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儿厌恶的瞥了文柏舟一眼后继续说起了当年的往事。
“当年明崇俨深得高宗皇帝和则天太后的信任,他曾对则天太后说:“太子不堪承继,英王貌类太宗,相王相最贵。”贤听闻此事后对明崇俨深感厌恶,加上当时宫中谣言四起,都说贤并非则天太后亲生,是韩国夫人与高宗皇帝所生,高宗皇帝不忍皇家血脉流落在外,于是让则天太后认下这个孩子,则天太后为了维护高宗皇帝的颜面只好勉强认下这个孩子。可贤却从未理会过这些谣言,他坚信自己是则天太后的亲生儿子,依旧是孝顺勤勉。
可是人言可畏,贤开始疑虑了,后来则天太后听到这些谣言后,还送了《少阳政传》和《孝子传》给贤,责备他不懂得为人子,为太子,还亲手书信斥责他,贤越发感到不安,我很担心他,可贤对我说:“我自问我没有做过任何有违德行孝义之事,我也相信我是母亲亲生的,母亲只是一时被明崇俨的谗言所蒙蔽,但来日方长,我相信母亲一定会看清明崇俨的真面目的。”可我心里清楚的很,贤他打心底里害怕,只是不想让我担心,那时候贤还说来日方长,可还有什么时日啊,不久后,明崇俨被害,贤被幽禁,再到后来,贤被流放,最后,贤被迫自尽。
那时候贤被流放到巴州时途经木门,他与木门寺的方丈在晒经石上晒经,他写下了‘明允受谪庶巴州,身携大云梁潮洪,晒经古刹顺母意,堪叹神龙云不逢”一诗,我知道他是在为自己刚到惋惜,他这一生政治上勤勉不懈,品行上孝顺恭敬,心怀天下,好善正直,可就是偏偏卷进了这场政治斗争中,他怎能不惋惜,不叹息。
后来我去巴州看望贤,途中经过木门寺,看到贤写下的那首诗的时候就听闻到贤的死讯,真是造化弄人。后来我就让人在晒经石上修了亭子,并在亭子上题了诗。
再到后来,陛下封我为昭容,我专秉内政,代朝廷品评天下诗文,所住的蓬莱殿也是极尽奢华,可唯独是这木门苑不一样,因为只有在这里我才能真正想起我与贤的那段日子,我就坐在这勾栏旁看着书,勾栏外就是贤最爱的玉簪花,仿佛一切都回到我做侍读陪着贤的日子一样,只是我为了掩人耳目就搜罗了大量的珠宝玉石来装饰那木门苑的匾额,好让大家都认为这木门苑与其它偏殿的庭院都一样,都是穷奢极欲。
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与贤白头偕老,我依旧记得六年前李隆基杀我的时候说的那番话:“此婢妖淫渎乱宫闱怎可轻恕?今日不诛后悔无及了。”
我这一生只爱贤一人,他居然用这番话作为杀我的理由,世人都认为我上官婉儿是一淫/乱/荡/妇,你说我到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贤,所以我恨李隆基,我说过我一定会化成厉鬼找他报仇,报以噩梦也只是教训一下李隆基,而今年的满城花香才是重点,因为我知道莫名的花香定会使全城陷入惶恐,如果李隆基解决不了这件事,那老百姓一定会有所怨言,时间一久李隆基的皇位定会有所动摇。
“难道你只恨当今陛下吗?”看到上官婉儿疑问的眼神,李觐祗接着说道:“难道你不恨则天太后,是则天太后流放了章怀太子,是则天太后逼死了章怀太子,就如你说的,一切都只是则天太后策划的一场政治斗争。”
“不恨,从未恨过。”上官婉儿说的很平静,平静的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李觐祗和文柏舟惊讶不已的样子,上官婉儿冷笑道:“你们心里一定会觉得我没说实话,对吗?”
李觐祗和文柏舟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其中寓意不言而喻。
“也对,则天太后是杀父仇人,还将我处以黥刑,逼死了我心爱的人,换作任何人都会恨,我怎能不恨,可是我是真的不恨。因为如果没有则天太后,我不可能离开掖庭,更不会遇到贤。当年,祖父因为为高宗皇帝起草废除则天太后的昭书而被则天太后构陷了谋反罪,受到祖父的牵连,我和母亲一同被发配到掖庭为奴,在我十四岁的时候,则天太后召见了我,当时则天太后出题考校,我当场写下文章,则天太后看后大悦,说我所写文意通畅,词藻华丽,语言优美,像是夙构而成,从此我也就离开了掖庭,除去了奴婢的身份,成了贤的侍读。
小的时候的确是有恨过,可是在这宫廷里待的日子久了,也就明白了宫中的身不由己了,宫内无道理可言,只有成王败寇,长大了后我就常想着,依我祖父的性格,就算当时则天太后没有诬陷他,他也是不可能在这朝堂里平安一生的,而我能苟且人世已是万幸,这样想了,也就不恨了。
也许一切都是天意,则天太后既是送我进掖庭的人,同样也是将我救出掖庭的人,可是如果没有则天太后,我也许会在掖庭里孤独终老,更不可能遇到贤,所以我真的不恨她,毕竟我和贤的那三年日子都是她赐予的,怪只怪我和贤都处于这乱世宫廷中身不由己。
“就算你没有**宫闱,就凭你那左右摇摆的政治立场,陛下岂会留你,你既然可以背叛韦庶人,那他日也有可能背叛陛下,留下你只会是后患无穷。”文柏舟忿忿地说道。
“你当真认为你说的这些就是李隆基杀我的真正原因?哼,简直就是天真。”
“难道是遗诏,中宗皇帝的遗诏。李觐祗问了一句,可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嗣宁王果真是大智若愚,比起你旁边的这个只会猜测李隆基的心思,玩弄邪术的术士强多了。”
文柏舟听后不服气的说道:“我虽精通玄术,可我不是术士,我的官位是太史局少监,是掌管天文,稽历数,占日月星辰,风云气色之变异的,可不是你口中的那些祸国殃民,玩弄邪术的术士。”
“不是我聪明过人,只是你刚刚说中宗皇帝给了你三份遗诏,而这件事只有你和中宗皇帝知道,就连太平公主也只是知道那两份空白遗诏的事情,你又一直没有提及中宗皇帝的亲笔遗诏的下落,所以我也只是猜测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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