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一滴露珠顺着岩石滴落到猴子的脸颊上,他猛地惊醒,坐起。
此时骤雨已过,阳光明媚,空气异常清新。地面上湿漉漉的到处都是积水,几只雀鸟降落在洞前的空地上啄着地面,似乎在寻找雨后翻出地面的蚯蚓。
揉了揉眼睛,猴子打了个哈欠,又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深深吸了两口气,躬身捡起自己的行云棍转身朝着洞内走去。
金霞洞大厅里,石桌上歪歪斜斜地倒着几个酒瓶,一片狼藉。
凌云子趴在石桌上努嘴磨牙,玉鼎则干脆倒在地上打着呼噜。
看模样,昨天那两个人聊得兴起又喝了不少酒。
一旁,杨婵几乎淹没在那一堆的书籍、箱子和瓶瓶罐罐之中,她依旧盘腿坐着,细细地看着手中的书简,一双原本明媚的眼睛也布满了血丝,微微眯着似是困了,却还没舍得睡觉。
“起来啦? "她头也不抬随口问道。
“是啊。”
“我给你们准备了房间的,结果一个都没用,上浪费我的时间。”
猴子也没回她的话,走过去一把将还处于宿醉之中的凌云子一把扛起,问道:“房间在哪?”
杨婵随手一指。
按着她所指的方向,猴子将凌云子丢到准备好的卧榻,上又转身回来扛起玉鼎。
这次不用猴子问,杨婵指着另一个石室说道:“他的房间在那边。”
“嗯。”简单了应了一声,猴子将玉鼎丢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杨婵又道:“那边房间里有我哥的衣服,你可以拿了换上。不过,可能有点大。”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湿漉漉的裤子,猴子道:“不用了,一会自然就干了。”
“随你吧。“”
眼下这情况,凌云子怕是一时半会也醒不来吧。扛起行云棍,猴子又是往洞外走。
“别走太远,这里个门派林立,你属妖,出了金霞洞的地界容易出事。”
“知道了。”
“这个拿着。”杨婵随手拎起早已准备好放在一旁的腰牌丢给猴子,道:“若是遇到什么人了就拿这个给他看。说你是金霞洞的客人。”
默默点了点头,猴子出了金霞洞。沿着山路一直走,穿过一片小树林到了半山腰,猴子才找到一股山泉。
那泉水从山上化作一小股瀑布倾泻而下,又在半山形成了一个五丈见宽的清池,从一旁低矮的岩石上溢出朝着山下流去。
那泉水澄澈见底,站在岸上都能清楚地看到水中来回游动的小鱼。
趴在湖边饮了两口泉水,猴子倍感清爽,干脆脱了衣服放到水中揉搓了一番晾在一旁的树枝上,自己也跳进池中游泳顺便洗去昨夜粘在身上的泥水。
待游够了,他从池中爬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衣物。
“差不多了。”
这里山高风也凌厉了许多,这一会的功夫,衣物,上已仅仅是稍稍有些湿润而已,若再放一会,想必就能干个透了吧。
想着,他只穿起一条裤子便赤着膊躺在岩石上晒太阳,仿似游山玩水一般,倒也惬意。
眯着眼睛小睡了一会,他隐隐约约间听到有人的声音。撑着身体,他半坐了起来,侧耳听去,似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在吵架。
反正闲来无事,他躬着身子循着声音一路摸去。
只见一男一女站在树林里,那女的穿着一身蓝色衣裳,一头漆黑长发倾泻而下,身姿飘逸。男的高大魁梧,一身白衣。
这两人一前一后站在不远处,都背对着猴子,也看不面貌。
那女的似是很激动,大声嚷嚷着:“不是说好了一起修仙,当地仙吗?为什么又说去参天军?”
“我这不是去试试嘛。修仙之事,哪有盯着一条路走到底的,若是能选上参将,也是一条出路。这不是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吗?”
“你说谎!他们说你已经攀,上了天庭的关系,这次是必过!为什么还瞒着我,为什么?”那女子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你.....他们胡说八道你也信?”
“那这次选拔你敢不敢不去?”
