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两人的头顶传来轻微的炸裂声。骑在女孩身上的光头下意识地仰头察看,却只瞟到了铁头军靴高速滑过的模糊掠影——
他被一道敏捷的身影重重踹开,翻倒在一边。刚欲爬起,那个从天而降的身影抬腿又是一脚,将他的脑袋踢到一边,伴随着带血门牙的急剧抛撒。
光头已经没有办法起身了,因为这个手脚凌厉的不速之客坐到了他的身上,左右抬拳,轮番锤击着他的脸颊。空气中不断响起铁锤砸落的铿锵和骨头迸裂的炸响,光头被打得鼻青脸肿,七窍流血,而对方却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不断抡起的铁拳如雨点般砸下,仿佛要把这颗丑陋的头颅彻底砸成碎片才会甘休。
千灵扭动着身体,看清了这个毫不客气地发泄着熊熊怒火的身影。
我就知道… …你一定会来的… …
朦胧的热流顷刻间模糊双眼,她垂下头,拼命压抑住如泉上涌的泪流。
乔林绷紧脸庞,仍然在毫不留情地左右出拳。从他的表情上很难看出男孩此刻的内心波动,而那如冰雹般倾泻下来的拳雨却又在分明诉说着他抑制已久的怒火滔天。
“老板!出什么事了?老板!!”
一字头闻声进门,见到眼前的惨况立即操起角落里的砍刀冲过来。乔林目不斜视,腾出一只手从腰部皮套中飞速出枪,一枪将他撂倒。听到枪声,平房外传来不小的骚动。乔林这才站起身来,一脚蹋在气息奄奄的光头身上,从大衣里的武装带上拔出闪光弹,弹掉拉环,头也不转地丢出门外——
“捂住耳朵!!”
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彻耳畔,浓烈的火光在平房外四散飞腾。乔林一手拎着血流满面的光头,一手握着还在冒烟的手枪,稳步踏出屋子。
千灵咬着牙爬起,挪到半掩的门边。经过闪光弹的剧烈冲击,平房外的空地早已哀鸿遍野,抱头呻吟的小喽啰们像翻倒的保龄球瓶歪歪扭扭地爬满地面。乔林高举起不成人样的光头,紧绷的脸颊宛若铁面:
“都听着,这只是警告。谁再敢动我的女孩半根毫毛,我就把你们手脚统统弄断,扔到前线去喂怪物。”
没有义愤填膺,也没有更多的拳打脚踢,男孩只是拎着气息奄奄的痞子,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宣布明天加班的消息。但没有人敢怀疑他的话,正如谁也不敢试探巡回在自己领地上的雄狮。因为这一刻静水流深的眸子,下一刻就能燃烧成炽红如焰的复仇之瞳。
千灵眼眸中的斑斓开始微微散开,恍若浸淫烟雨的霓虹。
她伸出手,颤颤巍巍,仿佛摇曳在寒风中的花枝,想要触摸到他的身体,哪怕只是一寸肌肤的温存,哪怕下一刻就要迎来诀别,她也想在这值得时间定格永恒的瞬时,留下只属于乔林的温软与纤柔。
可是… …胸口的绞痛越来越厉害,她终于坚持不住,失去平衡,堕入黑暗迎面扑来的怀抱中… …
“灵儿… …灵儿!!”
… …
断线的意识有如烛光的摇曳,在虚实交错的朦胧跳跃中逐渐恢复,女孩试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了乔林的怀抱里。她看见随呼吸平静起伏的胸脯,听见铿锵的律动从心口的位置坚实传来。一切都在悄无声息,而又言之凿凿地告诉女孩,她的生命是令人如此心安的真实。
她偏过头,望见散落遍地的药瓶,浮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离开这家伙,千灵大小姐还真是寸步难行啊… …
“千灵!你怎么样?需要我叫救护车么?”
乔林小心翼翼地托着虚弱的女孩,眉宇间的焦急,如火燎原。
“放心,死不了。”
她故作不屑,嘴角舒展开微波粼粼的徜徉,
“刚才不是叫人家‘灵儿’了吗,还想好好夸奖你,怎么又叫回去了?”
