的，明明有无限的许愿能力，却卑鄙的用拍卖从中获利！这哪里‘等价’了？！”
“你说的话和我女儿说的一模一样……”地中海大叔幽幽的叹气，“但又怎么样，难道我应该免费提供场所给泰姆使用，顺便包了那群许愿者的食宿？”
“至少不应该用拍卖的方式！”
“那怎么办？摇号吗？别傻了，实现愿望的诱惑力比车牌房子大多了。拍卖是唯一去粗取精的方式。”
地中海大叔点燃一支烟，接着说。
“而且，我是成年人，要很多很多的钱。”
很多很多，他又重复了一次。之后，他像老了十岁一样，缩进了沙发里。
泰姆拍拍我的肩膀，走出客厅去给竞拍成功的客人实现愿望去了。
我站着，忽然也像老了十岁，坐到大叔的旁边，慢慢的缩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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