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路上小心喔。」
隔天早上,来到门口目送众人离去的香夜,抚摸着纱夜的头,同时一脸温柔地说。
「……嗯。」
纱夜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
今天依然相当晴朗,但气温很低,呼出来的都是白烟。
『哦,对了,还是向各位报告一下。根据感应器资料,昨晚的入侵者似乎不是人类喔。』
「不是人类……那究竟是什么呢?」
听到绫斗反问,站在香夜身旁的创一——的全像投影摸着下巴。
不只房子内,可能连庭院四处都装设了立体投影装置。
『大概是野生动物之类吧,多半是从哪边的森林跑出来的。』
这一带是郊外,走几步路就能见到蓊郁的森林。
「动物,是吗……」
克劳蒂雅沉思创一的这番话。
这时候,一辆很大的黑头礼车停在绫斗等人的面前。
「我来迎接各位了!」
从副驾驶座上跳下身穿女仆服的少女——芙萝拉很有活力地说着,随即来到众人面前深深鞠了个躬。
「还是一样有精神呢,芙萝拉妹妹。」
「是低!这一点是芙萝拉的长处喔!」
说着,芙萝拉露出满面笑容。
《凤凰星武祭》结束不过短短数月,但她似乎长高了一些。几年后肯定是美貌出众的美少女。
「那么创一伯父,香夜伯母,感谢两位的款待。」
与香夜和创一致谢后,所有人都上车。
车内摆设有点类似之前与狄路克·艾贝尔范会谈时的那辆黑礼车,不过车窗没有涂黑,也没有桌子。与驾驶座有玻璃区隔,有一套附坐垫、三人座的对面座位,以及可以放松坐的两人座后方座位。
「啊,公主和天雾哥请坐后面吧。」
「咦?嗯,是可以……」
虽然不知道指定座位有什么意义,但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因此绫斗依照指示,与尤莉丝一起坐在后方座位上。
「那就出发罗!」
芙萝拉吩咐开车,板着脸的驾驶随即默默开动车子。
「大约要坐多久呢?」
「我想想……从这里的话,坐车大约两三个小时吧。」
「款,比想像中还近呢。」
「因为莱泽塔尼亚是位于德国与奥地利国境的内陆国啊。」
尤莉丝一边回答绮凛的问题,同时望向前方的三人。
「反正现在还有时间,就简单介绍一下我的母国吧。虽然有一人,说不定比我还详细母国的历史——」
「呵呵,是在指谁呢。」
「……哎。」
尤莉丝明显地叹了一口气,调适心情后望向窗外。
「首先呢……我想想,莱泽塔尼亚这个国家的前身,原本是神圣罗马帝国的邦国。在帝国瓦解时独立成为王国……后来在德国革命中被推翻。前后维持了一百年左右的独立国地位吧。」
或许是纱夜的家位于郊外的关系,窗外景色很快就变成了积雪的群树。尤莉丝一边眺望雪景,同时缓缓继续说。
「如果就这样结束到还好,可悲的是,在《落星雨》的影响下,莱泽塔尼亚再度从棺材里被挖出来。因为在复兴期当中,从过去的莱泽塔尼亚领地内,挖出特一等级贝尔迪斯陨石。」
贝尔迪斯陨石是与《落星雨》带来的陨石,以及普通陨石有所区隔而使用的名称。
「记得特一等级是相当珍贵的吧?」
「算是,目前只有发现十几颗而已喔。」
克劳蒂雅回答绫斗的问题。
贝尔迪斯陨石依照万应矿含有率赋予等级。特一等级为九十五%以上——亦即几乎整颗陨石都是万应矿。
目前已经建立人造万应矿生产技术,但品质还是远远不及真正的万应矿。更何况当年还没有那种技术,因此确保复兴期所发现的贝尔迪斯陨石,是统合企业财团的最优先任务。
「相较于其他发现的陨石,尺寸虽然相当小,不过欧洲受到《落星雨》的损害比较轻微,因此贝尔迪斯陨石很少。如果发现特一等级,当然成为统合企业财团兵家必争。欧洲基本上是控制在阳雪、圣母之索与EP这三家财团手中。」
说到这里,尤莉丝呼了一口气,再度看向前方三人。
「可是发现地点却成了问题。刚才我说过,过去的莱泽塔尼亚附近是当时的国界线。总部位于德国的阳雪,在德国的影响力较大;另一边奥地利则是圣母之索的影响力较强。导致双方势必冲突……可是为了尽快恢复稳定的经济圈,在欧洲爆发武力冲突的风险太高,因此其他统合企业财团加入仲介。」
「说是仲介,其实是其他统合企业财团盯上了剩余利益,想分一杯羹的感觉吧。」
克劳蒂雅一脸笑容,辛辣地说着。
「在统合企业财团缔结利益分配协定时,认为既然要分割,干脆在当地建立一个可随心所欲控制的箱庭。纵使现有国家已无力对抗,但统合企业财团既然利用了现有国家的框架,就无法随心所欲操纵。这时被指定的倒霉鬼,就是曾经位于此处的莱泽塔尼亚。所以我们国家从大小政策、税率到身分保障,完全受到统合企业财团的操纵。简单来说,就是避税与基干职员豁免特权等。」
「……意思是傀儡国家?」
「讲白一点就是这样。」
尤莉丝苦笑,耸耸肩回答纱夜。
「因此,各统合企业财团的研究设施都集中到贝尔迪斯陨石周围。我之前也说过,莱泽塔尼亚没有机场,但每座研究设施都有自己的跑道与维修设备,这么说比较容易明白吧?」
