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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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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迷宫探险,指的竟然是带着手机靠DPS在森林里乱晃,我学到了这点。

作为一名高二学生,作为一名面对书海抱头痛哭拿到打火机就会被莫名其妙的冲动占据大脑的高二学生,对活动的内容一向不会有所挑剔。所以尽管是一项外人看来无聊透顶比抠牙缝还让人失去干劲的活动,我仍然义无反顾地参与其中。

……但我现在只想骂街。

与同班同学一起来到森林入口(这是游乐园么)时发现他们中大部分人携带手机,因为并非全部都在用所以没怎么在意,结果在森林里晃悠了约十分钟后才想起自己忘了准备回去的方法。想必那些没把手机拿出来的都是一时不想玩罢了。

不就是没有朋友嘛,犯得着坑我么。好想用归还油灯回到安全场所啊。

啧,车到山前必有路,人到悬崖挖个墓——怎么反而在咒自己了。

嗯嗯,依照此情此景,基本上可以断言,我回不去了“干嘛一脸淡定地为自己做好死亡宣言啊!”

夏季特有的燥热像虫子一样在皮肤上爬动,周围蝉鸣吵得像六月中工作的电钻,为心中烦躁火山的喷发加速,捂上耳朵。

我注意避让路途上的虫子,一路向前。运动鞋在草地上发出摩擦沙袋的声响。

由于两腿长短不一,人蒙上眼睛走路最终会绕一个大圈,而迷失和蒙上首字母一样所以迷失方向时应该也会绕圈,那么从入口处一直向前走最终必然会到达边缘。

……本来是这样的。

进入森林后我被一只不偏不倚落在面前的天牛吓得到处跑,其结果就是我迷失了方向。话说密室和迷失只有音调不同呢。

啧,完全不好笑啊!

无论如何,现如今摆在我面前的路只有前进这一条。

我还不想成为鬼屋里打酱油的一份子啊,而且连个葬礼都没有。

更何况在这种冷的像时空穿梭到冰河期的地方……咦?

“怎么这么冷……”

我既没有夏天把自己塞进冰箱的恶趣味,也不想串演卖火柴的小男孩,但是这低的足以下雪的温度是啥啊!

是那个吗!那个以冰冻青蛙为了的冰之妖精!或者是四季里有三季躲起来睡觉的雪女!如果是那样我宁愿找个妖怪干一架!

“当然是为了身体暖和啦!”

我强忍住针刺般的寒冷,勉强举步继续前行,连抬头都嫌麻烦的懒惰噼里啪啦地打在头顶上。

啧,在揍一个混蛋之前我怎么能倒在这种地方。

哈、哈……

口中呼出的温暖仅给了我一时的慰藉,眼皮开始发动叛乱,好困……

不,不能睡,否则就真的要去天国见我祖母了,虽然没见过。

一张张相似的森林图景走马灯般在眼前闪烁,宛如通往神秘小屋的梦境。

而一个与这些景色格格不入的东西,此时闯入了昏昏沉沉的意识。

……木桶?

为什么这种人迹稀少到小数点前进一位再四舍五入就成了零的地方会有个木桶?而且桶身已严重磨损,几处损坏的地方用黑胶布封住,像打了补丁的棕色喇叭裤。

被倦意侵袭的眼皮仍在和意志抗衡,呈忽开忽闭的状态。我摇摇头,视线上挪——

……啊?

啊……?

这是、什么?

困顿瞬间跳进水里被食人鱼咬个一干二净,两眼不自觉地睁大,重心不稳。

红。

好红。

桶中的血水溢满而逐渐流出,流下,爬了过来。

视野被过于具有现实意味的红色占据,心脏像发生化学反应般挑个不停,身体向后倒——左腿后移,撑住。

然而因惯性动作而再次上调的视线却摄入了更深邃的红,唔,喉咙被堵住,声音卡在肺里。

分不清原色为白或红的单薄布衣像要融化般融进触目惊心的死之红,仿佛浸入血池的纸人偶。而它的主人……

“你、唔啊……啊、你,是谁……!”

喉咙的大门终于打开,从中挤出的却是支离破碎的单字,找不到能说的词汇,像三岁小孩般做发声练习。

“唔、呜啊……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腿拥有自我意识般同时后移导致平衡打破,踉踉跄跄,彻底倒下,不能停,两手撑地,蹬着地面,向后倒爬。坐在桶中的是个女孩——打死我也不信。

恐惧的来源如同忘记运动为何物,只用那双滴血的红眼盯着我,黑发在血水中搅拌,波纹四起。

额头,脸颊,眼里,嘴里,全都,流着血。

明明没有伤口,却在渗出血液,汩汩地无休止地流着。

脖子扭转了一百八十度,亮红的眼瞳投来无感情的视线。

“妖……”

冷,好冷。

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啊啊啊啊啊——

“妖、妖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

吃掉分尸掏心割头吊死溺死针扎死掐死压死“哇啊啊啊啊!别过来!”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说想见您了,啊对不起我没有像贬低您的意思!这么晚还打扰您真是十分抱歉!”

