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事情问完了?”
哈马高亢的声音,将还沉浸在对佩尔索纳神奇般的所作所为有些不能自拔的埃斯科特一下子拉回了现实。
“啊……是的。”
“嘿嘿。那我们该怎么离开这里?”
“照这个地图应该就行。”
“这地图?说实话,老子带着特种兵时期的GPS定位仪手机,这玩意可是神器。可奇怪的是老子在这里根本接受不到任何信号。这可是直接和卫星链接的啊,你懂不懂?啊,也没奢望你小子懂。总之,老子靠自己是没办法走出去。希望你这地图能靠点谱啊……照这地图的比例……我们还要走不少路啊,5公里?。”
哈马满腹狐疑地盯着这一张手帕大小的旧地图,总觉得还是缺少点什么。
“我们只有这个线索了……”
“嘿……算了。老子就相信那个胖子一回吧。”
“……佩尔索那先生……以后还能见面吗……”
“恩?那个佩尔……佩尔啥啥的胖子是你什么人吗?”
“他知道我父母的事情。”
“好啦好啦,老子最不耐烦这种牵肠挂肚的玩意了。你想说的话,老子以后有机会再听吧。我们准备开路了,艾特小哥。”
“有机会,我会说的。”
“嘿,你真想告诉老子呀?”
“……”
“哈哈哈,你小子,还没长大咧,哈哈哈哈。”
哈马看到埃斯科特把脸别了过去,忍不住又大笑起来。他现在晓得埃斯科特虽然相当厉害,但是有非常严重的情结。
这个孤独倔强的男孩子,其实也有柔弱的一面吧。有时候,他会不由自主地想把自己心底里的东西和人分享。
不过哈马决定不深究,因为他早已经意识到这个酒吧有些不正常了。
酒保之前还那么喜欢讲话,可自从那个佩尔索那与埃斯科特说上话后,就渐渐变得目中无人了。哈马好几次点单,除了机械性的将菜品和酒品端给其他客人外,酒保好像根本不知道哈马这个人的存在。
服务生也是,哈马好几次瞄见服务生将同样的东西,甚至是空盘子递到相同的地点。而酒客们也同样古怪。虽然依然非常吵闹,但仔细听,他们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还不停地重复着相同的喝酒和吃肉的动作。
等佩尔索那离开这间酒吧,一切就变本加厉了。
“快走吧。”
“等等。”
“你还要干什么?”
“哈马,能借我点钱吗?”
“你要在这里买东西?算了吧。你想要什么。”
“面包,奶酪,凡是能填饱肚子的东西都行。”
听完埃斯科特这么说,哈马有些嗔怒的神色,但依然径直走向吧台。途中分明撞到了一个服务生,可服务生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端着早就被撞飞而不存在的托盘,还在送这送那。
甚至,当哈马绕过吧台,打开曾经钻出过一个粉红色大块头的厨房门走进去时,酒保居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在那里擦他的酒杯。
“!”
意识到异样的埃斯科特马上绷紧了自己的神经,不过还好什么也没有发生。
仿佛他和哈马所处的是和酒吧重叠但又独立的两个空间一样。
“给你,带上走路。”
哈马从厨房出来了,左手夹着一块黑面包,右手拿着一大块三角奶酪和一块大概是包着锡纸的牛肉,快步走到埃斯科特面前,将这些东西几乎是扔到了他手上。
这些食物看上去一点也不新鲜,牛肉都不知道是生是熟。
“哈马,这里很古怪。”
“老子早发现了,趁还没变得更古怪之前,我们快走。”
哈马一只手搭在腰间,另一只手则微微护着埃斯科特,两人一同走出了酒吧门。
这个不明显的动作倒是没有逃过埃斯科特的眼睛。
“哈马。”
“又怎么了。”
“你的手都快碰到我的脸了。”
“啊,哈哈哈,抱歉抱歉!”