“我..."男人缓缓转身,此时猴子也看清了他的面貌,国字脸,剑眉鹰眼,也是生得俊俏。只见他皱起眉头说道:“你怎么就这么不可理喻呢?”
那女子哭喊道:“若你敢去,我便与师傅说你轻薄我!将一切都说出来,让你名誉扫地,看到时天军还要不要你!”
“你一一你若毁我前途,便是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听到这里,猴子便没有再听下去了。“痴男怨女啊。"揉了揉眼睛,他掉头就走。
这等闲事如何管得?
沿着原路返回池边,却见两个道徒在打水,那两人一见猴子便惊呆了。
”.....妖猴!哪里来的妖猴!”
那两人看起来也是新晋的道徒,对着猴子,一个握着扁担,一个举着水桶便当是武器了。只是不知对方深浅,死活不肯往前一步。
四条腿一个劲的颤,看起来一阵风都能吹倒。
只当没看见他们一般,猴子伸手摸了摸衣物,还没干。
“算了,也就微微有点润罢了,穿起自然就干了。是非之地,还是别久留了。”
虽说没修悟者道,但悟者道的书看多了,这个道理猴子还是懂的。
就当着两个一惊一乍的道徒的面,猴子穿起了衣服。
待捆好了护腿,系好腰带,拿起靠在树边的行云棍,猴子才掏出腰牌向两个道徒展示。
“我是金霞洞的客人。”
两个道徒这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也不管那两个被吓得够呛的道徒,猴子转身便走,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了金霞洞。
此时已是中午时分,一入大厅便见原本一团糟的石桌已经收拾干净,桌上摆放了一个盘子,盘里叠着许多水果。
“给你的。”在一旁的杨婵见猴子进来,淡淡地说。
此时她已经没有在研究那些书简,转而在一个个箱子擦拭上面的灰尘,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整理放好。
看着水果,猴子嘟囔了一句:“是不是知道自己先前错了,所以对我这么好啊?”
“金霞洞,我算半个主人。那老头子不懂待客,我代劳罢了。”杨婵随口答了一句,不再理会猴子。
玉鼎的房间里传出雷鸣般的呼噜声而另一边凌云子的房间,则是阵阵的磨牙声。
“这两个家伙.....情形是一时半会醒不来啦。”猴子无奈叹了一句,端坐到桌边啃起了水果,远远地看着杨婵忙活。
这一进金霞洞就没见她停过精力真好。见到她这般模样,又听了玉鼎提起的往事,猴子忽然觉得自己对杨婵的印象该重新定位了。
这不由得让猴子好奇起来,平日里在斜月三星洞很少见她的人,是在忙活些什么呢?
炼丹?不可能。冶器?更不可能。这两个都是要专业的场所的,在斜月三星洞也不是没有,但这些地方的使用都是要报备,从没听说她去过。
可像她这样的人,会没事到处游山玩水消磨时间吗?这不像她会干的事情。
“等等!”猴子猛地瞪大了眼睛惊愕地望向杨婵:“不会是……”
直到黄昏的时候,那两个老头子才摇摇晃晃地醒来,兴许是酒劲没过的关系,这两个老家伙靠在石桌边上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
杨婵则又忙活了起来,只不过不像昨天那样大动干戈出去打猎,而是打算做几个便菜便算了。
按照划分,上了化神境好像凌云子和玉鼎真人这样的,已经属于地仙阶层。地仙其实是不需要吃饭的,那吃饭不过是一种保留下来的习惯。在大多数时候他们都会直接自己变点东西吃了便了事。
但变出来的东西终究不如真真实实做的好吃,关键变出来的东西都是千篇一律的,一模一样的形状一模一样的味道,吃久了,会腻。
平时自己吃吃也就罢了,招待客人用这种东西,便有点过分了。这才有了杨婵的忙前忙后。
看着杨婵,猴子不由得感叹起她的勤劳来,在斜月三星洞怎么就没见她这样呢?
