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光很亮,从松动的窗子间照在乱七八糟的房间里。冰凉空气中有着几乎叫人作呕的酒味,衣服与啤酒瓶散落遍地,日历停在两天之前。一片狼藉中有着蜷曲一团的纯白少女,满脸泪痕,怀抱着满是血迹的独袖大衣。
被日光从昏睡与宿醉中拉出来,朦胧而无神的天青色眸子呆呆地望着窗外。
干呕了几下——已经有两天未进食了,少女的眼神中蒙上一层倦怠,再度将头埋进枕头中。
乱七八糟。什么都,乱七八糟。
真是没有想到,离开她后居然会崩坏的这么快。
这是她曾经的房间。
我的大人曾经的房间。
所有东西都留着她的痕迹。
也仅有这些东西留有她的痕迹了。
目所及处全都是她的影子。
下意识地发出短浅的悲鸣,用曾经贴过她身的酒红大衣蒙住头,她的血的气味萦绕在鼻尖,深褐色的血迹味道停留在舌尖,尝起来异常美妙。
——因为那是她的东西。
她的身体的一部分。
我的大人,我的挚爱。
愈是想到这个心就愈痛,宛如被研磨着碾压着的悔恨。
——啊啊啊,大人。
为什么会离开呢。
连保护那一位都做不到的,没用的侍卫。
连一个笑容都没给过的,没用的朋友。
连一个吻都没有过的,没用的暗恋者。
恨透了号哭的自己,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臂想让眼泪停下。
——毕竟这样不称职的我又有什么资格为我的恩人掉泪呢。
动作将乱七八糟的衬衫排扣扯开了,苍白的肌肤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
眼神移向胸部——接着是肋骨、再然后是肋下。在那白皙的皮肤上曾有过一条巨大的疤痕。
她指尖温度仍残余脑中,她关切神色如在目前。
抚摸着她所治愈的地方,手指划过皮肤带来阵阵不适。
头好痛。
宛如抽搐般的疼痛,大概是宿醉的恶果。
喝醉了什么都不想,真好呢——本该如此。
但是那亦真亦幻的视野中所出现的几缕白发,分明满载着她的香气。那半梦半醒的几句低语,分明是她的声音。
她是,我的梦魇。
是我的,罪恶。
是我的,倾慕对象。
——这样说的话,会很奇怪吧。
那样的她,那样时常挂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的她,时常翘着嘴角似笑非笑的她,时常懦弱着做出模棱两可的许诺的她,为了不让任何人失望而奋力拼命的她。
真好啊。真棒啊。
能从背后默默看着她就已经是最大的满足了。
但是——这也成为了奢望。
宛如太阳一般的她在照亮了我短短一瞬后,彻底的熄灭了。
那样的,如同极光的她,令人神往的她。
离开了我。
如果我再坦率一点的话——
如果没有故作冷淡的话——
如果直接表明了心意的话——
那一定会被无情拒绝。
但是现在,已经无人让我再说出那仅仅对她说得出口的话语。
我宁愿壮烈的去死,也不要这样一个结局。
——我是个不合格的护卫。
——我是个不合格的暗恋者。
眼前被泪花模糊。
呐,为什么要哭呢。明明是我错了,为什么要哭呢?承受的这些东西作为犯错的惩罚不是很好吗。
如昙花般的她,为了我如昙花般凋零了。
那位大人,为了我没能留下全尸。
我,这样的护卫,害得她因我而死。
瞳孔紧缩。
浸在寒冷中的身体抗议着。但是仅有如此,仅有如此的对待自己才能令翻涌如岩浆的愧疚与悔意略微停息。
泪水沿着脸颊滑落——不知第多少次,抽泣变成大声的悲鸣与哭喊。
门被轻轻拍打着发出喀啦喀啦的响声。
“咕——咕唔!”呼出的悲泣化为白雾,“别——别进来!”
但是晚了。
随着蒸汽缓缓升腾本该是门锁的地方只有一个空洞。门被朔风裹挟着泥土咚地推开。
“银白酱!开饭喽!”从那之中大步迈入的紫发少女元气满满地高喊。
事实上我不想让这副颓废的样子被『她』以外的人看见,于是裹紧了铺在脸上的大衣。
高亢悲鸣,踢到易拉罐的声音。
“——啊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啊,不。”试着挽回些局面,“只是在想念大人。”
“——我我我我我不会说出去的小银白不要灭口!”
“啊。”
“——银白酱我错了我不该突然闯进来的!”
“啊。”
“银白大人!银白大人呜啊啊啊!”
“啊。听我说话。”
“是!?”