哈马笑着打岔,埃斯科特觉得其中有点什么原因。因为和这个大块头其实总共才打了没几个照面,之前又可以和他算作一双对手,但现在怎么看都像个没上没下的朋友。
哈马的态度,从入门试验时剑拔弩张,到现在哈马时怒时喜,有点做作的举动,变化有点大。
一个想法在年轻的猎人心中萌发,不过他暂时先放在一旁。
“啊,这天气可真是奇妙啊。老子先前来的时候雪大的都看不到前方50尺。现在居然连片雪花都看不到……喂,你小子要到哪里去?地图的方向可不是那里啊。”
“等我几分钟就好。”
埃斯科特奔向先前走来的方向,同时四处张望。
他在寻找莉莉娜,那个穿着单薄纱衣的女子。
可是他原先走来的那条道路上,根本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除了那根巨大的冰柱,再也没有任何与女子有关联的东西了。
埃斯科特慢慢绕冰柱走了一圈,叹了口气,他不可能再走到那个雪洞,或者那间小木屋那里去了。于是将面包等吃的东西放在冰柱旁,然后走向哈马。
“你那是给谁的东西?”
“一个救我的人。”
“哦。老子还在想你怎么还这么生龙活虎,肯定是有人把你从河里捞上来的。”
“哈马,我们走吧。”
两人对了一下地图,开始前进。而他们首先要经过的,就是那段看起来延伸到遥远尽头的火车铁轨。
翻越没有火车会驶过来的铁轨时,埃斯科特问道。
“哈马,你完成娜刹露会长给你的任务了吗?”
“呵呵,虽然不想扫你的兴,但老子应该是完成了。”
“什么?”
埃斯科特心想哈马居然能完成。他可是连自己需要带回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呢。
“老子就是怕会超时,不然努力就都白费啦。况且手上的精灵之粉那种诡异的道具又都没了。希望找到出路后能打个电话给你老爹,说明下情况。”
哈马用手指了指绑在自己手臂上的腕带式手机,表示他接不通任何电话。
“怕超时?应该是超时了很久了吧?”
“没有啊,我们从任务开始还没过2个小时哩。”
“不可能……”
埃斯科特认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他计算下来,除了在酒吧里耽搁的时间,之前经历的昏迷,迷路,烤火吃肉等几件事加起来无论如何都该超过2个小时。
“你不信?老子的手表和手机可都显示根本没过2个小时啊。你不是也带着表嘛,自己看不就得了。”
将信将疑的埃斯科特从领口掏出已经沾上体温的怀表,翻开盖子,看清楚了时间。
北京时间晚上9点49分。
他和哈马是在晚上8点半左右开始这趟寻物之旅的。如果怀表的时间是正确的话,他俩的确还没有超过2个小时。
“……哈马,你看到我掉进水里后就直接走到这个村子了吗。”
“是啊,老子看到你掉了进去。之后拼尽老命游上岸后就一直朝北走,结果就走到这里了啊。然后不久你就来了。前后不会超过1个小时嘛。”
那埃斯科特的时间到哪里去了呢?
“卧槽!”
“怎么了!哈马!”
“你来看看这个!”
埃斯科特注意到铁轨的一侧,有一块粗糙的大石板。
那是一块墓碑,孤零零地竖在铁轨不远处的泥地里。
“虔诚的东正教徒,孝顺的儿子,杰出的料理调理天才 汉金·R·韦德韦杰夫生于1933年,卒于1996年”
这是上面刻的字。
“汉金……”
“啊,老子也知道。那个粉红色的厨师吧?”
“……不会是他的父亲吧?”
“恩……谁管他呢。快点赶路吧。事到如今老子不想任务失败啊。”
我可是已经任务失败了。
埃斯科特心里这么想着,但还是不作声地跟着哈马朝铁轨的远端小跑赶路。
两个人从小跑开始,慢慢变成使尽全力的疾走,可过了至少10来分钟,远处的铁轨依然一望无际,而两旁的景色,只有青色的山,白色的雪和褐色的草而已。
“这地图上的比例,我们至少跑出5公里了吧。拿手比划下都该到那个红点了。不过老子怎么感觉自己还在这个破山村里转悠呢!”