等到厨房里开始溢出香气的时候,洞外隐约传来喧哗声。
“有人来了?”还晕乎晕乎的玉鼎稍稍定了定神朝着洞外走去。
看他那随时都会栽倒的模样,猴子只得上前扶了一把。
走出长长的隧道,两人很快看到了数十只火把将洞前的空地都照得通亮。
放眼望去数十名道徒,个个面带怒容,手持兵器。
为首的便是今日在树林中见到的那个白衣男子。
“咳咳,什么事啊?”还没走出洞口,玉鼎吧唧着干燥的唇舌问道。
那为首的白衣男子走上前,躬身拱手朗声说道:“参见玉鼎师叔祖,弟子乃是雨花观王路琦,今日我雨花观一位师妹在林中遇害。有师弟称在那附近看见一只妖猴手持腰牌说是金霞洞的客人,故而特来询问。事关同门性命,搅了师叔祖的清修还请见谅。”
话音未落,猴子已经搀扶着玉鼎穿越阴影处走出了洞穴,摇曳的火光照亮了猴子的脸。
顿时,那一干人等的脸上纷纷显露了紧张的神色,一个个死死地盯着猴子。
人群中有人喊道:“就是他!肯定就是他杀的!”
所有的道徒一阵哗然,纷纷亮出了兵器。那王路琦也惊得后退了一步。
此时,眼前已是寒光四射的阵仗,玉鼎稍稍侧过脸来看了猴子一眼,见猴子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盯着那为首的道徒,便又扭过头去看着王路琦道:“胡说八道,我金霞洞的客人怎会做出这种事!
王路琦稍稍定了定神,拱手道:“师叔祖,此事关乎人命,况且,我那师妹的魂魄至今没招到,恐是也遭了毒手。不如让我等将他带回去问问。
玉鼎真人冷哼一声,在猴子的搀扶下缓缓转身,只道:“我玉鼎便是再不济,也轮不到你们这些小辈来欺辱。想要人,让你们师傅到金霞洞来见我。”
说罢,一甩衣袖,便不再理会。
“你!”
那一众道徒个个咬牙切齿,却也不敢发作,只能看着玉鼎在猴子的搀扶下缓缓返回山洞之中。
又是走入长长的隧道,猴子听到身后有人喊道:“去,快去请师傅过来!”
待走到半道,猴子才低声问道;玉鼎兄,为何不问问我,人是不是我杀的呢?”
玉鼎倔着嘴唇道:“嘿,我说啦,玉鼎看人还是有一手的。既知道答案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说罢,玉鼎眉目带笑地撇了一眼猴子。
“玉鼎兄便这么看得起我?那斜月三星洞中可多传闻我性情残暴。”
“不是看得起你,是信得过自己的眼睛。还没老眼昏花呢。呵呵呵呵。便是性情残暴,也不等同于痴傻。在这昆仑山随意动手杀人?莫不是你这猴头也贪恋他那师妹美色不成?”说着,轻轻拍了拍猴子搀扶的手,轻声道: “先吃饭吧,这该属我阐教内部的事,回头我自己解决便是了。”
进了大厅,杨婵与凌云子早已在石桌前坐定,只等两人回来便可开饭。
“出事了? "凌云子托着下巴靠在桌子,上轻声问道。
“没什么,些许琐事罢了。”玉鼎简单回了一句便坐下,将酒杯挪到一旁,笑道;“昨夜喝得多了些许,这身子骨怕是老了,至今头痛未消,今夜,便不陪凌云你喝酒了。”
“无碍。”
那杨婵端着碗,只是抬头撇了玉鼎一眼,便又低头,也不说话。
待吃过饭,过了一会,便听到洞外又是喧哗了起来。
估摸该是那个什么雨花观的坐观掌门来了。
玉鼎带着猴子一同走出洞府。
洞外依旧黑压压围着数十人,看情形比刚刚还多了不少,高举的火把把四周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在人群中间有一位看起来五十岁.上下模样的道姑手持拂尘一身灰色道袍,见玉鼎和猴子出来,便连忙躬身拱手:“参见玉鼎师叔祖。
只见玉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梅示啊,你这帮道徒到我这洞府喧喧闹闹地,不成体统啊。”
“回玉鼎师叔祖的话,梅示教导无方,还请师叔恕罪。只是,今日梅示的雨花观里有一女道徒在林中遇害,魂魄至今都没招到。怕也是遭了毒手。那行凶者手法可谓毒辣至极!两个新拜入门下的道徒又说在那附近遇到一只妖猴,说是金霞洞的客人又持有金霞洞的腰牌。梅示实在无奈,才不得已打搅师叔祖想询问清楚事情的缘由,还请师叔祖见谅。”
这梅示字字循礼,对玉鼎可谓恭敬至极,可为什么那"妖猴”两个字却还是没落下呢?
