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说过，拒绝是一门艺术。
把拒绝表达得委婉而巧妙是这门艺术的追求和目标——这是我之前的理解。
现在我的观点发生了变化。
我发现简单粗暴其实也是艺术的一种表达。
而且有时候暴力中蕴含的美学甚至更甚于温馨和谐。
毕竟这个世界上的人类千奇百怪，有些人根本听不懂旁敲侧击的话语，对他们使用委婉而巧妙的拒绝方式简直是焚琴煮鹤对牛弹琴，只会让人感到如蝇在食的恶心。相反，毫无顾忌不留情面的拒绝大快人心，正如同对付魔教妖人不需要讲江湖规矩，对付这些个涎皮赖脸的无耻之徒就不应该提礼法道义。
教会我这一点的，是我的班主任，尚苗老师。
“我拒绝。”
尚苗老师甚至没有听完尤画的话，就直白地说。
我顿时感觉打扮干练的尚苗老师无比帅气。
“我拒绝”，多么精辟的三个字！主语谓语，没有宾语，也就是说它的宾语不定，可以指代不明亦可以全盘否定。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比远比辞藻华丽的谎言有效，在没有不文明语言加入的情况下，这三个字几乎是情感最鲜明最强烈的拒绝的表达方式。
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借口，仿佛本人的任性，平淡地说出三个字，尚苗老师转回去继续她的工作。
我扶扶眼镜，为尚苗老师的动作喝彩。
虽然我处在被拒绝的一方，但是有一句话不是叫做人在曹营心在汉么。
以尤画为首的MDY社的五个（四个）成员站在穗文中学一年组办公室里尚苗老师的桌位前，尤画向尚苗老师发出了担任MDY社指导老师的邀请。
然后立马被拒绝了。
“为什么？”
尤画问。
“难道你们不清楚吗？”
尚苗老师扶扶她的红色镜框的方形眼镜，说。
“愿黄段子庇佑你！社这样不符合规定的社团是不可能成立的。”
“老师，我觉得你这样打击一个孩子对美好世界的憧憬是不应该的。”
尤画面无表情地说。
“切，你以为你们上的是幼稚园吗？”
尚苗老师翻个白眼。
“而且你们那是对美好世界的憧憬吗？根本就是世界观的奇怪扭曲。身为教师的我矫正你们的世界观是我的工作。”
“啧，顽固刻板的老女人。”
尤画咋舌，小声说。
“我听到了哟。”
尚苗老师双手抱臂眯着眼说。
“老师，不要为难你的胸部了，你的手臂抱得多紧挤的多么用力她们也不会变大一个罩杯。”
尤画说。
“你这家伙！不要以为你是我的学生我就不敢怎么样！”
尚苗老师的表情变得扭曲可怕。
我们在尚苗老师暴走之前离开办公室。
“失败了呢。”
于琳笑着说。
“尚苗老师不支持啊。”
沙宇叹口气，有点惋惜。
宋云表情肃穆不知所想。
“呼~”
我松了口气，好在尚苗老师只是找不到男朋友，还没有三观扭曲。要是她饶有兴趣地在MDY社的事情上参上一脚，那我就不得不对穗文中学的性质产生质疑。
“放心，这只是伟大的MDY社成立道路上小小的挫折，没有什么可以真正阻止伟大的MDY社成立。这是历史发展，大势所趋，沉浸在在旧时代的保守派，终究会被历史所颜※射。那个顽固刻板的老女人迟早会因为她今天无知的举动追悔莫及。”
尤画说。
感觉这通发言使本来就很诡异的MDY社向邪教迈进了一步。
“我支持你哟，小尤画~~”
于琳抱住尤画蹭她的脸颊。
“……琳姐，放手。”
“诶，小尤画太可爱了嘛，我可舍不得放手~~”
于琳蹭啊蹭，蹭啊蹭。
尤画站在原地无可奈何。
凭尤画的武力应该可以轻易挣脱于琳，但看起来她不愿意那么做。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再见。”
我扶扶眼镜，正正单肩包，扭头就走。
我害怕尤画又把我抓住……
“师傅。”
我变成陷入BUG的游戏人物。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朝于琳翻个白眼，你为什么不维持你的擒抱技能？！
于琳笑着摊手。
“师傅，我们顺路。”
尤画说。
“……哦。”
这倒不是不能接受，反正真的顺路——我在想什么呢？真是可悲，不知不觉沦落到“不是不能接受”的地步吗？
“我拒绝。”
我扶扶眼镜说。
我要感谢尚苗老师，感谢她言传身教的教学，此刻我得以学以致用。
“师傅，难道忍心让你娇弱可爱的徒儿形单影只地走回家吗？”
尤画抓着我的手臂说。
