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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遐迩心境

第十一章 遐迩心境

在统计完音乐系社团所有成员的测试结果后,加上计算偏差、核对无误,时间不免也拖到了很晚。意识起来,不知觉间,本在不断隐约传来的音乐已是几不可闻,看来不少音乐社团也早已结束了自己的社团活动。再望向窗外的后山,尽管时节已届仲春,但天色依然暗得很快。收拾完学生会室走出社团楼,灯火阑珊的昏暗校园不禁令我通感起佛学的“厌离”之道。萧索的心绪甚至令我放弃了回家自己准备料理的念头,而打算在沿街路上找一家店铺直接将晚餐应付过去。

抱着这个想法,我便在沿街的店铺中,看准了一家面馆钻了进去。我不如奈惠热衷零食,但也不希望去吃在家里就能做成的米饭和食,所以分量足够的一碗汤面便成了我的首选。说起来,沿街的店铺也有着自己的选址原则:比如面馆这种餐饮店面,身后自然是住宅区。我挑选的这家面馆,则是在“临近住宅区”的集体中,相对较远的一家。之所以这么选,一来是我喜欢静一些的环境,二来这里离附近的公交站最远,我并不打算让自己吃面时的某些不雅形象被过多的人群目睹。

尽管我花了心思回避来往的视线,尤其是躲开与熟人发生交集的可能,但我还是阴差阳错地漏算了一步——我走进这家名为“四喜”的面馆,向柜台前的老板点了骨汤乌冬后,便打算走上二楼寻找一个僻静的角落。然而,我却愕然地和楼上一位正在收拾客人碗筷的服务生对上了视线。

“……嘉茂会长?”

“没想到,末永同学在这里打工呢。”身穿服务生服色的女生正是霞浦高中的学生,古典乐社社员末永。在不久前,她因为长时间将眼镜上的工业金属油漆摄入口中而病发入院。我因这些机缘得以和她结识,并不算堪能称道。故而我也只能避开之前的种种过往,仅在“相互认识”的前提下继续对话。

“不是打工,这是家里的店。”

末永冷然的态度令我难以继续和她的对话。我只能无声地点了点头,然后往一个空座上坐了下来。这个店面的设计并非完全隔开两个楼层,二楼的楼板只有半层。也就是说,二楼有一道扶手,视线可以越过扶手上方,观察到一楼的店面。末永见我坐定,随即为我端来了一杯凉茶。我则按照我的习惯,将骨汤乌冬的钱先行交给了末永。

“这是?”

“骨汤乌冬的钱。是只要在柜台处说过就行了吧?”

“嗯。”由于是自家的店铺,所以末永点了点头,收下这份钱走了下去。我的习惯向来是在点单坐定后就将钱直接付清,然后再慢慢享受食物。眼见着末永拿着钱到了柜台,向柜内的中年男子交代了几句。由于柜台正位于二楼楼层的正下方,话音也还算清晰,我可以确认,末永称呼柜台里的男子为父亲,并且告诉他我点了骨汤乌冬的事,而他的父亲则向她确认了这份骨汤乌冬的点单者便是之前在柜台已经说过的我。

由于调制面食未免需要一些时间,我便本着兴趣,开始打量起店里的食客们。这个季节,凉面并非主流,因此大多数桌上都是冒着热气的汤面。有些人脸色红润,不时拿起面巾纸擦拭,这或许说明他们的口味偏辛辣;有些人慢条斯理,吃面时面部肌肉微微抽搐,这或许说明他们的口味偏酸,在餐点中自行加了醋。当然,我自己的视线也不算很好,顶多能在同处二楼的食客面部捕捉到这些细节。相对于一楼的食客们,我看到的只能是一个个埋头大快朵颐的身影。

这时,门被推开,一对男女走了进来。尽管看得不是太清,但从面部肤质和明显的年龄特征来看,男性大概是三四十岁的中年,女性则是二十五岁出头的样子。男子身着灰白色的老式夹克,女子则是鹅黄色的女式绒风衣。他们走到柜台,向柜台里的末永父亲点了点头,看来他们之间似乎认识。