听到耳中,猴子显得多少有些不快。来到昆仑山,他已经记不清被当面叫了多少次"妖猴”了。
点了点头,玉鼎伸手摸了摸自己短小的山羊胡道: “悟空就在这里,若有什么想问的,便在这里问吧。”
这一说,梅示倒是面色淡然,只是那一众道徒却不禁喧哗了起来。
在这里问,能问出什么呢?
似是给玉鼎施加压力一般,那一众道徒喧哗,梅示也不喝止,只是直起身子静静地站着,淡淡地注视着玉鼎。
玉鼎哼地笑了一声,脸色微微一变,大声喝道:“若不在我这问,你们还想带到哪里去问啊?莫不是还想严刑拷打不成?我玉鼎的客人,是你们这等小辈说带走就带走的吗?”
这一句话放下去,众道徒寂静无声一双双眼睛都往梅示身上看。
这老道姑无奈,只得微微抿了抿嘴,躬身道:“师叔祖既然说了在这里问,那便在这里问吧。”
说罢,面向猴子,淡淡问道:“老身且问你,今日,你可是去过山腰灵洁池?”
猴子侧眼望向玉鼎,见玉鼎朝着他微微点头,才答道:“我确实去过山腰的小池,但是否你所说的灵洁池,便不知了。”
梅示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你去那灵洁池,所为何事。”
“洗澡。”猴子简单地答道:“昨夜淋了一身的雨,去洗个澡清爽一下。那遇见我的道徒也见到我晾起的衣服他们可以作证。”
“我那道徒起先刚到之时,只见衣物,却未见你。”
“对。”猴子仰起头,坦然答道:“我洗完澡,衣服没干,便在林中散了个步。
"哦!”梅示仿佛捕捉到什么似地,目光顿时凌厉了不少,直指猴子,大喝道;“可是在那林中遇见了我那女徒弟?可是图谋不轨不成,便予以加害!”
猴子摇头,一字一顿道:“不曾遇见。”
“不曾遇见?”梅示瞪大了眼睛。
“不曾遇见。”猴子稍稍仰起头,与她对视。
“怎可能不曾遇见!”
“不曾遇见便是不曾遇见,什么叫怎可能不曾遇见?”
梅示还想接着问,只听玉鼎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既然没见到,那便无需再问了。”
此话一出那群道徒顿时沸腾了起来。
“他说未曾遇见便是未曾遇见吗?人就是他杀的,不用抵赖!一只妖猴,行此凶事也在情理之中!”
“谁杀了人会承认自己杀人了?必是这妖猴撒谎!”
玉鼎干咳两声,目光环视众人,叱呵道:“他撒谎?莫不是我也撒谎?”
这一说,当即将众人的非议压了下去。很明显,这是在用自己的身份力保猴子。
便是再不受师兄弟待见,他也是这昆仑山中的师叔祖,十二金仙的威严,岂是这些个道徒挑战得了的!
见如此情况,梅示也无话可说了,只得拜别,带着一众道徒转身沿着山路而去。
只是那一众道徒心中不服,一路骂骂咧咧地。
看着环山长长的一串火把,玉鼎低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但又没说出来呢?”
猴子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我猜,杀人者乃是那个王路琦。”
“哦?”
