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们迅速地逼近了。黑猎犬将一发又一发的弹药砸进兽群中央,掀起一片弥散空中的腐绿血花,直到他的弹匣从枪体上弹起来。
没必要装弹了,血肉横飞的死斗马上开始。
“上刺刀!我们无路可退,胜负由白刃战注定——”
他将手枪插回枪套,双手握住沉重的刀。那是把骇人的兵器,厚直的刃外端包裹着坚固锋利的锯齿链条,只要按动开关就能将一切撕碎——就像条猎犬。
野兽们跳过了铁丝网和沙包的堤坝,其中一些笨拙的倒在铁丝网上,而其他的则将它们的背当做跨越凶险篱墙的跳板,直接从其上践踏而过。银亮的铁丝网挂满了尸首与内脏,最后又被践踏成腐臭的冻结血浆。
“射击战壕失守了!”黑猎犬大吼,“所有人回去隐蔽战壕!”
在第一匹野兽跳进战壕的同时所有人都转身跑向通往后方的交通壕沟。它挥动着肮脏的铁器,咆哮着迎上了几杆架起的刺刀。当它的脑子被戳成一滩烂肉时它还伸出粗壮的臂膀够向我大衣的下摆。
不需要回头确认距离,穷追不舍的敌人那沉重的铁靴子或足底砸在硬木板上的巨响与凌冽寒风一齐刺激着听觉。
我跟着她向后一路狂奔,墙面迅速在视野里向后退去,用红漆绘制的标识牌从眼角一闪而过,而后突然之间,视野终于开阔起来,士兵们聚团围绕在指挥组身边,十几杆枪对着通道口。
“来个喷子!快——”他大吼。背着巨大燃料罐的士兵迈步进入视野的同时野兽们也跑过了最后一个转角。即使以野兽的角度来评价它们也堪称庞然大物,仿佛是由纯粹的肌肉块堆彻而成。他们对视着反应了一瞬,随后一股炽热的火焰咆哮着沿战壕激射而出,片刻之间仅有甲胄与熔融铁片能够证明这些野兽存在过。
“更多的来了!”士兵扭头喊道,“燃料告急,接敌准备!”
他喷射出另一股火流,喷火器的啸鸣声盖过了他所说的最后几个字。野兽的嘶吼声在它们一头扎入焰墙时与火焰的咆哮掺在一起,又在火焰熄灭时戛然而止。
越来越多的野兽涌入路口,钢铁交击声与怪诞的吼叫不绝于耳。随着喷火器扳机一次次扣下,燃料终于告罄。他边以喷火器劈砸那些探出的手与头边大声谩骂,喷枪中剩余的液体被他剧烈的晃动撒出来,血与燃料裹在他的衣服上。有把斧子劈断了他的右肩,他以左手抡起那沉重的设备砸烂了一颗腐绿色头颅后被兽潮的蛮力摁倒,刀刃砸断筋骨的钝闷响声被野兽的嘈杂声盖过。
我打爆了燃料罐。子弹的高温将油桶中的燃料尽数引燃,接着是一连串的爆炸与焚烧。野兽的嘈杂声音变为清一色的凄惨哀嚎,接着化为低低的悲鸣和皮肉溶解的滋拉响声。黑猎犬死盯着在浓烟中渐渐消逝的尸体许久,而后他叹了口气。
“爱德华,马场上的好小伙。”他低声喃喃,转过头盯着我,“我替他谢谢你给了他一个英勇的结果。”
随后他又回到了喝令的口气,“我们已经在瓶颈处掐死他们了,保持射击,直到刺刀接敌范围!守住防线,胜利属于我们!”