“哈马,你看前面。”
两个人又至少跑了1公里,而埃斯科特指给哈马看的方向,有一条隧道,红褐色的铁轨穿过山洞,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看来是福是祸,穿过那个山洞就知道了。”
“喂,小子,靠紧点。”
哈马原本跑在埃斯科特前面,现在倒转回来,一把抓住埃斯科特的手,生怕丢了个大活人似的,两人一同朝隧道前进。
隧道非常昏暗,但还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两个人小心但不拖沓,一直沿着铁轨向前进。
“这隧道居然连个照明都没有……反正老子也就没希望会有。”
“这隧道是拐弯的吗,看不到前方的出口。”
“恩……恩?”
“怎么了?咕,哈马,你拉的太紧了!”
“喂,老子怎么踩不到铁轨了?小子,你来回趟两圈看看!有点不对劲!”
埃斯科特立刻就发现,原本应该横卧在隧道中央的铁轨,已经不见了。
“老子的打火机呢……啊,想起来了,掉进河里后就不能用了!小子,抓紧我,我们马上就要出隧道了!”
埃斯科特还没来得及考虑该怎么解释铁轨为什么会消失,哈马就已经开始硬拽着他拼命朝前飞奔。而幸运的是,他们已经可以看见一个小小的亮点,而那个亮点正在逐渐变大。
出口。
“哈马……!不要这么用力!我们……”
“你要说什么?老子听不见!这隧道有一股嗡嗡声!”
“我说!停下来!有些问题,应该要……想一想……”
“啊,马上要到出口了!哈哈哈哈哈哈,现实社会!”
哈马已经在大笑了,而埃斯科特,在那几秒钟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两个人终于跑出了隧道,在他俩前方,是一条黑漆漆的高速公路,而高速公路上有好几个带指示灯的路障,路障上的电子牌用中文明确地滚动着:“隧道塌方,禁止通行”。
“我们是在……中国?”
怎么想也不可能。
隧道那一头可是一个讲俄语的山村,但这一头怎么会是中文的标识牌……而且,明明是一条火车铁轨通过的隧道,怎么到这里会变成一条高速公路。
哈马四处张望,埃斯科特则转身再往隧道里走。
“哈马!你快过来看!”
“什么情况?啊……和他妈的什么鬼!?”
在他们的眼前,就在走进隧道十步左右的地方已经塌方。
上方的建筑材料把隧道堵得严严实实,不可能有东西从隧道那一头出来。
之前路障上滚动的文字,看来确有其事。
“……我们是不是做梦了?”
“我们没有做梦。我敢肯定我和你是从这个隧道里跑出来的。”
“那,那这个他妈的该怎么解释……”
“我不知道。哈马,你的GPS呢。看看我们现在的位置。”
“哦,哦哦。我的上帝,忘记最重要的事情了。”
哈马迫不及待地撩起袖子,开始确认。
“……东经121度,北纬30度……哼哼哼,我们还在上海咧!他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子被耍了吗!?”
“不,我们肯定没有被耍……哈马,我的电话已经不能用了。你联系我父亲吧。”
“嘿,你老爹的电话号码是……是……啊,有了有了!”
哈马的手机与GPS是一体设计,他在掉落冰河时一直保持双手向上,缠绕在手腕上才没有被河水弄坏。
“这不是国际长途还真是让老子开心啊!嗯?通了!喂!喂!?德尔福老爹!是我,是我啊,哈马!您把我和您儿子传送到什么鬼地方去了啊!啥!?我去!您说什么老子听不懂啦!总之现在我们回来是都回来了啊!快点接我们回去啊!!什么?我当然是完成任务啦!快点快点!时间要不够了!”
“父亲!”