“今日在林中,我曾见到他与一女子争吵。”
玉鼎的唇角微微翘起,转过脸来注视着猴子道:“今日他带队前来要人,若你当众说出这事,怕是这些人也不会信。到时反沾了个贼喊捉贼的污名。不如少些事也好。修仙之道,当少沾因果。这态度行事风格,不像行者道。倒像悟者道。”
猴子微微点了点头:“确实看了些悟者道的书简,沾染了些习气。”
玉鼎却又无奈地摇头。猴子不解的注视着他。
两人对视了许久,玉鼎深深地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猴子的肩膀,默默地走开了。
“我做错了什么吗?”猴子挠着头想。待到深夜,两夜未眠,杨婵显是累了,早早地休息了去。至于玉鼎则与凌云子拿着两件法器在讨论着什么。
三个悟者道,却只有一个行者道。虽说猴子也看了不少悟者道的书籍,但比起这三人,显然还是聊不到一块去。
绕着洞府踱了两圈,猴子又偷偷溜出了洞口,拿着行云棍挥舞。
兴许是认真又肯吃苦的关系,他学东西极快,短短时间,一套棍法已经耍得像模像样,那一件兵器更是使得顺手无比。
只是外功这东西,少了个人指点,到头来总感觉还是缺少了点什么。
耍到兴起,猴子放声大笑,一根行云棍在他手上舞得密不透风,扬起的沙尘漫天飞舞。
忽然间,他似乎感觉到什么似地朝一旁闪去,身后一块山石上顿时多了两根细如发丝的银针!
月光下,那两根绣花针钉在坚硬的青岩上,散发着丝丝寒光。
“这是……偷袭?”猴子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朝着四周望去。
月光下,微风吹拂,树林的阴影摇曳,除了风吹绿叶、虫蝉的鸣叫,再无他。
再回头,却发现那两个银针不见了,只留下青岩上两个微不可见的痕迹。
“是谁,出来——!”猴子大喝着朝四周张望。
四周依旧寂静无声。
他缓缓直起身子,攥紧了手中的行云棍,一双眼睛细细地扫视着,却一无所获。
微微眯起眼睛,他试图透过灵力感知获得对方的位置,可依旧一无所获。
虽说论起灵力感知,行者道相比悟者道要逊色不少,毕竟没他们那么细腻,但猴子灵力感知的天赋也是一等一的。
显然,要么来者实力高到足以碾压猴子,要么....对方早已刻意隐去灵力。
缓缓踱着步,猴子绕着空地走着,那双眼睛依旧一刻不停地在四周的阴影里搜索。
忽地又听到一声破空声响,还没等那银针落到实处,猴子已经一闪跃入一帮的树丛中!
这一跃,竟也将自己的灵力隐去。顿时,所有的声息都消失了。
月光下,微风依旧吹拂着绿叶,光影相印。
此时,无论是空地,还是绿林都再无半点动静,只剩下偶尔传来的几声兽鸣。
天上的流云缓缓遮住了月光。
大树后,一个身影犹豫着伸手招回不远处钻在岩石上的银针。
但这一招,便见另一个方向一根长棍破空而来,竟比招回的银针还快上不少!
“糟糕!“眼看银针就要入手,那长棍却已在咫尺。
不得已之下,她只得向着旁闪去这一闪却闪入了死角。
还未站定喉咙便已经被一只毛茸茸的手锁住!
天上的乌云散去,月光飘洒而下,照亮了彼此的脸。
盘起的漆黑长发,一双黑玉一般的眼睛中光泽流转,胜雪的肌肤,姣好的身段,一身桔黄色的衣衫。
眼前,是个犹如仙子般的女子。
看清猴子的瞬间,那女子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不少,似是恐惧,而猴子却咧开了牙露出犬齿,冷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偷袭我?说!
扣住咽喉的手顿时微微紧了几分。深深吸了口气,那女子道:“诗雨萱,雨花观弟子,刚刚,只是试探一下你的实力。”
“哦?”猴子伸手挠了挠脸颊:“那又是为什么要试探我的实力呢?”
“因为....想看看你有没有可能让雨荷师妹毫无反击之力。”
“雨荷?”
“就是今天在林中丧命的……我的师妹。”
“那你现在知道了?”
诗雨萱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泪珠晶莹,似是等待着致命的一击。
看着诗雨萱紧闭的双眼,看着她那眼角的泪珠,看着她那副赴死的模样 猴子忽然笑了。
“呵。真当我是杀人魔了?”猴子松开了手,转身便走,道:“人不是我杀的,就这么多。但如果再有下次,我会不会杀人便难说了。行者道戾气重,我还真缺个人练手。”
诗雨萱猛地睁开眼睛,有些错愕地看着猴子背影。
等猴子走到不远处,捡起自己的行云棍朝着洞府走去的时候她才开口说道:“那你到底知不知道凶手是谁?”
