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海上航行了三四个时辰,只听到满载而归的海盗在甲板上高歌喝酒狂欢,享受着胜利的喜悦。渐渐的,外面开始安静下来,时而有人梦呓,时而有人打呼,想来应该是喝高了、唱累了、休息了……
太阳从海平线上升起,吓得刚刚还嚣张跋扈的月亮脸色苍白,躲进云层深处再也不敢出来。女人们的哭泣声也停歇了,蜷缩在狭隘的船舱里打盹。
在船舱的角落里,张氏右手抱着汪梦瑶,左手揽着苏慕林,如母亲般温柔的护着这两个孩子。
苏慕林靠在张氏饱满的胸脯上,聆听着张氏的心跳,安然入眠。在外漂泊四年,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睡得踏实,嘴角上扬,浮现着满足的笑意。
汪梦瑶也是做了一个好梦,她躺在母亲的怀里,两只手紧紧地握着苏慕林那白皙的芊芊玉手。一边是自己的母亲,一边是自己的意中人,两种幸福叠加在一起足以抵消父亲去世的悲伤和天明后的迷茫命运。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温馨和睦的母女三人。
太阳越升越高,夏日的热浪慢慢侵袭进来。偶然飞过的一群海鸟,发出脆耳的啼叫,惊醒了睡梦人。
苏慕林出了一身热汗,沾湿了张氏的旗袍,胸口处一片湿湿黏黏的。就连苏慕林自己的长发也黏在了脸上,脸色红彤彤的,极是可爱。
张氏一宿未睡,岁月不但让她成熟,也让她更明白接下来等待她们会是怎样的命运。想要救怀里的这两个孩子,哪怕是堵上自己的性命也无所谓。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做什么呢?一整晚,她的脑海中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甚至做出了最坏的打算——和两个孩子一起跳海自尽也比被沦为这群海盗的玩物好上一万倍!
可现在的情况是就算想跳海也跳不成,如果跳海的话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只要恰巧有船只经过的话,就会被救起。
死,怎么死,咬舌自尽,还是拔下发簪**自己的胸口?这都需要莫大的勇气,她没自信能说服这两个孩子跟着自己一起自杀。胡思乱想了一大堆,天就亮了。
汪梦瑶则安心的多,因为她知道苏慕林是个魔法师。也怪这些年西诺大肆吹捧魔法师,给她种下了只要是魔法师就无所不能的错误印象。
傍晚时分,船只进港靠岸。船舱里的女人们被一个个带出去绑上绳索,然后押上岸。
苏慕林抬头望了眼天空——太阳已经西沉,只留下一片余晖。天气依然燥热,迎面吹来的晚风夹着热浪。天边的云霞和海水连成一线,泛着红晕。
“发什么呆!动作快点!”
旁边的海盗作势扬了下手里的鞭子,吓得苏慕林只能踩着滚烫的沙滩继续走着。影子被拉长,仿佛命运的悲惨在延伸。
岸上围着一群看戏的渔民和农夫,他们有的蹲着,嘴里噘着狗尾巴草;有的叉腰站着,时而和旁边的人小声讨论几句。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群小孩,他们光着脚丫,跑着跳着,嘴里还嚷嚷着“新娘子,看新娘子喽!”
有几个跑到苏慕林的跟前停了下来,指着他大声道:“这个漂亮,我要她当我新娘子!”
“真的欸!这个好漂亮!我也想要!”
“他是我先看到的!是我的!”
两个孩子为了苏慕林发生争吵,甚至还动手打了起来。
“狗子、马蛋!你们两个别吵了!”负责押送的海盗也趁机停了下来。
“杨明叔叔,你作证!是不是我先看到的?”
“你们呀……”杨明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还太小了,不可以娶老婆。等你们长大了,当上了大将军。到时候杨明叔叔再给你们去海上找新娘子,好不好?!”
“欸!!我不要!我不要!”那个说要娶苏慕林的小孩立马就发起脾气,脚踢着沙子,“我就要她!”
另一个小孩也是如此,嘟着嘴一脸的不满:“等我长大了,她肯定嫁人了!”
苏慕林则是一脸尴尬,被小孩子喜欢还要当他们的老婆,他可十万个不愿意。
“走吧!”