沿着战壕爆发的呼喊充盈了空气。
野兽们沿着战壕向路口狂奔过来,迎着枪队泼洒而出的铁雨与锃亮的刺刀冲锋,它们在被子弹与锋刃贯穿时发出鬼哭狼嚎的尖叫,但那并未减缓他们的步伐。尸体在路口渐渐堆高,直到一匹拎着同族尸体的野兽跳起来猛砸进枪阵中央。扬起的刺刀贯穿了它,同时也给了其余野兽喘息的空间,腐绿的潮水涌进壕沟,路口的步兵被它们毫不费力地撞飞到两边。
有匹体量庞大的野兽直扑过来,狞笑着将一坨铁块举过头顶。壕沟里没有任何可以闪避的空间,粗陋的钝刃被和腰一般粗的手臂猛抡过来。
我以金属护手击中了它的手腕,硬来的一下令骨头震得剧痛,多亏护手手臂没被震碎。片刻间我已掌握主动,一剑劈进了它空门大开的胸腔,脓血如喷泉般溅了我一身,粘滑的感觉教人作呕。那一下没能干掉它,它的狂喜被疼痛转变成沮丧与愤怒,怒熊般的力量将我猛地揽过去,使得我的剑刃深深没入它的身体后从背后扎出来,它的躯体随着我拧动剑柄而被豁出一个致命的空洞。它畸形的面孔松弛下来,巨大的尸体随着剑身抽出而滑倒。
身旁被尖叫和咒骂充斥,四处都是捉对厮杀的肉搏。我四处扫视寻找着指挥组,仅仅找到离我十步远的她。她正将闪亮的刺刀一下下刺入一匹野兽的脸,后者刚刚砍倒了一个健壮的士兵。我踏着泥泞与血水跑过去,剑刃在深绿色肌肉上制造的宽大伤痕开始在冰冷空气中冒出温热的白烟。更多野兽推搡着蜂拥进狭窄的壕沟,我听见链条转动的高亢尖鸣,混着黑烟的低沉马达声在野兽群中左冲右突。
有头高壮远超同类的单眼野兽拖着口水跳进壕沟,紧随一声挑战的怒吼举着战斧猛冲过来。它朝着我的头反手侧击,劲风令我本能地缩了下头,斧刃从我的帽顶削下了厚厚一片,冷风从破洞里涌进来,头皮冻得发麻。
第二击肯定得要了我的命。我将剑探向它粗壮的大臂,猛力扯断了肌肉露出森白的骨头,它的手指立刻松软下来,战斧砸进泥水里。
惊愕在它扭曲的脸上掠过。斜砍的剑刃狠狠咬进了它的胸口,下压的剑柄将其开膛。它的残躯了无生气地扑倒在雪地上,蒸汽从迅速扩大的一滩血洼上升起。
另一把斧刃从背后劈过来被剑身堪堪格住,野兽刺耳地大笑着乱挥武器,沉重力道震得手臂发麻。反手以剑架住它的长柄武器,探出藏在袖口的刺刀穿过了它的喉咙。它呜咽着抽搐,凭借回光返照把一下沉重的拳击凿在我的左肩上,我清楚地听见自己骨节发出的爆鸣,疼痛令眼前黑了一瞬。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叫出声来。
沙袋墙千疮百孔,满地都是尸体。腐绿色的血里浸泡着金属色的轻甲和黑色大衣,在我的身边有十几个——也许只有几个仍在开枪与拼杀,尖锐的爆鸣与兵器相格的叮当作响在头脑里震响。
血肉在我眼前撕裂飞溅,宛如雷震的钝响由远而近。我示意身边的士兵递给我一杆枪,那对于单手来说有些沉重。我以未受伤的肩膀顶着枪托,狠狠地将弹夹咔哒一下摁了进去。一匹野兽拖着它千疮百孔的身躯跳起来砸向我,随着我侧身避开而狠狠摔在地面上,几杆刺刀挑断了它的脊柱。
黑猎犬靠在冰冷的胸墙上。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他的右臂扭成一个夸张的角度,满身都是黑红与腐绿的浆液,他的面前残肢堆积成山。几次呼吸后手松开了,剑叮的一下竖着**冻的结结实实的土里。
沿着壕沟鸣响的寒风被一声雷霆般的吼叫盖过。那是匹真正的野兽,一匹残忍而聪明的怪物,放牧兽群之兽。
而它被替换成锋刃与钢铁的爪子上挂着我的随从,银发被血污包裹。她的脸上布满划痕,血从腹部滴淌出来。
分不清灼烧着思想的情绪是愤怒还是绝望。血液沸腾,心跳震鸣如鼓。
“——瑟巴斯乌!”它口齿不清地大吼,用另一只手指着这边。
它在找主将单挑。
“给我点提神的。”
我身边的士兵瞥了我一眼,将针剂塞给我。
