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液体自冰冷的金属间划落，附着在被冷汗浸至黏湿的面颊上。与体温相差无几的温度令人安心。浅浅呼出一口浊气，撩开被浸湿的、粘在额头上的前额发。抬起头望向面前的镜子，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低低的惊呼。
“很不错、不是吗？”镜中映出的模糊人影挂起了虚假的笑意，铁青色的唇瓣无声开合，呼出的氤氲雾气覆盖了反光的镜面。
“一点都不。”从模糊了现实与虚幻的玻璃上挪开视线，再度将双手探入温水之中——温度缓缓地消退，带走了肌肤与钢铁之上残存的热量。
“不、咱是说咱家的孩子。很不错，不是吗？”
冷风拍打背部，弥散室内的蒸汽凝结成细小的液珠。身体因突然的降温而微微发抖，本能在脑中噪鸣着不祥的警报，肌肉与钢铁倏地紧绷，肾上腺素伴着轻微的刺痛混入血液。
“啊啦、看起来是很不错呢。”后心被压上了轻微的重量，混杂着温凉的体温，几缕淡金长发在眼前摇曳。
“是。”应答的同时调整着身体的姿态，做出了将身后之人过肩摔出去的准备。带着寒意的香气萦绕于身周，思考反而在那之下更加清醒。
“是的呢。”女孩的轻笑。
“与她的描述完全不同呢，你。”怀着恶意的语言震动空气，呼出的温度化为飘忽的白雾。
“是啊。完全不同。”嘲弄般地低笑，勾起的唇角泛着难以言喻的绝望，“有什么东西混进来了。我很早就已经开始——变成其他的东西。”
“所以她所依恋的那一面？”
“是假象啊。”宛如悲叹般的声音，机械地呢喃重复，“是假象啊。现在的我，不过是泥尘堆彻的幻影罢了。”
“不、虽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太会安慰人。”试着以戏谑的方式打破僵局，对方的唇角勾勒出凄婉脆弱的笑容，苍白的唇瓣微微开合。
“十分感谢。那么，回报是——要小心窗外啊。”
“什——！？”
剧烈的闪光在眼前轰然崩散，身体被向着一侧猛地甩出去，砸在墙上瘫倒下来。
疑问被扭曲成一连串破碎的呻吟喘息，鲜血的气味闯入鼻腔，裹卷着砖石碎块与金属破片的狂风掀起切断垂落的长发，将昂贵的大衣撕扯得破破烂烂。
“——咳、咳呼……芙？”向着门外大喊的同时扶着墙壁缓缓立起，视野不住地晃动旋转。墙壁上被凿出了巨大的破洞，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气味。气压的骤然变化令鼻腔的血管破裂，血液淌进嘴里，带着浓重的铁锈味与腥气。
女孩踹开紧缩的门，双手紧握着长柄斧闯进来。在看到这景象时，冷硬的表情中掺入了些微惊愕。
“……发生什么了？”眉头微皱，少女开口，语气里掺着焦虑。
“啊。”四下环视，伸出手抹掉淌至下鄂的尚温的污血。午后的阳光透过破洞斜照进来，令散落一地的玻璃与铁屑闪着微弱的光。金属铭牌落在脚下，刻有名字的一面被划刻着深深的X型痕迹。
“——是‘客人’。”这样说着的同时活动手腕，金属咬合发出轻微鸣响。深深吸气，撩开眼前的翠色散发，将脚下的铭牌向前踢出。坚硬的金属在空中被切成几块，坠落在地叮当作响。
“出来吧。”说话的同时将女孩拉到背后，向前踏出一步。
没有回应。
——并非如此。空气轻轻震颤，衣料摩擦发出了轻微的声响。迅速回身，被捂住口鼻的女孩在蒙面人的怀中奋力挣扎。
“啊、呀？”语调故作惊讶，却难掩其中的愉悦。
“放了她。你的雇主从现在起是我。”说话的同时打量着对方——大概是成年男子的身高，身体被深浅不一的黑色布块所包裹起来，本该是脸的部位被白纸般的面具所取代，带着难以忽视的诡异感觉。
身体微微绷紧，试图找出对方的破绽。对方似乎是察觉到了轻微的动作，炫耀似的在女孩纤细的脖颈上比出了斩首的手势。
“你能提供什么？”宛如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令眉头微皱。
女孩的动作逐渐减弱，最后仅仅是虚弱地靠在对方的怀中。
“你想要什么？”反问，对方一怔，面具之后发出了低沉的哄笑。
“命。大人们叫我取你的命咕唔！？”
温热的污血喷溅开来，染红了一整面墙壁后向着地面滴淌下来，在瓷砖的缝隙间迅速盈满四溢。尚未来得及发出完整悲鸣的黑衣人颓然倒下，满身鲜血的女孩回身拔出嵌在他脖颈处的长柄斧，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们要跑还是要在这儿等死？”
语调冰冷，伸出纤细的手臂指向缺口。从那之中向外望去，黑色潮涌般的军队开始聚集，宛如一群聚集的乌鸦。
“‘叛徒没有明天。’所以，要把握好今天，对吧？”轻轻歪头，露出了毫无温度的笑容。
“——不。在那之前，你到底是谁？”
“当然是我。”对上了看笨蛋般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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