乔林的脸颊抽搐了一下。不知是不是看花眼的缘故,向来对她‘厚颜无耻’的男孩竟然也有了几朵染上侧颜的绯云。
“饶了我吧大小姐… …比起这个你刚刚可是差点就醒不过来了呀!听我说,千灵,下次别再这样任着性子去了,这个世界并不像我们在天空中看到的这样纯净。”
“不过,还有你在身边,不是么?”
千灵歪头一笑,秋水般的瞳孔熠熠生辉,
“认命吧乔老师!摊上本公主你这辈子都别想跑啦~乖乖地做牛做马和公主殿下一起闯荡天下吧!管他前面是阎罗还是魔王,作为骑士的你就放开胆子往前冲吧!贵为公主的人家会在后面给你摇旗助威的!加油~加油~ (>ω・*)ノ!”
乔林的神情变得哭笑不得。如果千灵真是他亲妹妹或女朋友,男孩早就二话不说把她扛在肩上回家好好修理修理了。哪有这样子没心没肺地压榨他这个免费劳动力的,不发工资不说,还让他天天倒贴金钱和时间去给她又当保姆又当保镖的,每天都抱着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这鬼丫头的脑袋怕真是被鸟撞坏了吧。
可是,他也分明知道,没有人拿枪顶着脑袋让他干这些。初来千灵身边,他还只是为完成上官樱海的任务不惜一切的冰冷机器,而现在,乔林发现自己也在慢慢失去冷静行动的能力,千灵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开始像撩动柳枝的柔风,不经意间抚弄起他积尘已久的心弦,悸动如歌。
“我说,乔老师。”
千灵的声线变得绵柔起来,仿佛温泉上舒卷开的暖融氤氲,
“干脆就叫人家‘灵儿’吧,挺好听的~”
“叫顺口了哪天在通信频道里这么喊,乔林上尉估计直接就会被宪兵押到军法处吧… …”
他捏着出汗的手心,小心会避开女孩的试探,
“不过,亲手给你戴上这个还是可以的。”
男孩从包里掏出千灵冲出家门时扯下的蝴蝶结,把女孩披散着的乌发梳理好,再次为她扎上公主小辫。
这一次,千灵乖顺地低下头,任由男孩摆弄着她的头发,像一只大号的泰迪布熊。垂髫掩映下,浅粉的晕色早已在女孩的玉颜盛放出漫山遍野的桃花肆意。
乔林把女孩背回公寓。收拾完一切家务后,他帮沐浴完毕的千灵把长发吹干,又把房间里的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刚欲离开,女孩拉住他的手,
“乔老师,我想好了… …果然,还是要见见那家伙… …”
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她绞紧双手,红着脸看向一边,柔软的长发在雪净的睡袍前轻轻曳动,
“我是说… …爸爸… …”
乔林长舒一口气,拍了拍女孩的肩膀。本着不再刺激千灵的想法,他没有再和她提起明天见程钧霆的事,没想到女孩竟然自己主动答应了。
“所以,作为交换… …今晚乔老师能留下了陪陪我吗… …一个人睡,人家怕再做噩梦… …”
他并不打算在女孩的公寓里过夜。以千灵惯有的小恶魔作风,给他下点药再用花言巧语把自己骗到床上,他临近三十年的单身贞操可得全毁在这丫头手里。
但是今天不同,千灵泪光朦胧的眼睛犹如针扎一般,令他内心最柔软的那个角落,触痛不已。
“好吧,我也答应你… …不过现在你就得把睡衣穿好上床睡觉了。要是动任何歪脑筋,我可直接甩门就走了。”
在乔林的严密监视下,千灵只得乖乖地把游戏手柄放在一边,老老实实地钻进被窝。而男孩则坐在她的床头,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本推理小说,津津有味地读起来。
“乔老师,人家睡不着啦~”
她把睡衣的兜帽套在脑袋上,睁开一只眼睛,
“不如,你给人家讲个故事吧!”
“都多大了还像小孩子一样要人哄着睡觉。”
乔林放下书,眉头微皱。
“可是,自从妈妈走了后,就再也没有人在我睡觉前讲故事了。”
千灵拉着兜帽,用被子紧紧裹住身体。
男孩再度心软。搜肠刮肚,他终于想起了很久以前,从林森的妹妹林漪那里听来的一个故事,
“那就讲讲这个吧… …让我想想这个故事叫什么名字来着… …对了,叫《月光下的女巫》!”
