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谈日一大早，古纤纤一通电话将我从稿费收到手软的梦里唤醒。
“罗洛先生早上好！”
“早……”
与她充满元气的声音相比，我沙哑的嗓音简直是在给丧尸片配音。
“啊……抱歉，您还在睡吗？我以为工作日您应该已经起床了。”
不要小看废柴大学生，没有课和兼职的日子全都是休息日，不到午后根本没有起床这个选项。
话说她似乎是把我当成上班族了？我的确是没在投稿信息里写上年龄这些。
“没事，也差不多了，有什么事吗？”
说完我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昨晚看动漫到五点，才刚睡了三个小时就被吵醒，她应该庆幸我没有起床气。
“还是很抱歉……我、我就是想跟您说一声早安。”
这委屈又甜美的语气是什么鬼？刚告白成功的高中小女生吗？
虽然我很心动，心中怠工多年的老鹿忍不住再次撒欢，但文档里那句提醒令我压住了所有情绪。
“嗯，早安。约定的见面时间是在下午五点对吧？地点由我来定吗？”
“嗯嗯，地点您来选就好了！还有务必让我来请客，反正公司会报销的嘛！”
她的语调跟上次通话相比要俏皮可爱了许多，上次语气更加专业，现在就跟个小女生没什么两样。
用轻小说的术语就叫反差萌，换做以往有女生对我来这套肯定一击必中，但现在我却只会更加戒备。
“好的，等你到我这边在联系吧。”
“没问题，那不打扰您了！请继续睡吧！”
不用你说我也会睡，否则下午你见到的就是一具干尸。
挂断电话后我直接睡到中午，想着下午好歹是要见编辑于是洗了个澡，还从箱子里找出发皱的衬衫稍微拉扯一番穿上，对我来说这已经是最高级别的尊重。
下午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轻小说，还顺手打开学校官网瞄了一眼校刊的满意度。
几天过去满意度勉强达到百分之15，想达到百分之80无疑是天方夜谭。
也不知道禾芮现在是不是在为废社做准备了……
不过以她的性子应该不会乖乖交出活动室吧，毕竟她对那间屋子的执念深得莫名其妙。
会成为作家的人大多脑回路跟普通人不太一样——似乎是某位小说评论家说的。
类似于医生、教师、律师，作家这一职业也有相当多的职业病。
例如对某些无关紧要的事物抱有奇妙的热衷，例如对一成不变的生活感悟良多。
正可谓倘若心中没有热忱又如何看得见他人眼中的火焰。
作家就是在这些刁钻寻常的细节中做文章。
而我在创作这条路上从别人眼里看到的只有鄙夷与嘲笑，因此我忍不住会想——
我从未发过光，旁人注视我的眼中根本不会倒映火焰吧。
禾芮身上的光芒很耀眼，她的才能和她的性格一样咄咄逼人。
我不想去文学社或许在内心深处就是畏惧这样的光芒。
对于她的失败才会卑劣得感到庆幸。
在胡思乱想中，时间已经迫近约定的下午五点，我等待的电话始终没来。
犹豫了一会儿我主动拨打过去，但却提示关机。
她似乎是坐飞机来我这里，难道她还没下飞机？
眼看时间已经过了五点，她依旧没有联系我，这令我开始感到有些烦躁。
当时间到达六点，我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时，一通陌生电话打了过来。
“喂、喂……”
那小心翼翼的柔弱嗓音一听就是放我鸽子的编辑，不知为何隐约还带着点哭腔。
“是编辑吗？”
“对……是我。”
被我认出来之后哭腔更加浓重，就像做错事的小女孩怕被大人骂似的嗫嚅着。
“你还没到吗？”
“对不起……罗洛先生，让你久等了。我三点多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可是……可是在走出检票口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个人，把我的包给抢走了……”
“……”
这种事偶尔会发生，我也听同学说过机场那边有群惯犯随机作案，根本没有任何规律，就连机场值班巡警都抓不住他们。