“您儿子要和您说话!啊?回去再说?好好好!那拜托老爹您动作麻利一点!”
“……”
“好啦!老子和你能回去了!你站在原地不要跑!”
埃斯科特的表情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但哈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喂,小子,我说,你老爹德尔福似乎……和你不太热络啊?”
“……”
“我和你老爹谈到过一次你,放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他算是个好父亲哦,至少要我……啊,没什么什么。但是对你小子冷淡到是真的很冷淡。”
哈马趁着等待的时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试图找埃斯科特聊天。
“我自己的老爹,那个臭老头在我小时候倒是挺粘我的。不过现在……哈哈哈,我怎么说起自己来了,哈哈哈。”
哈马摸着自己的光头,极少见地露出腼腆一样的表情。
“哦,感觉到了!你老爹的力量!”
两个人的脚下出现了一个光圈,细看还有魔法纹路裱在圈内。
“来了!就是这个!”
和当初被传送到那个奇怪的地方一样,两个人再次感受到一股缠绕全身的紧缚感。但是并不难受,就好像要冲破汽水瓶的碳酸气泡一样,反而有一种蓬勃而出的**。
“哦哦,这个感觉果然会上瘾!”
“你的趣味真奇怪……”
“哈哈哈!啊!”
“唔!”
两个人在一阵强光中都看不见对方,耳边只剩下了呼呼的风声。
“……欢迎回来。”
“父亲!”
“德尔福老爹!”
两人感觉双脚踩到了地面,耳边的风声也停止的时候,便睁开了眼。而在他们面前的是那张熟悉的脸。
德尔福·李。
“啪啪啪。”
和蔼的老人拍了拍手,似乎是在赞扬两人平安归来。
“做得好。虽然最后是动用了我的传送术,但你们2小时内回来了。很好。”
“回来了?呼啊啊啊~~”
依然放在桌子上的电脑里,传出了娜刹露的声音。
“卧槽!老爹!你把我们传送到什么鬼地方去了啊!”
“不过是一个山村。虽然对第一次执行这种任务的埃斯科特会不会遇上麻烦这一点,本人也真是担心了好一阵子。幸好你们两人都平安无事。”
“呼啊啊。等的妾身累死了。不过总算你们回来了。怎么没有用精灵之粉?”
电脑里的娜刹露听起来刚睡醒。
“那个啊,掉进河里时弄丢了。不过比起粉末,那到底是个什么山村啊!还有那隧道是怎么回事?这他妈的是老子上次遇见不死军团后最刺激和想不通的事情咧!”
“父亲,我在山村里……”
“啊,孩子,你的手是怎么回事?怎么发黑?唔,看来你们经历了不少事,在这短短的2个小时内。不过你们先不要心急。对于这次测试的解释和你们完成测试后的评价,娜刹露女士会说明的。”
“可是,父亲……”
“埃斯科特,在长辈面前要谨言慎行。”
“……是。”
“很好。哈马先生,首先我要谢谢你。你做的非常好。”
“啊,啊哈哈。小事一桩!虽然这次其实稍微有点危险,啊哈哈哈!说笑呢!我好歹也曾经是特种部队的队长啊,团队行动保护队友可是老子的本分工作咧,哈哈哈!”
哈马摸着自己的光头大笑。
“好了。你俩跟我来。我们去娜刹露女士的房间。不能让女士久等。”
跟着德尔福的两人,表情截然不同。哈马一脸轻松,成竹在胸。而埃斯科特神情落寞,百无聊赖。
“娜刹露女士,哈马·克劳克以及埃斯科特·李已经带到了。”
“辛苦你了,德尔福大人,接下来让他们自己来就行了。妾身会自己处理。您老还是不要累着,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吧。”
“娜刹露女士,那就麻烦你了,我不争气的儿子也请不要手下留情,对他公正地做出评判吧。”
站在一扇挂有“总经理室”牌额的办公室门前,德尔福要与两人道别了。
“哈马先生,埃斯科特,接下来就交给风之贤者娜刹露了。我因为还有事务,需要先行一步。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埃斯科特你都尽早回来向我报告。那么,我就先行一步了。凯!”
