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追风第一次见任帆的时候,对他没有好印象——事实上,他对任何加入了妖兽管理局的驱魔人都很反感。
任帆第一次见到百里追风的时候,对他的印象也同样很坏,因为那时候百里追风拿枪抵着他的额头。
那是在三年前。
地上有窗户玻璃的碎片,以及两名刚被放倒的执行员。任帆蹲着,看到自己想要捡起的枪被面前的黑衣人先抢了去。他把枪抵上了他的额头,说:“别动。”
在几秒钟前,任帆听到了玻璃被撞碎的声音,想到可能有入侵者破窗而入,于是他慌忙赶过来,就看到百里追风已经把两名执行员打晕。他朝那个黑色的背影举起了枪,黑衣人转身,一脚朝任帆手里的枪踢过来。任帆扣下扳机之后发现——保险还锁着!
枪落到地上,黑衣人先一步捡起了它。
任帆抬头,看到一双有着猩红色瞳孔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写的是蔑视与愤怒。那人的右边脸颊上,还有三道醒目的爪痕,像是被什么凶狠的妖兽抓出来的。
任帆被吓到了,随即他意识到这个人可能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人。
“你是恶灵猎人?”他问。
任帆听管理局的同事讲起过恶灵猎人,灭妖家族百里家最后的人,十年前猫又杀了百里家除他之外的所有人,他从那以后就踏上了复仇之路,变得冷血无情,见妖兽就杀。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一般民众对他的印象很好,给了他“恶灵猎人”这个称号。
百里追风没心情回答他这个问题。
“你知道现在你的命在我手里,我可以杀你,也可以不杀你。”百里追风的语气冰冷,“让我留下你的命的条件也很简单——别阻拦我。”
“你怎么不直接把我打晕?”任帆觉得奇怪,“就像对已经倒在地上的那两位做的一样。”
“你当我傻瓜吗?把你打晕比杀了你费劲多了——你身上留着驱魔人的血,从你的眼睛里就看出来了。而从你的白发来看,你的种族应该是……”
百里追风的话被尖叫声打断了,几个女人一同发出的尖叫声。
“妖怪!妖怪!”这样的喊声也出现了。
百里追风意识到现在根本不是说闲话的时候。他浪费了几秒钟的时间,这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于是他丢下枪,奔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大楼里布局复杂,而且人流混乱——他们在逃命。逆着他们的方向跑过去会浪费时间,所以百里追风用鼻子深深地吸气,空气中的妖气为他提供了情报,他看到了妖气的来源地以及到达那里的最短路径。
有执行员看到了百里追风,把他当成了可疑人员,但射出的子弹被他躲过了。
进入会议室的时候,百里追风看到了意料之内的一幕——那个穿西装的男人已经长出了尖牙利爪,他正在撕咬着自己的女秘书。
这个可怜的男人,用猫又的力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事业,却控制不了那力量,以及自己的欲望。百里追风这么想着,看到越来越多的执行员汇聚到了这间会议室。
会议室里的其它无关人员已经全部逃离,妖兽管理局的执行员们举起枪,围住了他,却没有做出下一步的动作。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个妖化的人类身上,没有人命令百里追风离开。
百里追风从一张桌子下面抽出了躲在下面的男人,“你是领队,该下命令了。”
“我……我……我没经验啊……还是,你来吧……”
百里追风甩开了他,“开枪!”
有人回过头来望他,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开枪!”韩队长重复了他的命令。
然后枪声大作。
却在几秒钟之后就平息了。
百里追风在看到子弹全停在空中的景象时也愣了愣,然后迅速蹲下,同时喊:“卧倒!”
但是痛叫声掩盖住了他的命令。那些子弹反方向飞回,一大片执行员倒地。
居然是自己害得他们受伤,百里追风怒了,同时把两只食指伸进嘴里咬破。
大量血涌出,左手中血凝成弓,右手中血凝成箭。百里追风站起来,一箭射穿了那个妖化男人的胸膛。
那伤口上没有留下箭,只有混合的血。
他的身体扑倒在女秘书的身上,而这时候,他的眼神恢复了。百里追风看到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好像是在唤着那女子的名字。
他用沾血的利爪抚摸她的脸,流下了眼泪。
看得出他是十分后悔的。百里追风想,也许那个女秘书是他真心相爱的女人吧,也许是那女人用什么妩媚的动作撩起了他的欲望,而他宣泄欲望的方式是——撕开她。
咻!咻!咻!