但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乘客，居然就刚好在今天挑中了她？这运气也太差了点吧。
“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机场附近的警察局备案……现在刚结束，然后借了警察局的电话打给罗洛先生您。”
“你居然记得我的电话……”
“关于您的信息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哦！”
这自豪的语气是什么情况？明明刚才还那么委屈。
还有这话说出来只会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好吧……简直就像跟踪狂。
“总之今天不能商讨了对吧？”
我叹了口气恹恹地说道，而她显得更加小心翼翼。
“那、那个……还有一件事。警察让我联系认识的朋友来接我……因为我现在身份证、手机和钱包都丢了。”
“所以你打给我是想让我过去接你对嘛。”
“真的！真的很抱歉！拜托您了！我不想在警察局过夜……”
刚来新城市出差就在警察局过夜……这绝对会造成心理阴影的吧。
在她快要哭出来之前我同意了她的请求。
出门难得奢侈得打了辆出租车去机场，记忆中除了办理身份证外第二次来警察局居然是来接自己的编辑，人生果然无法预料。
刚踏入警察局我就看到了编辑，毕竟这里也只有她一个女孩子。
与我想象中干练的形象大不相同，编辑濡湿的杏眼与委屈的唇角令整张脸显得有些稚嫩，甚至感觉比我年纪都小。
柔顺的长发凌乱地耷拉起伏惊人的胸口，衬衫牛仔裤的打扮也看不出社会人的面貌。
倘若抛弃编辑的第一印象，这就是个同龄美少女嘛，还是相当有料的那种。
此时她独自坐在墙角，注意到我进来后她微微抬起眼眸，随意打量了我一眼后又失望地垂下，简直就是在游乐园里走丢了等待家长的孩子。
不过这孩子似乎没认出我这个家长。
于是我走上前尽量温和地开口。
“请问是古纤纤吗？”
“诶……”
她傻乎乎地抬起头，湿润的眼瞳里满是疑惑，似乎还没意识到我是谁。
“我是罗洛。”
“罗、罗洛先生？”
古纤纤惊呼了一声，然后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我还以为您肯定是个中年油腻大叔！”
“就算我不是大叔，油腻两个字也是多余的吧？”
“啊啊，对不起。”
“跟那些被影射到的大叔说去啦。”
我叹了口气，这时警察也注意到我们这边，前来询问我的身份。
“罗洛先生是我负责……”
“是她的朋友。”
古纤纤刚想替我回答就被我打断，面对她疑惑的目光我开始怀疑Yaka出版社的专业性。
相比编辑和作者这种工作伙伴的关系，还不如直接说是朋友来得更加靠谱。
警察似乎也不在意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毕竟古纤纤就算表现得跟小孩子一样，可年龄还是货真价实的成年人，不至于会被我拐带跑。
随便问了几句之后警察表示找到包后会再联络她，然后就让我们俩离开警察局。
古纤纤低着头走在我身后，在这种氛围中根本无法展开关于出版事宜的商讨。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被黑夜笼罩，远空飞机引擎的轰鸣声飘荡在风中。
以及身后隐约的咕噜声——
这种声音我还以为只会在动漫里出现呢。
我转过头看向古纤纤抿着嘴唇眼神游离的脸庞，倒是没有像动漫里一样脸颊绯红。
“要不先去吃饭吧。”
“可我……钱包丢了。”
“我请你啦，就当是庆祝我们初次见面。”
我随口编出的理由令她的眼珠上瞟，确定我不是说客套话后，她歪着脑袋，紧皱的眉眼缓缓舒展，露出羞赧的笑容。
目视古纤纤神情变化的全过程后，怠工的老鹿再次撞击我的胸口，被心动支配的我有一瞬间觉得为她花光积蓄都没问题。
美少女摆出这种表情也太犯规了吧！
文档里的警告果然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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