猴子回过头来问道:“我说我知道,你信?”
“我信!”诗雨萱猛地点了点头。
“我真不知道。”
听到这句话,诗雨萱的目光顿时黯淡了几分。
看着眼前这个如同郁金香一般的女子,猴子犹豫了好一会,淡淡说道:“不过,我知道谁有嫌疑。”
“谁?”
"就是那个叫啥来的,叫,王路琦。今天我看到他在林中和一个女子争吵,嗯……身穿蓝色衣服的女子?”
“大师兄?”
“怎么?不相信?”猴子将行云棒扛在肩上,笑嘻嘻地看着诗雨萱。
诗雨萱缓缓摇了摇头,有些失望道:“不,我相信。他们俩的事我知道一些……”
“好了,现在该问的都问了,该答的我也答了。没什么再可以告诉你了。”
这是送客的意思。
诗雨萱默默点了点头,轻声道:“谢道友,保重。”
说罢,转身一跃消失在树林之中。望着对方背影消失的方向,猴子啧啧叹了起来。
刚一转身,便看到玉鼎端坐在洞口。
“玉鼎兄不在洞里与我那师兄专研道法,跑出来干啥?”猴子扛着行云棍走到他身旁坐下,一同抬头看着满天星斗。
“到底骨子里还是行者道啊,我比较喜欢行者道。”玉鼎望着漆黑的天空,抿着嘴,点头笑。
猴子却长长地叹了口气,低下头。他不是须菩提那样的人,也讨厌那样的人,可却偏偏想成为那样的人。
糟糕的是.....他似乎又成不了那样的人。这让他隐隐有些沮丧。
扪心自问地说,虽然他在心底告诫过自己无数次,那个叫雨荷的道徒的死,和自己半点关系都没有。
可到头来,却还会同情。哪怕只有一瞬间,他还是同情雨荷了。否则,他不会说出他说知道的。
悟者道推演之道,趋利避害的算计,最需要的便是无情,无心。若是做不到纵使百密,犹有一疏。
可这样的无情,无心,这天下几人能做到?便是凌云子口中没了心肝的佛陀,心中也仍存着对佛法的追求啊。
金霞洞口,一个满面笑容,一个垂头丧气,两人挨着坐了许久,玉鼎忽然撞了撞猴子的肩膀,道:“哎,别垂头丧气的。我倒觉得这样很好。如果你只能是你自己,又何苦要去当别人呢?”
“额?”猴子抬起头来看着玉鼎。
“这句话是我很久以前悟出来的,以前我总想学着师兄们的样子去做事去想事。可怎么学也不像,反而耽误了许多。后来,有一天我悟了然后……”
“然后?”
玉鼎忽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注视着天上的星辰答道:“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啦。”
扭过头来,他两手一摊,笑嘻嘻地看着猴子。这样很好吗?这玉鼎想说什么,完全听不明白。
猴子在心里鄙夷地嘟囔了一句。也抬起头来望了望天上的繁星。
“对了,刚刚你感知不到她的灵力?”
“是啊,悟者道灵力细腻柔和,收放皆可达到极致,行者道确实少了这优势。
“我倒是有一秘法,可以探知灵力。”玉鼎笑嘻嘻地说。
“哦?”
玉鼎低下头,笑眯眯地从衣袖中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圆盘:“当初刚开始修仙的时候,我的灵力感知能力在师兄弟里是一等一的差,即便后来,上了化神境,比起他们也是欠了些许。所以我便做了这个。”
接过玉鼎递过来的圆盘,猴子将它放到月光下细细打量。
木质,好像一个碟子一样的东西,其中一端微微凸起一个尖角,正中一个八卦, 四周布满了红色的法阵细纹。
月光下,这些细纹闪着荧光。“这个……怎么探知?”
玉鼎接回猴子手上的圆盘,将尖角对准猴子,说道:“你别动,放松,别运动灵力。对,就是这样。”
说着,他一手按在太极图上,顿时四周红色的法阵细纹好像有了生命一般旋转了起来。而构成卦象的笔画也迅速闪烁。
片刻过后,那卦象上的亮光已经基本固定,只是剩下其中一卦还继续来回闪动。
“看到没?”