先前还不知所踪的凯,悄无声息地就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卧槽!你,你这家伙怎么神出鬼没的!”
“……那么我先送主人回去。少主,请多加保重。哈马先生,感谢您今天保护了少主,此恩没齿难忘。”
“保护了我?”
埃斯科特刚想问什么,凯已经和德尔福走开了。不敢多问一句的埃斯科特只能将疑问抛给身边的哈马。
“到底是什么意思。哈马你……”
“哈哈哈,说什么呢!我才没有接到你父亲的指示,要我保护你呢,啊哈哈哈哈哈哈!”
“………………”
哈马的语气和表情,无论如何看起来都是有不打自招。正当埃斯科特想继续问时,房间里传出了声音。
“嗯哼。妾身希望一个个对你们进行评定。所以,哈马。你先进来。”
“啊,是的长官!抱歉啦,关于这件事你小子就别纠结了!老子先进去啦!”
哈马推开办公室的门,对埃斯科特挤了个笑脸。
“娜刹露小姐!我进来了!”
埃斯科特在门后都能听清楚哈马的大嗓门。
“是!我自信……完成了任务!娜刹露女士真是神机妙算,居然能料到……恩!您说的没错!我找的东西……是他没错!而且我安全地带回来了!所以……啊,真的嘛!?非常感谢!”
埃斯科特在门外可以听见的哈马所有的嚷嚷,全部串起来大致就是如上的一段话。
大约10分钟,哈马就出来了。
“噶哈哈!来拥抱一个!埃斯科特,啊,还是艾特叫得亲切!娜刹露小姐好像是这么叫你的!老子合格了!”
哈马一个熊抱,让埃斯科特几乎透不过气来。
“哈马……适可而止吧,你太用力了!”
“噶哈哈!SORRY!本大爷今天最高兴了!好了!现在不过10点钟,老子回日本是明天下午的飞机。今天就先去个PUB爽一晚上吧,噶哈哈!艾特,等等你要不要来?第一杯我请客嘛!”
天底下还真有这种没心没肺,与谁都可以做朋友的家伙存在。
不过埃斯科特还是很谨慎,他很有礼貌地拒绝了哈马盛情的邀请。
“唉?你小子也真不够意思!”
“埃斯科特,你进来吧。”
“是。娜刹露会长。”
“喂,小子,你应该回答‘是,娜刹露小姐。’这都不懂?你看来不太和女孩子打交道啊。女孩子可是要听好话之后才会对你……嘿嘿,明白不?”
“……我进去了。”
“呵呵呵……这小子,不会真还是个处男吧……”
哈马的这句话,埃斯科特听到没听到暂且不提,但埃斯科特这会儿的脸色,恐怕哈马一定很想瞧。
这间办公室,只开了一半的灯。一个穿着布袍,用头巾遮着脸,看不出年纪的人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看着埃斯科特走到她面前。
这个人站起来的话身高估计一米五,但是埃斯科特走到她面前时,有一种比自己高大好几倍的感觉。因为,那看不清楚面庞的头巾里,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充满了力量。
眼睛与眼睛接触的一瞬间,就已经让埃斯科特感到了低人一等的卑劣感。
这就是高级恶魔猎人威压见习生之间的气场吗。
“放轻松。艾特。和十多年前一样。认真,死板,不善与人……不善与异**流呢。”
“……娜刹露会……小姐,许久不见,您……”
“呼啊啊啊……唔……不要讲客套话。来,再走近点,让妾身仔细闻……瞧瞧。”
“是。”
埃斯科特绕过他与会长之间的那张办公桌,走到离娜刹露只有两步的距离。
“哼哼哼……你的眼神。艾特。那之后,学到了不少东西呀。”
娜刹露的语调努力表现出一种关切之情,但怎么听起来都懒洋洋的。
“我那时太粗莽了。”
“不。你现在也没变。”
“……”
“艾特。评判前,妾身想问。你从欧克德那里,学到了多少知识?”