“仅仅是在想念大人而已。”掩饰着。
她没能憋住笑。
“银白酱很喜欢那位大人啊。”
“嗯。”默默地把裹在脸上的大衣拿开,大概是满脸泪痕血痕。
元气少女沉默了。无视她我继续说下去,如果不说出来可能会坏掉。
“她是我很重要的亲人。”
很多种感情交杂在一起。
对那具躯体本来主人的憎恶。
对孱弱少女挺身横剑的感激。
对那个灵魂的,爱。
禁忌的。
爱。
——还有愧疚。
是对她的态度令她愧疚了吧,才会那样拼命的来救我。
我是,杀了她的凶手,毋庸置疑不可辩驳。
悔恨。
——那样的话,她会回来吗。掘穿一层又一层坚硬的土层、穿过覆盖地表的厚重积雪,带着死灵魂的寒意与结着一层薄冰的姣好面容在月圆的夜晚站在床边面带微笑与怨恨地望着我。
再好不过了。
这样就能笑着对她说“好久不见,月色真美”。
就能哭着对她道歉。
就能和复仇的幽魂一起赴死了。
——但是她,大概会带着无奈的笑容,温柔地讲着“没关系的哦”之类的话。
真是过分的责难方式。
泪又一次地沿着脸颊滑下去了。
“那个,小银白先吃点东西吧?”元气少女呆呆地盯着我,递过来盛满食物的盘子。老实说看起来有点像咖喱,但军队里的东西肯定不会太好吃,舀起一小点塞进嘴里。
好辣。
过分辣。
味道异乎寻常的刺激。
眼泪真的要淌出来了。
把米饭和辣椒的混合物和着眼泪吞下去。
“诶诶诶没事吗怎么哭了!”聒噪着。
“因为……太好次了。”敷衍着。没有她做的好吃,一点也没有。
“真的吗!好高兴!”
“唔唔唔唔。”
“那个,明天可能就不能给小银白送饭了。”语气突然失落。
“嗯?咕唔唔?”
“明天要作为斩首小队去……我也许……回不来了。”斟酌着用词,似乎是不想让我感到绝望。
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掩饰得住呢,我摆出刚好能被察觉到的异常神态。
“啊。如果不介意的话,名额让给我吧。”轻描淡写。
“诶!?不行、这个,不行的!”
“是吗?为什么。”明知故问,肯定是常见的“不想让你送死”这种理由。
“不能让小银白送死呀!”
“那你这家伙就想自己去死喽?”
沉默。
“欺负人!”
“是呢,那就,欺负你一下吧。”停顿,“让给我。”
“不行——”
“为什么。”
“因为不能让小银白去送死啊!保护小银白是那位大人留下的遗言……小银白也请不要让那位大人伤心!”
“啊。可不能让那位大人孤独的死掉啊。”
“所以你是要去陪葬吗!”
“职责之内。”
“喂喂喂!这太过分了啊!”
“那么,另一个问题。”停顿,盯着她清澈的眸子,“你真的能活着回来吗?”
“能的!”
“真的?”
“……也许不能。”她大概被盯的有些发毛。
“但是我能。”姑且骗一下人吧。
下意识地缩了下头。焰墙爆发的紊乱气流将头发吹的乱七八糟,墙上烧出一道焦痕。
“我觉得不能。”话里带着急躁,“别闹了。”
“没闹。”不知为何笑了出来,“一切为了我的大人。”
看样子是袖管里藏着燃烧物,挥洒出来的一瞬间加以引燃。
手腕动了一下。
“Lohen!”
视野被赤红所填满,本能地后退一步。之前所在的地方炸裂开巨大的火轮,接着四散崩裂如火雨。发梢被燎着了一下,灰烬飘散。
“Lohen!”
脚下的地面一软,壮观的火柱喷发而出。
看来是吟唱形。
弓起膝盖和身子以避免烟雾中毒,沿着墙边疾跑。
“Lohen——”
以她为中心盛开了巨大的火之花。
踢开啤酒罐,踏着凳子高高跃起。
“Wolf!”
剧烈爆炸,地板与泥土被巨大的出力掀飞。抓住吊灯,视野摇撼了几秒。
结束了。
那种情况下应该会过度疲惫而懈怠一瞬。
一瞬就够了。
直直下落,以确保不会把脊柱扭断的力量从背后摁住她的头。她胡乱挣扎,但腿脚被绊了一下后咚的一下摔在地板上,我把全部体重压在她身上。
“我说了我能。”
“啊!那个!这是意外!意外!”
“玩够了吗。”
“可不是在玩……”声音越来越小。
“嗯。”
无视她的挣扎与反抗从她身上搜出名牌塞进兜里,将自己的名牌塞回去。
“好了。”
“小银白。”
“嗯。”
“谢谢。”她的头埋得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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