“一碗牛肉乌冬。”男性的头部在上扬许久后又恢复了平视,显然是在观察过柜台后方贴着的价目表后得出了点单的结论。随即,他又转向了同行的女性,等待着她的回答。

“……啊,我就半份海鲜荞麦面吧。”随即,他们在一层找到了一个因为之前的食客刚好离开而空出的席位对坐下来,与我同样陷入了等待。比起我在等待时通过观察旁人打发时间不同,他们则和大多数人相同,待得坐定,便掏出手机,然后手指上下翻飞。比起其他食客因为进食而低头,这种低头族在现今的舆论中普遍被加以消极的报道,我不禁隐然产生了关于他们的负分。当然,他们倒也并非一味低头的青年年龄,那位中年男士便不时抬起头,甚或起身走到柜台前催促。他的语音带着静冈的特色,甚是容易分辨,从柜台里的沸腾声和食客们的品咂声中透了出来。显然,他对仅有末永父亲一人制作整个店里的餐品的速度也并非满意。不过这既然是末永这种人家经营,自然也不会有多少人手。以我不多的在外品餐经验看,一家三口,顶多请两位人手,便是这种规模的店所能接受的极限了。不过现在,店里因为有了末永在帮忙,似乎只有烹调的末永父亲、厨内准备食材的末永母亲、负责二楼的末永和负责一楼的另一位服务生。

然而,随着我一次次环顾店内,我发现了这样一件事情:店里的服务生,竟然先将这两人点好的餐品送了过去,而我所在的二楼,迟迟没有服务生端着我的骨汤乌冬上来的迹象。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我自然明显比他们早。要说我点的骨汤乌冬有什么食材欠缺而拖慢了完成时间,那么那位男士点的牛肉乌冬也应该一样,毕竟牛肉乌冬便是在骨汤乌冬的基础上再加一味牛肉。于是,结论显而易见:店家,也就是末永家,并未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而是提前为这两位比我后来的人做好了料理。

这很不应该。世界上的所有类似店家,为客人准备料理都是依照先来后到的基本顺序。偶然会有因为式样不同导致制作时间过于悬殊,从而出现上菜顺序颠倒的情况,但这里并不适用这个解释。显然,这也是足够让我不快的情形:如果一个人在排队中插队,队伍后面的人料来也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的吧?然而我毕竟不是一个轻易光火的人,我试图为这一对男女得到优待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轻易地发作,却被合情合理的理由所挡回,难堪的可就是我自己了。所以,我也必须模拟店方,他们终究要为我送上这碗骨汤乌冬,我必须想好当我质问这个问题时他们可能的解释,戳穿谎言成分后,再行发作不迟。

显然,这两人与末永家熟识,否则末永父亲或一楼的服务生便会出声招呼。倘若是因为熟识就先为他们准备,这理由显然不能令我信服。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因为熟识,所以末永老板知道他们会来点这两种,因而事先做好,但这也是不可能的。从这对男女点餐时的动作便能看出,他们也在迟疑,并且他们还对料理制作的缓慢感到不满意。所以,他们的料理也是现场点餐现场制作,不存在事先点好的可能。

这位男性并未一直低头看着手机,他不时地催促末永父亲尽快。由此可以判断,这位男士要么性格急躁,要么身有要事。然而,看手机的确能非常有效地消磨掉等待的时光,便比如同行的那位女士,她在料理上桌前便从未抬头。所以我对此感到了奇怪:既然选择了看手机,那么便不应该频繁放下手机去催促,甚至都走到了柜台前。联及柜台,我想到了这个男性在点餐时的迟疑和等待。自己的迟疑是很正常的,但急性子的人不可能去等待同行者。两者表现的不一致最终让我将这位男性频繁催促的原因定在了身有要事。

身有要事却来这种面馆优哉游哉地吃面,这又是一个令人疑惑的冲突点。现在正是用餐高峰时段,任何店铺都完全有可能人满为患,这是这个时期去餐馆的人都应该做好的心理准备。所以,我认为他们接下来的要事是一件存在时间标准,但并非很严格的事情,比如与朋友见面,或是赶某个商场的减价等等。