又有三只血箭射在他的身上。
百里追风想让他解脱。
巨大的蓝色火焰突然腾起在他的背上。百里追风知道他已经死了,所以猫又出来了。
猫又的红色眼睛出现的时候,剩下的执行员开了枪。
“普通子弹伤不了它!”百里追风刚喊出这句话,却看见那猫又被子弹逼得后退,而且露出了更加愤怒的神情。
那些子弹贯穿了猫又的身体,伤口在子弹离开之后迅速愈合,看上去就好像猫又的身体是一团没有尸体的火焰。但是子弹穿过之后,它身上的火焰明显弱了,身体变得越来越小。
“我们装备了血银子弹。”一个女人边开枪边向百里追风解释。
百里追风转头看到,她的短发是白色的,而且她的瞳孔里,有隐约可见的小红点。
红瞳是驱魔人的特征,但她的眼睛不是全红的,看来是血统没有完全觉醒。百里追风想,这年头还有着纯色的红瞳的人,估计是没几个了吧。
“鹤妖一族后裔,胡月,见过前辈。”她介绍自己。
“血银子弹刚才为什么不用?”
血银子弹能穿过妖气屏障,如果刚才打出的是血银子弹,几乎没有被弹回的可能。
百里追风在告诉韩队长猫又的所在地时也提醒他了,要配备含有灭妖之血的血银子弹。正是因为他以为那些执行员枪里装的都是血银子弹,所以才下了开枪的命令。
“灭妖之血对前辈来说并不稀有,但对管理局来说却很昂贵。前辈每月捐献的那些被用来炼制血银子弹,但数量太少了。我也向上级请示过,但提议被驳回了。”
百里追风冷笑,“那你们现在用的是……”
“偷出来的——我可能不想我的人,白白死在这儿。管理局的那些普通人不明白,驱魔人的命比武器更重要。”
猫又身上的蓝色火焰越来越小,它的身体也从一头牛的大小缩小到了一只普通的猫的大小。胡月看准了时机,“准备封印。”
包括胡月在内,几名执行员蹲下,双手结印。地板上亮起白色的光,一个封印阵围住了猫又。
百里追风的手还拉着弦。如果这时候他把箭射出去,那么很可能猫又会被射死。但是他想起,自己十四岁的时候父亲对自己说过,被控制住的猫又能成为强大的武器。
那是为什么十年前父亲没有在捕获这只猫又的时候杀死它。他的同伴说这只猫又害死了太多人,杀了它才能报仇,父亲却说正因为如此,只有它活着才能赎罪。
可是百里追风要怎么咽下这口气呢?这只猫又杀了自己全家啊!自己追杀它十年,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杀了它吗?
怎么能……蹈父亲的覆辙呢?
“前辈,把弓箭放下吧。我们能抓住它。”胡月似乎察觉了百里追风的想法。
看着白光中的猫又越来越弱,只能发出娇弱的叫声,百里追风放下了双手。弓和箭都在手中消失,伤口处往下滴着血。
突然间,猫又挣脱了封印!
它身上的妖火一瞬间重新燃起。
胡月的眼中突然充满了恐惧,因为那只猫又正奔向自己!
百里追风的双手再次抬起,转身就是一箭。
但胡月躲开了。准确地说,是附在猫又控制胡月的身体躲开了。
蓝色的火焰在胡月身上燃烧,这说明猫又还没有完全进入她的身体。百里追风再次拉开弓弦,箭尖对准胡月,却没有射出去。
胡月的面容痛苦,她的嘴巴一张一合,百里追风从口型中读出了她要说的话——“救我。”
“可恶啊!”
血箭飞出,却偏了方向。
在箭射出的前一瞬,任帆扑到了百里追风身上,“你在干什么?!”
他的手被撞偏。
这一次偏离方向,他错过了所有机会。
胡月的脸变了,变得狰狞恐怖。她在笑,面容扭曲地在笑。
“你自己看!”百里追风怒了。
任帆转身,脸色突然变了。
胡月逃离会议室,百里追风追了上去。偏偏外面已经没有执行员把守了,胡月一路没有受到阻拦。
百里追风射出一箭,被她突然长出的两条尾巴挥到了一边。
这是第一次,猫又弹开了他的箭。百里追风知道,这意味着,这只猫又已经成长到了非常可怕的程度。
她撞破玻璃跳出去的时候,他再次射一箭。
他看着空中以抛物线轨道下落的她和那支血箭,希望那支箭能能射中她。
但最终只是从她身旁掠过了。
百里追风突然跳了出去,不顾这里是十楼。
任帆站在他身后,茫然地看着。
百里追风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几乎已经不是猫又的对手了,但正是因为这样才不得不追——如果放任这只猫又继续成长下去,就没有人能对付得了它了!
自己错了,自己不应该相信父亲的话。这种狡猾的妖兽,必须直接杀死,没有驯服的可能!
父亲也曾经说过,你切不可驱动妖兽之血。
这一次,自己还要再不听话一次。
落到地面的时候,百里追风的外表发生了很大变化。他的黑发骤然间增长、变红,他的牙齿变得尖利,连同那利爪一起让他看上去像个怪物。
正因为他变成了怪物,才能从十层楼坠下而毫发无伤。
他的奔跑速度超越了人类的极限,他在奔跑的同时瞄准,射出了一支血箭。
射出之后,一支箭分成了十支箭,以极快的速度飞向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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