“看到。”猴子目瞪口呆。
“看懂没?”玉鼎甚为得意地将那盘子塞给了猴子。
双手捧着圆盘,猴子愣愣地说道:“看懂了,我的灵力是五百一十至五百三十。”
这一说倒是玉鼎惊了,忙指着圆盘问道:“你真看懂了?”
“这上面的是数字,对吧?”猴子问。“嘿,你悟者道学得不错嘛。八卦图看得挺准的。”玉鼎乐呵呵地笑道:“这个叫探灵盘,就送给你啦。”
“这怎么行?
“没事,小东西,我再做一个便是了。”
猴子也不客气,当即说道:“那便谢了。”
“这东西其实还不错,无论对方怎么隐匿灵力,只要被这尖部对准了,再微弱的灵力都逃不过。只是用起来不像自身感知那么方便。不过也有优势,那就是对灵力的测量准确无误,不像感知那样全凭感觉,便是错漏了也说不清。”
“真是不错的东西。"猴子不由得叹了一句,捧在手心像得了个宝贝似地。
这一幕看得玉鼎飘飘然,他的那些小东西放到修仙界里都属旁门左道,就他那些个师兄还都瞧不上。
心里一高兴,拍着猴子的肩膀乐呵呵地说道:“你喜欢就好,我这种小东西还有很多,若喜欢,我多送你几个。哈哈哈哈。反正你还要在这里住,上一些时日,悟者道你也有些基础,我那洞府里的书,你可以随便看。多学点东西总没坏处。”
得了玉鼎的话,猴子接下来的几天生活顿时充实了不少。
金霞洞里的书籍及各种物品本是乱糟糟地堆放着,自从杨婵来了忽然变得整洁不少,分门别类细细放好。
而猴子一翻,却也翻出不少和斜月三星洞不一样的东西。
玉鼎遭受师兄弟歧视,乃至门前冷落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他那些个东西用标准的话来说都是一些小发明一类的属于旁门左道。
想来玉鼎也不是真的资质多差,只是心思全然没有放在提升修为上, 倒是对那些个法阵法宝极为热衷。而且他的那些个作品大多不需要用到什么旷古绝今的耗材,只是将一些稀松平常的东西利用起来罢了。
当然,威力什么的也暂可忽略。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那件事似乎也就这么过去了。半个月后,猴子稍稍提醒了下凌云子该回去了,那凌云子随便回了一句:“时间还没到,多住几天。”便搪塞了过去,又是每天玉鼎下棋喝酒。
猴子的心里时刻都惦记着斜月三星洞,准确地说,是惦记着须菩提,惦记着七十二变和筋斗云。
不过既然凌云子说时候未到,那便再等等吧。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猴子忍不住又在凌云子面前提了一次。这次凌云子的说法变成了:“还没等到太乙真人的回函呢。”
于是,又过了一个月,回函来了太乙真人直接派人送到金霞洞来。送函的道徒甚至还说他师尊等了凌云子许久,始终不见过去,只得派人送来。
这算是觉得一行人在昆仑山呆了太久,变相下逐客令了吧。猴子想。
可收了回函,凌云子依旧屁股都不挪一下。
“这是要干嘛?”猴子不由得想。
若只是学七十二变和筋斗云也就罢了, 猴子更期待的是须菩提会用什么办法让只有纳神境修为的猴子学上炼神境才能学的道法。
可无论猴子怎么焦急,凌云子总以各种理由搪塞。
这么再呆下去,一年过后,猴子怕是直接在这里学了七十二变回去了都。
别忘了,玉鼎真人也是懂得七十二变的,最重要的是,他特别好说话。
这不由得让猴子开始质疑起来,自己是不是真如杨婵所说,拜错了师傅。
来到昆仑山三个月后的一天早晨猴子正在洞外修习棍法。
忽然间,一阵碎鼓声从天外传来。猴子猛地一僵,站在原地直身来细细聆听。
“这……战鼓? "这个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猴子顿时吃了一惊。
……
PS:终于到这了,一直安不下心,终于可以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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