“忍心。”
我被抓住一只手，原地滑步。
“……尤画同学，‘娇弱’这个词用在你身上真是太强人所难了。”
“师傅，我就知道你是口嫌体正直。”
“所以说放开我，我会向你展示什么叫心体合一。”
“说起来，石七，你家里离穗文中学超远的吧，你怎么上下学的？”
于琳双手合十放在脸的一侧，问。
“公寓。”
我说。
“啊哈，石七你租了公寓吗？哦~~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考穗文中学这么远的高中了。”
于琳笑道，她一眼望穿我的用心。
“对了石七，你住所附近有空余的公寓出租吗？我和你一样想租个公寓住的说，只是没有找到满意的，最近都住在亲戚家。”
于琳家距离穗文中学的距离比我家还远，她故意考到这里来果然是居心叵测。
我想了想，我住的公寓小楼一共六个房间，管理员颜菲一间、我一间、新搬来的房客白琴一间，貌似有三个房间空着。
于是我说。
“没有。”
把于琳介绍到我的公寓楼无异于引狼入室，我只要还有一点理智就不会做出这种事。
“这样啊，真遗憾。”
于琳对我的话半信半疑。
“……尤画同学，我要回家了，放手好不好？”
我继续滑步，说。
“不好。”
尤画抓着我的手臂纹丝不动。
“……”
最后我还是屈服了，顺路把尤画载回家。
我发现暴力美学的使用是有先决条件的。那就是你相对于你使用的对象要是优势或是平势，否则对方很可能会用更暴力的方式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暴力。
很明显，我相对于尤画是绝对的劣势。
可怜的弱者，没有反抗的权利。
我回到我的公寓的时候，白琴正锁上她房间的门往外走。
白琴换上一身私服，干净洁白的T恤和蓝白色的牛仔裤，和她搬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清新朴素。她挎着一个灰白色的小提包，不知道是出去玩或是其他什么。
“石七同学。”
白琴看到我，向我点头打招呼。
“嗯，白琴同学。”
我点头回应。
和白琴交错，我忽然想到：其实我也是一个看脸的庸人。
最开始沙宇和我打招呼的时候我是看在他为我弄到午餐的份上回应他的，而白琴同学和打招呼我想都没想就回应了。唉，我到底没能超凡脱俗。
终于回到我静谧的理想乡，我把单肩包扔到床上，拿出PSV启动游戏《瑟焦尔》。
刚进入黑窖酒馆的房间，里面的法师角色就急不可耐。
空晴：快快快，等你好久了，加紧时间，在结束前把套装做出来！
十七：……
事实上今天上午和午休时间我和空晴狠狠地肝了一阵，离全套套装的素材收集相距不远，在今晚十二点的截止时间之前做出套装并不算难。
窗外夕阳西下的时候，PSV的屏幕上角色十七来到瑟焦尔的“纷争少女”，把素材交给老板兼铁匠恰希罗尔。
“你确定要打造装备‘冥幽的悲歌’吗？”
恰希罗尔向我确认。
“确定。”
恰希罗尔点头，把素材扔进锻造炉中，用她的大铁锤随意地敲了敲。
恭喜您获得装备“冥幽的悲歌”！
空晴：凑齐啦！终于做出崩坏套装啦！快看好不好看。
法师空晴换上一整套活动套装，原本正统的法师打扮瞬间变成露出度极高的魔法少女，身上羞耻的少女战裙和羞耻的童心缎带，外加羞耻的魔法少女单手法杖和羞耻的花哨书籍副手，一言概之就是拿到现实中让女生穿可以让无数正常女生羞耻致死，让男生穿正常的男生在穿之前会以死明志。
但是这套装备出现在游戏中情况大为不同，空晴洋洋得意地炫耀，一个劲地问我好不好看萌不萌。
十七：……很好很强大。
空晴：嘿嘿，是吧，不枉我克服万难肝了这么久。
空晴：对对，十七你的黑暗套装也做出来了吧，快换上我看看卖相怎么样？
我依言换上整套黑暗套装。
空晴：……嗯，不错，低调奢华。
换上黑暗套装后我的人物十七笼罩在阴影中，漆黑的皮甲漆黑的斗篷，幽暗中带着点朦胧的透明。作为主武器的长弓是缠绕黑炎的枯骨，箭筒里苍白箭矢的箭羽是锋利的骨刺。死亡收割者的扮相。
我对黑暗套装的卖相同样很满意，和空晴一起选择了一个普通的副本试了试效果后，才打声招呼关掉游戏。
我伸个懒腰，打开橱柜，拿出一桶泡面。
晚饭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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