“……很多,战斗的,生存的,哲学的……虽然那个我不太懂。”
“智慧呢?”
“?我不知道……”
“哼哼哼……没信口开河说连智慧都学到了。”
“那个……是自己领悟的东西吧。毕竟有知识不等于有智慧……”
“妾身那时就觉得你挺有悟性,所以能说出这样的话。可惜,智慧还远远不够。哈马他称呼妾身为小姐。你的父亲则称呼妾身为女士。而你,选了‘会长’这个最无害,其实最伤害异性的称呼。你的战斗智慧也许已经开花,可惜……你还没有女朋友吧?”
“……”
“哼哼哼……呼啊啊啊啊。”
“您很累了吗?”
“妾身不习惯连续工作6个小时以上……平时妾身早就……在暖和的图书馆里……打盹了……也不习惯讲这么多话……所以,感激妾身吧。你是特别照应了。”
“……谢谢。”
“还是一样,不讨人喜欢的孩子。”
说完,娜刹露极其少见的用手摸了摸埃斯科特的胸口。这个动作让年轻人有些颤栗,因为他感觉到这个小小手掌里有种奇怪的悸动,就像在拨动琴弦的手。
让他无法抗拒,内心中的乐章已经开始演奏出第一个音符了。
那双手白皙小巧,即便在昏暗的地方也能发出亮光。
这绝不可能是老奶奶的手。但从前肯定没几个人看见过。
“娜刹露小姐……可以开始评判了吗?”
娜刹露在埃斯科特的胸口反复撩拨。被这奇怪的举动吓得不轻,候补猎人说话都有点抖了。
“嗯……哼哼哼。你自己先说说看。正确诉说自己的经历也是重要的一环。“
“……我,我和哈马被传送到了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称为恶魔山的地方。在着陆的一刻我们落河,然后……我就失去了知觉。等我醒来后,发现自己失去了自己的衣物,怀表,还有对时间的感觉。”
“对时间的感觉?”
“我那个时候应该昏迷了很长时间,都以为自己早就任务失败了。但是父亲说过超过2个小时就会传送我们回去。所以我以为我所在的地方是父亲力所不能及的范围。”
“哼嗯……有意思。可你回来时,还不到2个小时。”
“所以很奇怪。我敢肯定我遇难时就已经超过了2个小时。关于这一点……”
“停。纠结没有结论的感知问题毫无意义。浪费时间。接着说你之后做了什么。”
“……之后我遇见了一个女子。叫作莉莉娜。似乎是‘山之隐者’的弟子。”
“哦。山之隐者。你遇到了?”
“我只遇到了她的弟子。是个非常奇怪的女子。”
“嗯。之后呢?”
“她带我去了山村,遇见了失散的哈马。还有……在酒吧遇见了一个叫佩尔索那的人。”
“……那是谁?别说这些,说重点。”
“对不起。之后我们在酒吧问到了情报便走出了山村,经过了一条奇怪的隧道,发现自己结果又回到了上海。”
“就这样?”
“就这样。”
“首先,埃斯科特,恶魔山的确是这次考试的一环。然后,那条隧道为什么会通向上海,妾身不知道。也不能确定你是不是在说实话。情报中惨杂这种不可靠的信息,这点要减分。”
“这,这哈马可以证明。”
“哈马看到的也不一定对,所以无法成为理由。还有,插嘴也要减分。”
娜刹露的语调依然有气无力。但一点也不妨碍其严厉的程度。德尔福口中的不要手下留情是真的。
“是……”
“那个女子是叫莉莉娜吧。第二代的山之隐者……德尔福,你下手真快。”
后半句话是娜刹露的自言自语,没有让埃斯科特听见。
“……她也是考试的一环。”
“咳!真的!?”