“《月光下的女巫》?老师你不会准备讲鬼故事了吧… …”
“哈哈,可以期待一下!不过我向你保证,讲给大小姐听的故事绝对是质量上乘的优秀之作!”
乔林开始努力回忆起脑海中的故事,一边拍着千灵的的身子,一边用和缓的语气娓娓道来。故事的内容并不复杂,在魔法盛行的遥远国度里,有一位法力无边的伟大巫师。巫师城堡中生活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巫女。这个小巫女有着一头委腰的银色长发,湛蓝色的眼眸晶莹剔透,宛若深海之心般惹人怜爱。有人说,这是双被上帝祝福的眼睛,上天想让小巫女造福人间,给了她这对可以治愈人心的宝石之瞳。也有人说,不管经历过多悲伤的过往,只要和小女巫的莹润眼眸对视片刻,便可在瞬间得到救赎。
小巫女在巫师的城堡里快乐地生活着。这个温婉如水的银发少女喜欢月光,在银月悬空的夜晚,她总爱一个人飞上棕榈树,躺在树冠茂密的枝叶间,独自感受月色沁人心脾的温柔。在这如潮漫涌的月光里,她肆意感受着来自母亲的温暖,那是少女自幼被大巫师收养以来,从未体会到的融融母爱。
作为大巫师的养女,少女深得法师指点,习得一手高超灵巧的法术。在平时,她会化妆成拾麦穗的小姑娘,悄悄来到城堡附近的村庄,为村民们查医问药,把自己积攒下来的金币偷偷塞给村子里的穷人。渐渐地,大家都对少女熟悉起来,亲切地把她称为“月光精灵”。心地善良的小巫女也因此深受大巫师的宠爱,被他视作自己的接班人。在她十六岁生日那天,大巫师送给少女一枚刻着新月图案的戒指作为礼物,他告诉小巫女,孩子,你是我最器重的徒弟,也是我最亲最爱的小女儿。这枚戒指会让你从月光中汲取法力,守护你健康幸福地成长下去。而且,有了它,你无论深处何处,都可以向我提一个愿望。只要是老夫力所能及,一定倾力而为。小巫女向养父道过谢,满心欢喜地戴上戒指。
一天晚上,她像往常一样跳到棕榈树上,在月色溶溶的清风中梳理着自己美丽的银发,享受着月光温柔的怀抱。突然,她看见树下有动静。原来是邻国的王子殿下出来正在进行夜间狩猎。他们正在猎杀一只身负重伤的狐狸,而这只狐狸早已逃得筋疲力尽,眼看就要被张弓搭箭的王子射中。少女动了恻隐之心,跳下树,用娇柔的身子保护住气息奄奄的狐狸。她抬起头,那双动人的大眼睛泪花荡漾地望着王子。王子也被少女的眼睛打动,最终放弃了捕杀,冲她温暖地笑了笑,率队离去。少女把受伤的狐狸带回城堡,精心治疗。而这只被她救下的狐狸也成为了小巫女的伙伴,和她形影不离。
不知为何,小巫女这几天开始变得心神不宁,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曾经笑靥如花的少女变得郁郁寡欢起来,她的脑海中越来越多地浮现出王子慢慢放下弓箭的样子,那眉宇间流露的英气与轩昂,转身离去时留在树影中的悠长背影,无时无刻不在少女心中牵连起潋滟的情思。尤其是那带着夏风暖色的笑容,更是让情窦初开的少女魂牵梦绕,日夜思寐。
她决定背着大巫师,带上狐狸偷偷来到王都寻找王子。在热闹的街市,她听说王子被敌国的巫婆诅咒,失去了笑容。少女隐藏起自己的银发,化妆成医生进入宫中,为王子诊断病情。通过查阅古书,她知道破解这种诅咒的办法只有一种,那就是收集一千滴真心的泪水为王子服下。正当她为如何集齐这么多的泪滴发愁时,王宫中传来消息,王子已经和邻国的公主订婚。这位公主出身高贵,又天生丽质,优雅端庄,仿佛天神一般夺人眼球。小巫女亲眼看见公主牵起王子的手,在少女深爱的人的唇上留下不属于自己的吻痕,她看见两个人倾情拥抱在一起,文武诸臣为他们抛撒开连绵的玫瑰花语,称赞他们是天作地和的一对。