然而,我举的这两个例子也是过于缓释,并不符合他几次三番催促所体现的紧迫感。我不禁想问:既然明知时间紧迫,为何不在附近的便利店买速食便当或压缩饼干,这样节省的时间绝不在少。所以,要解释这样的违和,就必须抬出更有力的干涉因素——或许他们要事的某些因素影响,他们届时将无法饮食,而在路上或交通工具中进食正餐,对于成年人来说终究显得不雅。结合实际情况判断,可以认为是场所因素制约使他们无法在当地进餐,而且,他们将以公共交通方式前往目标地点。

得到这个推论之后,又可以根据现状得到一些情报:我之所以选择这家面馆,是因为它相对地远离公交站,那么,他们若是打算在之后乘坐公交并且有急事在身,完全应该在离公交站更近的餐馆应急。所以,他们在就餐完毕后应该走路前往目的地。第二条情报则是他们认识末永父亲,说明来过这里不止一次,所以末永父亲才会明白他们身有急事的缘由而为他们提前准备食物。也就是说,这件要事的具体形式,是他们在面馆晚餐后步行前往某地多次的形式来完成的。这么一想,我似乎明白了他们的理由——他们要去附近的医院看望病人,而医院里进食自然被很多人忌讳。

得出这个结论,我心下稍微有些释然。不过我的脸色又一次阴沉下来: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他们需要每次在饭馆里解决晚餐再行探望呢?既然有既定计划,为何不提前做好晚饭,吃完再去探望呢?恐怕,他们也并非在这个城市常驻,那位男士的静冈腔恐怕便是旁证。换言之,他们送亲属来霞浦看病并且租住,由于预计的时间短暂,因而每次都是在楼房下方的面馆解决餐饮问题,这与之前这里“靠近住宅区”的设定也很贴切。

那么,离这里较近的医院是哪一家,那里擅长哪一科,这倒不是我需要关心的事了。于是,我继续板起脸,等着末永家的人上楼时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尽管我已经大体猜得到。在我思绪落定不久,起先是末永同学空着手上来,然而,她虽然性格较为冷淡,但似乎也怕了我在学校惯有的会长设定和现在比她还要冷峻的面相。她匆匆和我打了个照面,又回头转下了楼梯。嘈杂声中,我隐约听到了类似“她表情好可怕,我不敢……”的话语。

骨汤乌冬终究被末永的父亲送上来了。他双手端着餐盘,恭谨地放在了我的桌上,然后又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客人,实在抱歉。之前的两位有急事在身,他们要尽快吃完饭去照顾病人,所以我自作主张为他们先做好了料来,实在非常抱歉!”

虽然我惯于拆穿谎言,但发自真心的道歉我向来不敢怠慢。匆忙起身还礼之后,躲在她父亲身后的末永同学又将一个小碗放在了我的餐盘里,从末永父亲的解释里,我得知这是出于让我多等的歉意,而加赠的鸡蛋和鲜虾。

我默默地吃着乌冬,在心底痛恨着自己方才的脸色。尽管他们的道歉或许是出自不得罪任何客人的商业原则,但在我看来,他们忍着我的脸色并以那样的态度道歉,罪过便完全归结到了我的身上。至少,我考虑的只是我一人的得失;而他们考虑的是我与那一对探病男女双方,但却将委屈留给了自己。在心境上,已是明显的恢弘与褊狭之别了。

饭后,我走出店门没多久,却被身后的声音喊住了。

“嘉茂会长——”末永从后面小跑着追了上来。“为什么还要在餐盘里放钱呢?”

“那是你掉下去的吧?”

“这是会长在碗底用纸条包着的,才不是我们掉的吧?”

“嗯,那就是那样好了,至于理由,就当纸条上说的那样吧。”我再次鞠躬后,忍着愧意返身快步离去。那里只留下了拿着那张纸条怔怔站立的末永。

“心地褊狭之人,无颜领受厚赠,谨以此略表愧赧之心万一。嘉茂渊子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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