“真的。但她并不知情。”
什么意思?
“然后,佩尔索那……不认识的人,这种毫无意义的情报,减分。”
“……那酒吧呢。”
“没什么出彩的。哈马的表现也一样。”
“……”
“最后也最重要的。要你带回的东西,请你拿出来。”
“娜刹露小姐……关于这个……我没有……”
“?你不是拿到了吗!?”
娜刹露突然吃惊的语调让埃斯科特更吃惊。
“?我没有拿到啊……”
“别开玩笑,不然要减分了。你遇见了山之隐者的弟子,怎么可能没有拿到。还有你那发黑的双手,你与那位弟子交过手了吧。”
埃斯科特还以为娜刹露没注意到自己的手。
“的确是,可那只是误会。关键是莉莉娜并没有给我什么东西啊。”
面对娜刹露的怀疑,埃斯科特搜肠刮肚,他在努力思索他在小木屋以及那个雪洞里是不是有拿到过什么东西。
“对了!”
他突然想到,他身上的确有一样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难道是这个?”
他从裤袋里摸出一张糖纸。
就是那张写有莉莉娜名字的纸张。
唯独这张纸,是在他拿回自己衣物时,被人塞在里面的。
“你这不是有吗。”
“这个……就是娜刹露小姐在寻找的东西?”
“莉莉娜·莉娜·娜莉娜柯露……原来,是你。”
从埃斯科特手中拿走糖纸的娜刹露看了又看,又还给了埃斯科特。
“好。虽然你有很多失误和不足,但是最关键的任务完成了。”
还是一头雾水的埃斯科特已经不想去思考什么了。
他现在只想听个结果。
“65分吧。”
“意思是……”
“合格。我们下个月就在日本公会见了。”
埃斯科特内心虽然有了准备,但是,他心中依然有许多不解,想一吐为快。
“娜刹露小姐,感谢您能让我进入日本猎人公会……我可以冒昧地多提几个问题吗?”
“10点半了。”
“我知道很晚了。但是还请允许我问几个问题。”
“好吧。”
“您让父亲传送我去的恶魔山,究竟是哪里。”
莉莉娜看着他,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似乎在点击什么。只听到不远处打印机的声响,有一页东西被打印了出来。
“看那个就知道了。话太多,妾身累了不想说。”
娜刹露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金属的镶嵌宝石的圆杖,轻轻一挥,纸张便随风起舞,径直飘到埃斯科特的手中。
正如其风之大贤者的异名,她可以自由地操控空气的流动。现在的只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谢谢……我还有个问题。能冒昧地问一下,哈马的任务……要带回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你。”
“!!我!?”
虽然吃惊,但却隐隐暗合了埃斯科特的心事。
“妾身累死了。你也快回去吧。艾特。别让你父亲担心。哈马也早走了。再晚的话,妾身会很难办。”
“……好。”
“艾特,以下这些话,可能说的有点早。但是,你要记住,别让妾身失望。妾身对你是需要的。期待你的成长,你要对得起自己身上的神圣之力。那是妾身……身为恶魔猎人最重要的东西。”
“是?”
这不着头脑的话,听着不像单纯的鼓励。
说完这些,娜刹露连椅子一起背向埃斯科特,再也不出声。
埃斯科特鞠了一躬,倒退着走出了办公室。
门外哈马早就不在了。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临近11点。整幢楼空荡荡的。
“……结局,我自己‘丢失’的时间只是我的错觉吗?虽然成功合格了是很好……但这种感觉……却很窝心……”
“哟,小子,一个人喃喃自语个什么呢。”
“!你还在啊……”
埃斯科特走出金松公司那扇被他踹碎的玻璃门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是伊势龙三。
“看你的样子,大概下个月就能一起共事了吧。哈哈,你要是失败了我们会很难做的。万一再也遇不上你,堂堂正正地报那揍我一顿的仇可就难了!”