少女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汹涌的悲伤,那双曾让无数人倾心的美丽眼眸开始止不住地泪流。她把自己的泪水收集起来,沏成茶水端给王子。奇迹发生了,王子的身上的诅咒开渐渐消解,柔和的弧线取代僵硬,成为那双英俊脸庞上最婀娜的旋律。终于,笑容重新回到了王子的脸上,而少女的眼中的世界却逐渐变得模糊、黯淡,如同被泥土慢慢消融的落红般,渐然斑驳。有一天,王子走到她的面前,她却只能瞪大空洞无神的眼睛,在似曾相识的模糊印记里,徒然追忆。
在泪水流干那一天,少女彻底失明。王子的茶水供应也被迫中断。不明所以的他以为是小巫女故意使坏,便将她投入大牢。夜晚,朦胧的月色从铁窗中流入地牢,少女再也感受不到曾经带给她温柔梦境的月光,只能愣愣地望着铁窗,却连一滴悲伤的泪水也无法流出。隐约中,大巫师出现在了面前,他对少女说,我可怜的孩子,跟我回城堡吧,只要你答应忘掉那个男人,我就治好你的眼睛。城堡才是你的家,我会为你介绍最优秀的年轻法师,把你的幸福托付给真正可靠的人。
然而,少女摇摇头,用破碎的嗓音告诉养父,自己忘不了王子。那个男人已经深深地扎根在了她的心里,纵使风吹雨打,也无法撼动。想要把他从自己心里去掉,唯有把这颗本已支离不堪的心一起打碎。
大巫师被少女的话触怒,一气之下抛弃拂袖离去。而在宫廷中,公主看到王子的脸庞一天天僵硬下去也心疼不已。她想起小巫女之前做的茶水,便到城外高山的清泉里去取水,想为他重新沏茶。不料途中被毒蛇咬伤。虽然经过救治挽回性命,却陷入昏迷。王子着急地守候在公主的床边,茶饭不思,日益消瘦下去。小巫女得知了王子逐渐憔悴下去的消息,心如刀绞。她想起养父在十六岁生日那天送给她的戒指,深思熟虑后,用戒指将大巫师召唤出来。
少女告诉大巫师,她想让公主苏醒过来,只有这样,王子才能从憔悴中走出,重新露出笑颜。
办不到。
大巫师只是冷冷回应她,除非用当事者的灵魂交换,否则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她一咬牙,告诉大巫师,自己愿意代替王子,献出灵魂。
只有这样,王子才能真正获得幸福,而能够让心爱的人也有朝一日,能被幸福的光芒簇拥着收获永恒,她也就死而无憾。
大巫师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第二天的新月之夜,月亮奇迹般地变成满月,王都的所有人都惊讶地抬头,望着这轮皎洁无暇的月亮,啧啧称奇。大家都说,这是祥瑞,一定有非常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在这个国度。
地牢中的少女也感受到了漫天抛撒的月色,摸索到窗口边,努力感知着月光中的温暖和祝福。突然间,奇迹发生了,她的眼睛恢复了光明,莹润的银光再次润入少女美丽的瞳孔,而就在那一瞬间,少女化作一道白烟,在如歌缥缈的夜风中,消散而去。
那个夜晚,公主苏醒了过来,一直收获在床前的王子紧紧抱住她,黯然落泪。
那天深夜,国王激动地宣布两人将在第二天举行婚礼,大家趁着难得的月色走上街头,争相庆祝,整个王都沸腾成不夜的海洋。
第二年的这个夜晚,公主诞下了一个女婴。令人惊叹的是,这个女婴有着一双漂亮的海蓝色瞳孔,胸前有着月牙状的胎记。王子非常宠爱这个小女儿,渐渐将她带大。更令人惊奇的是,随着年龄增长,这个小姑娘长出一头美丽的银色长发。
