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围着白围裙的店长，急忙跑出了门，对着优花喊道：“早晨不吃饭，一上午都会没力气的！今天我亲自下厨，免费请你们——”
“免费？”
用着与刚才氛围完全不同的气势和速度，优花转回了身。
回到店里，优花挑了个角落里靠窗有细长橙色沙发的位置坐下，而光也被迫换回了平常的制服，时不时地整理一下衣角，晃动一下身子，显得十分紧张地坐在优花的对面。
“……”
“……”
光左扭右扭，感觉气氛尴尬地不行但是完全想不到可以开口的话题，而从面前优花毫无波动的表情上来看，她也没有丝毫说话的欲望。
“那个……”
两个人静静地坐了十几分钟，好不容易想到话题，正准备开口的光，看到优花明显不耐烦的皱了一下眉，然后从群兜里掏出手机，熟练而快速地在上面按了些什么之后，就识相地继续闭上了嘴。
“……啊哈哈，怎么可能呢，毕竟她也只是为了早饭而已——”
正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做着伟大的搭台阶工作的光，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偷瞄了一眼优花，她虽然仍低头盯着手机看，但是手上的动作却停了下来，光划开手机的触屏锁，发现了一条来自优花的信息。
“你想说什么？”
五个字，只有一行，真是简短至极的消息。不过她直接说出来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摆出那样的表情，然后用手机发消息呢？
“真是够电波的啊，你。”
好像在手机上就能奇怪地直接说出自己的感想，光按下发送键没过一会儿，就收到了回信。
“跟你比起来我还是自愧不如的。毕竟我有萤在，有朋友，在班里人缘还算正常，在父母的期许下今后向着公务员努力，我可是比你这个只和萤能说上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真真正正的电波男不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健全人类’呢。”
“但是我倒是听说，你实际是想去画漫画呢，私底下也有在自学吧？”
“那只是我的一点额外的兴趣爱好而已。”
“有几乎所有业余时间都用在了这上面的，单纯的兴趣爱好么？”
“有。因为能实现的几率远远低过了我可以承受的底线，所以这就只是一个兴趣就好。这是经过调查和推理的理性判断。”
“于是，就放弃了？”
正等着手机回复的光被“啪”地一声拍桌子的声音吓得一颤，手机差点掉到地上。抬起头来，优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弯着腰右手正垂直地按在桌子上，长发从耳际垂下，用着愤怒地表情看着他。
不过，这种表情与其说是愤怒，她涨红的脸颊，不如说像是辩解着什么。
“那么不放弃就可以吗？像你那样抱持着‘努力的话梦想总有一天会实现’这种理想论就可以了吗？你是幼儿园的小孩子吗？强行去做那些事情，只会让自己和别人受伤而已，你和萤现在不就是——”
“那就像你一样承认自己的无力？！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的话，那你还为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什么成功概率的鬼科学啊！科学才不是所谓的‘理性分析’，而是提出假设和空想，然后努力去证明和实现它，这才是科学吧？！”
“两位客人，虽然饭菜上晚了，但是也请不要生气——”
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子上，店长给了优花和刚站起来的光一人一个在额头上轻轻的手刀，让他们坐好。
“首先第一道——”
两小碟精致的腌制菠萝与苹果块，和两高筒杯带有淡淡花香的红茶分别放到了二人的面前，然后店长优雅地托举起银色茶壶，将其中的冷牛奶缓缓倒入其中。
“这是开胃的前菜与印度茶、锡兰茶、肯尼亚茶混合的早餐茶，稍后几道菜我会陆续端上来，请二位客人稍安勿躁，慢慢享用——”
就像看见了自己两个正在闹别扭的孩子一样，店长露出了那种长辈特有的温和微笑，微微鞠了一个躬后退离开，虽然他身材微胖，但认真做的话还是有一番样子的。
“啊……”
“……”
“那个店长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不只是一个汉堡快餐店的店主而已吗？”
将手机收了起来，优花深呼吸了一下，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之后，问向光。
“……现在看来应该不止吧。明明之前我都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离婚了的，看起来很健谈但是真正重要的时候却不擅长说话的，平时很照顾我的店长大叔呢。从刚才那些动作来看，那明显是——”
“不经过长久的练习，是绝对做不出来的标准动作吧。本来还以为今天只是终于能吃到这里免费的里菜单而已，没想到还可能会有意外收获。还有，不要跟我说话。”
摆出了一副显而易见讨厌对方的表情，优花开始用叉子扎起水果来。
“明明是你先和我说话的吧？！”