“伊势先生。你也是日本公会的猎人?”
“呵呵呵。算是吧。不过呢,论实力我大概不及你,但是我们老大奥斯特里可比你强多了。到时候你可要小心。哈哈哈,快走吧。再不走,我就要赶!你!走!啦!”
虽然听上去像说笑,不过最后听那只龙虾咬牙切齿的样,显得还是挺不好惹的。
“多谢提醒。”
“喂,电梯可被魔力锁锁住了哦?不走楼梯嘛?”
“……”
还玩这一套?埃斯科特这回可不上当。他结结实实地摁了一下按钮,电梯很听话地做出了反应。
“切。变聪明了嘛。”
“这也是你的功劳。”
“嘿。”
就当埃斯科特走进电梯内,按下1F按钮的时候,伊势龙三用严肃的表情看着他说道。
他正儿八经时的脸,居然还挺帅气的。
“小子,奥斯特里大哥有话转告你,等你到日本来混之后……”
“他在说什么?”
门关上后,还能听到隐约的伊势的声音。
“撑到能见到……。自……多福吧……”
电梯已经降下,最后还是没听清楚。
“……今天真累。不亚于自己第一次正式任务的那次。”
埃斯科特默默地祈祷着,除了向神之外,还向自己未曾谋面的母亲祈祷。
“母亲啊。感谢你保佑了我。”
他摸出怀表,打开表盖,看着自己母亲的照片亲吻了一下。
“嗯?”
嘴唇离开照片时,他不经意地发现怀表有点不同以往。
怀表用来调整时间的旋钮被打开过。
因为旋钮上的齿咬合得异常紧,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再顺时针转动。在旋钮牙齿里,似乎还嵌有谁的指甲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怀表……难道是那个佩尔索那!?”
有一点埃斯科特可以确定,自从这个怀表被德尔福交给自己之后,他就从来没有调整过时间。
他小时候曾发现,即便怀表上方的旋钮从来没有拧开过,但其实继续用力的话,是可以再顺时针拧一圈的,然后才是真正的卡紧。
卡得太死会让机械受到损伤,为了不让最重要的父母遗物受到这种物理伤害,他一直都是保持少拧这么一圈。
话说回来,这个怀表除了洗澡之外,一直都戴在自己身上,十几年来没有停止过走动。虽然这对一只机械表来说不算稀奇,但这只怀表几乎没有出现过时间上的误差,却是相当诡异。
即便在亚空间中经过了不正常的时间流动,它也不会受到影响,指针永远都指向正确的时间上。
埃斯科特从来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他也不是经常拿它来看时间。
现在,他却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怀表现在的时间,貌似也没有什么误差。但是,这原本松动的一圈被卡紧,说明有人除了看时间外,还转动过旋钮,甚至用它调整过时间。
翻来倒去看着自己怀表的埃斯科特,无意间已经走出了来福士广场的办公楼。
虽然已经快晚上11点来了,但趁着某些商店关门前最后几分种,抓紧购物的男女们还是不少。
正当他走到地铁入口的楼梯时,他突然打了一个寒噤。
这个寒噤几乎让他浑身的血管都抽搐了,而且他很清楚,这股让他发抖的寒气就从他身后传来。
不同莉莉娜的寒气,这是股穿透肌肤,劈开脏腑,冻结心脏,要夺人性命的地狱之寒。
“怀表……”
还有这个诡异的,好像来自异次元的声音……
当他抬头时,本来还在行走的行人,都坐在地上不动了。还有人甚至躺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你们都还好吗!!”
他紧紧捏着怀表,突然……
“给我吧。秘宝。吸血鬼猎人的后裔啊。”
毛骨悚然的声音就在耳后,让埃斯科特蓦然回头。
“你是!”
巨大而漆黑的斗篷,破烂的衣摆,看不到脸的黑洞,还有,一把巨大的黑色月牙形凶器。
埃斯科特宿命的车轮,已经无法停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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