肾上腺素几乎让全身燃烧。
我知道它是谁——没来由的。
“老饿鬼。”我亦以它的名字作答
它的视线集中到我身上。即使在野兽中它也大的夸张,它的砍刀比一杆枪还长,另一只手的五条爪刃带着森森冷光。
战场似乎在这一刻安静下来。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它身上,但我感觉人类和野兽都停下来见证这场对决。
这是场赌博,我们都知道这一战的赌注是什么。它低头看向我,我看到它巨大头壳上一对眯缝着的红眼睛里透露出的失望。它是来找把它的人剁成肉馅的那个诺赞矮壮汉子,却找到了一个比所有人都矮的人类。更别说还是个伤员,它不屑地喘了口粗气,将我的随从放在地上。
我用单手举起剑,很重。
它笑了笑,举起他的爪子试图一下将我切碎。我弯着腰冲向它,刀刃的边缘擦掉了我的一缕头发。我将手中剑的刃口斜削进它的手臂,试图挑断它的筋腱。它吼了一声,砍刀重重劈下来。我退后一步,踏着宽大的刀背跃起砍断了脆弱的木柄。它随手将那断掉的木头掷向我,尖锐的切面在我的脸上留下一道不浅的伤痕,我急退两步以留出一点空间。它睁大眼,眼神里透露着狂热和兴奋。
疼痛已经影响了我的反应。当它开始迈步时,每一脚都有着一种压迫感。
它挥动爪子猛扑过来。它速度太慢,我回退一步踏向右侧,他的一击将胸墙砸出一个大坑,爪刃卡在里面。现在它背对着我,暴露出毫无防护的凸起脊骨。我举剑挥向它的后颈。
一道影子。它大笑着转过身来。它的笨拙只是伪装,而现在它挡开了我持剑的手,一下顶了我个踉跄后以爪夹住了我无力低垂的手臂,浸满血迹的刃口切开我的大衣,切进了我的胳膊。
伤口被拉扯的痛苦让全身颤抖,锋刃脱手,无力地落在地上。
它将我高举过头,所有人都盯着我这副惨相。
绝望。仅此而已。
死期将至的绝望、无力复仇的绝望、丧失挚爱的绝望、一无所有的绝望。
浑身冰凉,血沿着大衣下摆淌下去。我也许已经失血过多。
它的爪子钳了下来。
骨头碎裂,鲜血狂涌。我的表情在疼痛与仇恨下扭曲,尽力克制着喊叫与眼泪。它大笑着望向我,用另一手握住我的左手,等我理解它将要干的事。
一钳,一拉。
我的手臂断裂开来,血喷溅在地上如花盛放。
剧烈的疼痛研磨着、捶打着,令光在我眼前闪烁,泪与血沿着脸颊一并滚落。眩晕向我袭来。
不行。
无论如何。
我要索取它欠下的血债。
它将我甩开,我撞在黑猎犬的遗骸上。血染红了我身体的一侧,断面的血迅速冻结,万针穿心的剧痛唤回了我的意识。
它将我的手臂放在眼前把玩。
黑猎犬的剑就在我垂手可及之处。我用右手拔出了它,接着扶着墙缓缓站起来。
“老饿鬼!”我吼道。
它讽刺地笑着走过来,抬起钢爪缓缓压下。
我被兴奋剂强化过的手臂将黑猎犬的剑生生捅进它的喉咙,随后摁动开关。锯条发出一阵饮血的狂喜,高速旋转着磨锯它的肌肉、喉管与骨骼,腐臭的脓血如决堤狂涌。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噎声很快被血的喷泉所代替。
我终于切透了。
它硕大的头壳滚落下来。我已经感受不到我的身体,仅有针刺的剧痛将我的意识强压在现实里。
我跌跌撞撞地跑到她身边。浸透了她衣服的是他人的血,她身上的伤仅仅有巨爪所勒出来的两条血痕。我将她托付给指挥组中仅剩的一名法师。
我举起那颗头颅,朝着兽群丢出去。
它们一阵惊呼,然后它们开始奔逃。
然后,终于。意识脱离了现实。
所有一切都浸泡在模糊的黑暗里,我仅仅感到身体在崎岖的地面上被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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