杨明拉了拉绳子,苏慕林只能跟着前面的队伍继续走着。
苏慕林和船上那些被俘虏来的女人们被送进了岛上的将军府,她们一字排开跪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上。
众人惶惶不安,几个胆小的女人更是害怕的直发抖,如风中弱柳,随时都可能晕倒在地上。
梁角宝是琉璃岛上的镇海大将军,也是这一带的海盗头子。他头裹蓝巾,白面鲸须,盘坐在黄金打造的坐塌上正和一个瘦如竹竿的男子对弈。一个褐衣黑裤的奴才跪在地上,手举着棋盘。旁边还站着两名年轻貌美的侍女,一人掌扇,一人捧着水晶果盘。
梁角宝时而皱眉,时而托腮,正当棋局遇到困境难解时,跑进来一个奴才跪在地上。
“将军,少爷回来了!”
话音刚落,闯进来一个浓眉粗眼的壮汉,正是之前海盗船上那八字胡海盗。
他风风火火的朝梁角宝走去,抓起水晶果盘里的一颗葡萄,抛入空中,再仰着脖子张着嘴吃入口中。
“路儿!你又没规没矩,成何体统!”
梁角宝瞪了他一眼,却也不是十分生气。
梁路看了眼棋盘,皱眉道:“爹,下棋多没意思。别下了别下了!”
梁角宝正好解不开棋局,索性摆了摆手,瘦竹竿男人倒也识趣,微微欠了身才站起来对梁角宝父子行礼,笑道:“孙哲先行告退,就不打扰将军和少爷了。”
“欸,孙先生别急着走。这次,我可带来了好货,一起瞧瞧去。”
“好货?我看又是女人吧!”
对于自己儿子的脾性,梁角宝摸得透彻,忍不住用鼻子冷哼了声。
“爹,这次我找到的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美女!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还有金发碧眼的西诺妞,就是屁股太大了点。”
“哼!你就这点出息!对了,这次出海没给我惹出什么大麻烦吧?”
“不会不会!我就按照爹说得,让下人们打扮成东阳人的模样,而且船上也没留一个活口。所以你就放心吧!”
“最好是这样。如果被西诺人知道是我们琉璃岛做的,到时候……”
“到时候派来一两个西诺魔法师就会把我们琉璃岛夷为平地是不是?真是的……爹你这话说了多少遍了!我听得耳朵都快生茧了。”
“你是不知道那些魔法师的恐怖之处!”
“切!再厉害也是人,如果他们真敢来琉璃岛,我就杀了他们喂鱼!”
“无知、愚蠢!当年戊国十大高手都打不过一个西诺魔法师,就凭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
“爹!你怎么老喜欢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叫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呀,如果不改改你那莽撞的脾气,早晚会吃苦头的!还好这次船上没魔法师,否则,你还有命回来?”
“谁说没有的!爹,你看!”梁路说着脱下自己的外套,上面有几个烧焦的破洞。
“这是……”
“这就是船上的魔法师给我打得!我也没看他们有多厉害,最后还不是被我杀了——一刀一个,干净利落。”
亲身经历过十年前伊诺大战的梁角宝自然不信,一把夺过梁路的衣服仔细观摩起来。
“看样子的确不是寻常的火焰所烧……但没道理啊……”
“怎么就没道理了。难道爹非要我被他们杀了才有道理?”
“哼,我看这次是你运气好!以后西诺人的船还是少劫为妙!”
“爹,你就胆小怕事!还说我没出息,我看没出息的人是你才对!”
“嘭!”梁角宝突然用力的拍了下前面的案几,“哐咔”一声,整张桌子立马被掌力震得粉碎,吓得梁路顿时变得老实安分,一骨碌从坐塌上爬起,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候在一侧,不敢再造次。
“来人!把这次少爷夺回来的金银珠宝和擒来的女子统统送到王宫献给皇上!”
“爹!”
“你还说!”
“……”
梁路撇了撇嘴,虽心里不服气,但自己的父亲又在气头上,只能暗自忍耐下来。
“再过几天就是皇后的忌辰,这件事就交给你负责,孙哲!”
“是!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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