已成为国王的王子时常带着这个小女儿来到树林打猎。不知为何总会有一只小狐狸从树林里窜出来,和小姑娘愉快地玩耍在一起,仿佛她们以前就是一对亲密的玩伴。
每每这个时候,总会有一个带着巫师帽的老人坐在树林的暗处,独自吹响长笛,将无声的祭奠撒满林间… …
… …
“我不喜欢这个结局。“
千灵嘟哝着,用被子遮住小嘴,只露出一双盈满怨念的粼粼晶眸,
”凭什么要人家小巫女吊死在一棵树上,那王子一看就不是啥好货色,根本就配不上这么善良的女孩子。”
“话是这么说,不过现实中这样的傻姑娘还真是层出不穷,一个个心甘情愿地往枪口上撞。”
乔林打着哈欠,调暗房间里的灯光,
“也许,只有无法圆满的爱情才能美得这样让人神魂颠倒,甘愿牺牲所有。”
千灵眼眸中的高光突然摇曳,宛如朦胧在涟漪中的月影。她垂下头,不想让乔林看见自己眼中颤如秋波的晶莹,却又在不经意间,将一抹灿若星光的泪滴,撒在枕巾上。
“不过,人家倒是很喜欢这个故事。”
千灵翻过身子,背对起男孩,
“Bad End的结局就在故事里讲讲就好。现实里这样的女孩子,值得用最美好的Happy End去深深祝福。”
“晚安啦~乔老师。”
“好梦,公主殿下。”
他起身为千灵盖好被子,却发现,女孩的身子颤抖得甚是厉害,仿佛寒风中不断挣扎的羸弱花枝。
男孩侧过头,假装没有看见千灵梨花带雨的暗自啜泣。
真是的,分明就是个温柔到骨子里的姑娘,还要在平时龇牙咧嘴,装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恶魔嘴脸。
灵儿,真正应该被最美好的未来深深祝福的人,就是你呀。
他疲惫地笑了笑,在昏暗的灯光中坐回椅子上。
夜色渐深,床上的女孩大概是哭得累了,在平缓的呼吸中遁入梦乡。
意识和现实的交错间,乔林想起了很多事。学生时代暗恋的那个长发姑娘,总爱用一条翡翠色的缎带侧扎马尾。那天她用绵软如纱的声线悄悄对他说,最喜欢乔林写的漂亮行楷… …一起在故乡的小溪里嬉戏的青梅竹马,那个一袭碎花布裙,笑起来就像小溪中盈盈清波的短发少女,短笛吹出的牧歌就像风铃般悦耳,在毕业的那天向他通过电话颤抖告白。可他还没来得及回应,战争就这样突如其来的爆发。故乡沦陷的那场劫难中,两个姑娘都没能逃得出来。
往事并不如烟,如烟的只是人们渐行渐远的记忆,以及记忆中那些注定将要随风飘散的笑颜和温怀。
闭着眼,乔林深陷在椅子中,郁积心中的气息终于长长地舒出,如风似叹。
突然,耳机的尖唳警报将他从半睡半醒的迷幻中猛然拉出。刚才还似海绵般松散的男孩顷刻间从大衣内袋中拔出手枪,如雷跃起,带着激光瞄准器的枪口直指伸手不见五指的玄关。
这是他在千灵房间附近布置的元念探测器发出的警报。如此刺耳的声音意味着不明身份的炎契者已经入侵到了房间附近的区域… …
他抿了抿干枯的嘴唇,悄然褪下普通弹夹,换上对付炎契者专用的反源侵蚀弹弹夹。
绝不能让伤到灵儿,无论是作为任务,还是因为感情,为了保护这个女孩,即便倾尽所有,他也在所不惜。
门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动静,乔林握紧上膛的手枪,悄悄来到玄关,将门拧开一条缝。
房间外的走廊依然是一片平静,鹅黄的灯光均匀地撒在空旷的过道中,如同深夜电台嘶嘶作响的白噪音,扑飞着灯泡上的飞蛾在墙面上留下变幻的剪影,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情况。
乔林带上千灵的房门,半蹲着身子,紧握手枪,一步一步挪向走廊深处。
快到拐角的时候,一个长发飘然的身影从眼前风一般地掠过。乔林的心跳骤然加速,立即端枪紧追上去。
“站住!!!”