反应过来时右手已经伸向前方摆出拒绝的姿势。本能反应就没有帅点的方式吗!

它依然一言不发。

难道在享受我害怕的模样吗!啧你这混蛋……啊对不起别靠过来!

可恶,既然如此此时不跑非豪杰!

稍稍抬起身,没动静,很好。

坐起,没问题。

转身,回头,很好!

开溜——嗯?

回头时好像看到了什么,直觉告诉我必须确认一下。

……不会有回头时发现它在面前的桥段吧!

……一、二、三!

不对!闭着眼镜回头有什么意义啊!

再、再来一次……

一、二……

二点五……

二点五五……

二点五五五……

豁出去了!

“今天天气真好!”

转身抬头向下啊不向上睁眼我什么都不知道!

“……啊……”

啧,原来如此。

它不杀我居然是为了这种原因?

吊住木桶的麻绳延伸到看不到的高度,好像一拉就会掉下一整个湖的水量。

其中的一部分,大约是比我略高的地方,绳子缠在了树枝上。

尽管本身不难解,要从下方解开却难度颇高。

哈哈,活该!

报应了吧报应了吧!

……

啧,真恶心。

我呼出口气,与新鲜的冰冷空气交换。

这家伙不会被困在这了吧?如果不是的话我应该没命了才对。

独自一人被困在一个地方什么的,你是地缚灵吗?

……

独自……

“啧,被吃了我可不管。”

说不定那只是引诱别人上钩的陷阱。

说不定它就是那条蛇。

但是,我宁愿做一次农夫。

“那人一直一个人耶。”“自闭症吗?”“好恶心,还以为自己很酷咧。”“哈哈!”

吵死了。

我这种对周围的人毫无贡献的人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时的满足感,你们根本不能明白。

死也无所谓。

“虽然看起来是个笨蛋……”

尽量不去看那些骇人的血,注视着绳子。

手,碰到了。

好像解开了。

“但我本质上就是个笨蛋。”

哈哈,我的人生全是笑话。

啧,我一点也不爱的世界,再见——

“呼呦?”

……呃。

我下意识地低下头。

但声音超越了眼睛所见,在脑中以光速冲击。那是足以让我的暗淡一生点上蜡烛的音色,我发誓从未听过更动听的说话声,语言对心灵冲撞的可能性在我心目中顿时爆表。

这、这么可爱的声音,不会是那个妖怪吧?

“啊……”

刺眼的红在不变的低温中消失了。虽然自己也觉得词穷,但“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确实是最好的描绘方式。

眼中迟到的景象如同新世界到来,我一口气跳下了幸运的悬崖。

坐在桶中的女孩——打死我也不能不信——抬起她稚嫩的脸庞,用那双水灵的大眼睛和我的四眼六目相对。

也许是觉得仰视过于难受,她的桶逐渐升高到和我差不多的高度——哎?这是电梯么?

电梯里的女孩用因过长而垂下的袖子遮住口,从上往下俯视。

“啊……呃,早、早上好……”

“……晚上。”

啊哈哈……

我完全不明白该说什么啊混蛋!

“……怪人?”

“没错,大叔我是怪人代表。”

自称大叔的高中二年级学生绝对是怪人(哭)。

通过我的种种下意识行为来看,莫非我是萝莉控?哇~毁灭世界的大发现!我可没在说眼镜里刻下的外星讯息。

“但是,是好人。”

“吃掉。”

好人卡我坚决不收!

“呼溜溜”,桶和人一起下降到我二分之一的高度,好方便的电梯啊,我可以坐它升天吗?

“谢谢。”

啊,降低高度是为了遮住表情吗?哼,别小看大叔的想象力!就算你遮住脸我也能想象出你害羞的样子哇哈哈!

……已经默认是大叔了么,别写在设定里啊。

“总、总之……快回去吧。”尴尬的气息在我们之间传邮件,我刻意咳嗽一声,提议道。

“……呼呦?”

惊愕的表情浮现在可爱的连上,我亲身体会到萌杀作为杀人方法之一的实用性。

“你的朋友应该在等你吧,猫妖之类的……应该有的吧。我也得早点回去了——呃。”

布衣袖中的小手扯住大衣一角,她低着头沉默不语。对我的人生这么关照没关系吗?我可不客气了哦?

虽然如此。

“大叔我可不是值得依托的人呐。”

比起我这样的人类,妖怪和妖怪不是更容易相处吗?

“……不回去。而且大叔没资格这么说。”

“说的也是……啊喂!什么时候附加的读心属性?!”

“总之,不回去。”

“只是你还没碰到好妖怪而已啦,在一个大叔身上浪费时间……”

转身,向来的方向大踏步前进!衣角快被扯坏了啦……

“一起……”

“就说不行的啦。”

“不管。”

“乖啦。”

“不行。”

千万不要变成我这样,所以别跟过来了。

拜托你。

直到走出森林的那一刻她才因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放下拽住我不放的小手,妖怪怕阳光吗?第一次知道。

突然想买瓶二锅头,再回家拿出那个快生锈的杯子。

然后,为忍住泪水的我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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