优花将一块菠萝放到嘴里，细细地咀嚼着，咽了下去，又端起红茶喝了一口，脸上的表情因为味觉被满足了而重新变得舒缓，而与之相对的，光又被莫名地讨厌了一次，正在像发泄一样地狠狠插起苹果，然后用力地嚼着。
“第二道，燕麦粥——”
两碗香气浓郁的燕麦粥被端了上来，然后店主依旧微笑后退。
“快餐店里居然还会有这些精致的瓷器啊……”
“……”
这次光明智地选择了不理她，继续处理着自己的水果。
“呐，电场力的公式是什么？”
“……”
“电场力——”
“我说你给我好好吃饭啊！难得的吃饭时间想什么学习！”
“所以你的练习才会错那么多。平时就不好好准备的话，就会变成这样，最后高考的时候就会因为这部分的分数全都扣掉，无法进入你设定好的人生轨道，从而证明你的理想论是错误的。”
“……浅羽同学，我能拜托你一件事情么？”
“什么事情？”
“别再跟我说话，至少在现在吃饭的时候。”
重重地叹了口气，光低声地嘟囔道：“以前远远看着还以为是超正经的一个人，没想到其实这么电波这么烦人啊……”
“我才不电波，而且烦人的人明明是你。”
舌尖刚刚触碰到勺子里的粥，优花就迅速收回了舌头，开始轻轻吹了起来。
“……”
光双手互相用力紧握着，连着深吸几口气，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二位久等了，主菜上场——”
店长双手各拖着一个托盘，放在桌子上之后，上面是两个超级大餐盘，里面摆着荷包蛋，几片瘦肉培根，一些炒蘑菇、水煮花菜，一根肉汁四溢的香肠，调味煎烤过的番茄切片，还有一片黑布丁与一大份松软绵细的炖豆子。
被混杂着的浓郁香气刺激着嗅觉，光和优花也暂时放弃了争执，开始专心吃了起来。单纯地为面前丰盛的早餐而感到幸福，优花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看着这样的笑容，光突然感觉，不只是自己刚才生的气，就连一直以来的不安和担心，都暂时消失了一样。
摇摇头，舒了口气，光重新把视线放回面前的盘子里。
等到接下来的烟熏鲱鱼和烤土司、果冻上完了之后，光已经完全吃不下了，虽然每样都吃了一些，但是大餐盘里还是剩下了很多东西。倒是优花那边，一脸笑容不声不响地，将面前仅剩的最后一块布丁吃了下去。
“竟然意外地能吃……话说我觉得你的角色设定已经崩掉了。”
面对光拄着脸颊说出的“感想”，优花根本不为所动。
“倒是连这点东西都吃不完的男生，是不是有点过于废柴了呢？”
“唔——”
挎好包站起身来，优花对着旁边一直微笑站着的店长微微鞠了个躬：“今天多谢款待了。”
“没什么，这也算是对老客人的回馈服务吧。”
然后，面对着转身出去的优花，店长再次拍了拍光的后背。
“我才不去！绝对会重新吵起来的！”
“哈……这是对于本店重要客人的服务，店长的命令，去送送她吧。”
看着毫无干劲追着优花往外走的光，店长笑着叹了口气。
“呀嘞呀嘞，河野那小子居然对这种等级的女生都没感觉吗……要是我年轻三十岁的话……咳咳……”
店长本来笑着的脸，突然僵住了，就像想到了他十几岁的时候，曾经有过的事情一样。
“河野同学，虽然你说要努力去实现‘空想’，但你真的不害怕吗？真的能一直努力下去吗？”
右手撩了一下被风吹得有点乱的鬓角，优花稍稍低着头，问向追出来了的光。
清晨的阳光点亮了光还盖着纱布的脸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怎么可能不害怕啊。我其实也不是不知道萤的想法，只是……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是绝对不行的，我和萤之间的关系，最后肯定会由于我的无能而破坏掉。一直以来，我不知道从萤那里得到了多少关心多少温暖，而我却不知道能够为她做些什么，这样不平等的关系，是无法维系着喜欢的感情，也无法结下更深的誓言的。
的确如你所说，现在的我的确不是一个‘健全人类’，无论是从外部来说，还是从内部来说。我不知道爱究竟是什么，不知道该如何照顾别人，爱别人，但是我觉得，必须要由自己来找出答案。从古至今，所有的少年心里都应该藏着一个梦想，就是等到自己真正功成名就之后，再来娶心爱的女孩子回家。而在这之前，甚至想说一句话，都会因为害羞和自卑而说不说口呢。所以，现在就让我先耍耍帅吧。”
顿了一下，光又自嘲地笑笑：“但是自己究竟能不能找到答案呢。萤会不会变得讨厌我呢。如果最后，变成了自己找不到答案，连再接近萤都做不到的话，也只是自作自受而已……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呢……嘴里说着‘那么就必须要努力下去才行’，实际上却每一步都摇摇晃晃，每天看着天花板的时候都会感觉要死掉，甚至现在就想立刻转学回去，想和萤见面，想得不得了……但是心里也知道，这是绝对不行的。”
“但是，这样不是会超级寂寞的么。”
优花慢慢地走到光的面前，双手搭在他的肩上。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所以，在你努力的时候，萤就归我了。”
“欸？”
“一决胜负吧，河野同学。”
“欸——？”
“我承认你不是一个单纯地渣男了。但是，我是绝对不会把萤简单地让给你的。”
微笑着说完这些之后，优花像是解开了什么心结一样，带着与来的时候不同的氛围，轻快地离开了。
“欸……这是……什么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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