对方幽灵一般地飘过拐角,耳畔传来楼道消防门开合的“吱呀”声。乔林也跟着冲过去,拐入楼道,却发现目标已经消失在了迷宫般层层旋转的楼梯间。
不敢放松,他把食指搭在扳机上,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拾级而上。
男孩肯定,目标一定还在这里。耳机中的元念探测器依然在发出“嘟嘟”的警报声,楼道中也没有其他脚步声传来,那个身影肯定还留在这里,伺机而动。
刚爬上一层楼,乔林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举枪瞄向声音发出的方位,却发现那只是窗外的风吹着楼道里的碎玻璃渣。
微微舒出一口气,他捏了捏被汗水湿透的手心,却在忽然间被飘荡耳边的吟唱,瞬间凝固,
“霜系境界,封锁!!”
闪烁着凛然寒光的冰棱呼啸着从背后射来,乔林立即侧身躲避,眼见着冰棱扎破墙纸,深深地潜入厚实的墙体中。来不及喘气,蛰伏在黑暗中的袭击者早已踏着游魂般的夜风凌厉扑来,交错的双手间再次生长出的冰花。
来不及闪避了,乔林抬起手臂冲着对方迅速开枪。妖冶的蓝色火焰迸发枪口,一颗颗黄铜弹头旋转着撕破烈风,却只能在对方的裙间脚下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的蔚蓝妖姬。袭击者跃上墙壁,裙影舞动间冰花四溅,乔林被逼入死角,已经无处可退,
男孩突然想起,几天前他拜访林森时,也曾被一个初雪般的少女以冰封万里的姿态,扼住命门。
对方狠狠一脚将他踢翻在地,紧握着冰刃的纤手毫不迟疑地捅向乔林的脑袋。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死死攥住锋刃,拼命拖延住冰棱的刺击。
他的力气在被一点一滴地耗尽,而袭击者骑在他的身上,完全压制了男孩。对方的面目被头巾包裹得严严实实,露出的紫瞳却仿佛冥河上的招魂灯般妖冶,而漆黑斗篷下露出的裙裾证明则着她只是个女孩。
眼看冰棱的刀尖就要触及鼻梁,乔林潜意识地大喊出声:
“白露小姐??”
在那一瞬间,紧握冰棱的力道被迅速卸去,对方似乎犹豫了片刻,正欲继续抹杀乔林,不料男孩缓过气来,抬起膝盖将她重重顶到一边,随即翻身挑起,毫不犹豫地抬臂开枪。
对方匆忙侧身闪避,却还是被猝不及防的子弹洞穿境界,划破手臂。慌乱中,她的头巾从肩头飘落下来,将女孩流水般的长发如秋云般遍洒腰间。
不是白露,却对这个名字有所反应?
乔林微微皱起眉毛,举枪逼近袭击者。接着昏暗的楼道灯,他看清女孩的脖子上有一条蜈蚣状的长长疤痕,从脖颈深处的锁骨一直延伸到下颚,荆棘般烙印人心。
“你到底是谁?!”
他瞄准女孩,却迟迟下不去开枪的决心,因为这姑娘,分明和刚刚睡在床上的千灵是相仿的年纪。
袭击者捂住流血的手臂,像执着守护领地的小野猫一样,燃烧的紫瞳恶狠狠地瞪着乔林。她弓下身,准备发动又一次进攻,耳机中却传来突兀的男声:
“龙小七,撤退!!”
“可是主人,我差一点就能… …”
“撤退!!这次只是侦察,现在我还不能失去你!!”
紫眼妖瞳中的光芒奇怪地颤动了一下,她咬紧嘴唇,风一般地跳跃而起,踩着过道的栏杆一步一跳地向房顶跃去。
“等等!!”
乔林紧跟着她冲上房顶。等他刚刚推开天台之门,那姑娘早已翻过铁栅栏,从房顶边缘一跃而下,化作楼下斑斓的霓虹海洋中,一朵波澜不惊的浪花。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对同样年纪的千灵,你究竟又想干些什么?
乔林握住流血的手掌,流淌在额头上的汗珠逐渐被屋顶的疾风冷却,逐渐冰若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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