「贝尔迪斯陨石周围的万应素浓度较高,最适合研究落星工学了。」
依照地点不同,万应素浓度会有所变化。但也有资料指出,浓度愈高的地区愈容易诞生《星脉世代》。
「话虽如此,国家本身倒不至于贫困。我们也受到统合企业财团相当多恩惠。只是不能免俗地,贫富差距也很大。」
说着,尤莉丝有些懊悔地咬着嘴唇。
根据尤莉丝的说法,莱泽塔尼亚似乎的确有不少复杂情况。
就在讨论的时候,窗外景色逐渐变为巍峨雪山。和平原比起来,积雪量也大为增加。这时候就积了这么多雪,等到天气真的冷起来,肯定更加壮观吧。
「哦,差不多可以见到首都斯托莱尔罗!」
坐在副驾驶座的芙萝拉转过头来,天真地说着。
似乎不知不觉间通过了国境。
「哦——」
顺着芙萝拉的视线往前看,围绕在群山的湖畔,座落着比想像中还要大的城镇。砖瓦与木造的旧式房舍连绵,很像常见的欧洲街道。像是市镇中心的地方矗立着几座大楼,铁路从该处横越城镇。
「这就是莱泽塔尼亚的首都斯托莱尔吗……真是漂亮的城镇呢。」
看得出神的绮凛低声说。
「其实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嗯?」
这时尤莉丝忽然皱起眉头。
「怎么了吗?」
「不,要前往皇宫的话,这条路比较远吧……这是怎么回事,芙萝拉?」
「呃,这也是陛下的旨意。」
「兄长的?」
「是低,稍等一下喔。」
芙萝拉一如往常从口袋掏出折起来的便条纸,小心翼翼摊开。
绫斗等人的座车似乎正沿着大马路开往市镇中心,而且速度明显放慢。
「……好像有很多人?」
纱夜的额头顶着车窗,低声说着。
「我看看,陛下说『难得回国一趟,顺便带各位参加凯旋游行吧』。」
「什么……!?」
尤莉丝正要起身,盛大的欢呼声让她不由得坐回位置上。
「呜哇!」
「真、真是惊人呢……」
原以为在《凤凰星武祭》当中已经习惯欢呼声,但现场热络的气氛可不输决赛。
「公主——!」
「尤莉丝公主——!」
沿途挤满了人,大家都喊着尤莉丝的名字。
天空飘落五颜六色的纸雪片,抬头一看,家家户户与大楼窗外探出头来的人,都一边挥手一边撒。
男女老幼,几乎整座城镇的人都挤满了大街小巷。
仔细一看,街上四处张贴的海报,以及街头的空间视窗内,都显示着尤莉丝的照片与凯旋通知。
「唔,臭兄长!给我记住……!」
即使尤莉丝口出恶言,还是强作笑容面向窗外。
「尤莉丝,好受欢迎。」
「公主果然不得了呢。」
被盛大的气氛震慑,纱夜与绫斗坦率地佩服。
「呵呵,当然呀。Asterisk的历史中,从来没有一国的公主称霸《星武祭》,话题性当然不在话下呢。绫斗和尤莉丝都让学园帮你们挡媒体,而且待在Asterisk内容易与外界疏离,其实尤莉丝目前在全世界的名气,可不输给席尔薇雅·琉奈海姆哟。」
克劳蒂雅开心地呵呵笑,同时说明。
「是低!由于公主赢得冠军的关系,观光客似乎也增加罗!」
「哦……真是惊人啊。」
这么说来,这么多观众不只是居民,还包括观光客吧。
「别这么事不关己嘛。虽然不如尤莉丝这么盛大,听说绫斗的老家也相当热闹喔。」
「咦?什么意思?」
「昨天有告诉过你呀。在准决赛败退的沙沙宫同学,父亲就接到了不少订单。夺冠的天雾辰明流自然会受到瞩目罗?」
「难道……」
之前联络父亲的时候,父亲完全没提到这些事。
「不过这些事情,我们学园都会帮你处理好,尽管放心吧。」
「……」
绫斗的父亲原本就来者不拒、去者不留,因此不太热心召集门徒。在姊姊失踪后,这种倾向更加显着。
(之后再联络一次吧……)
要是造成了父亲的麻烦,还是道个歉比较好。
「——天雾哥,天雾哥!」
「咦?」
就在绫斗沉思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猛然一抬头,发现芙萝拉焦急地盯着自己看。
「方便的话,天雾哥也回应观众吧,就像公主这样。」
「噢,嗯……咦,我、我也要?」
「是低!」
芙萝拉天真地点了点头。
「呃,为什么连我也……」
「因为天雾哥是公主的搭档伙伴呀!」
「这个,是没错……」
困扰的绫斗瞄了一眼身旁的尤莉丝,只见尤莉丝露出难得的笑容——虽然有些僵硬——对窗外挥手致意。
有如呼应尤莉丝的挥手,欢呼声更加热闹。
「呵呵,表情何必那么讶异呢。你也知道尤莉丝的责任感有多强吧?」
克劳蒂雅笑着告诉绫斗。
…责任感吗。」
尤莉丝的确肩负着身为莱泽塔尼亚公主的责任。
而绫斗也肩负着身为她的搭档伙伴的责任。
「哎,我知道了。」
无可奈何下,绫斗也有样学样朝窗外挥手。老实说真的很丢脸,难为情地全身发痒。
自己的表情可能比尤莉丝还要经样吧。
实际上,聚集的观众不只喊尤莉丝的名字,喊绫斗名字的人似乎也不少,让人更加难为情。
「不过真的好热闹呢。」
「……有点惊讶。」
另一方面,坐在前面的纱夜等人,表情有些轻松。
「一如刚才尤莉丝的说明,这个国家的情况相当复杂。」
说着,克劳蒂雅随后降低了音调,低声继续说。
「当然——想出这些招式的那一位,他的点子肯定不止这样吧。」
***
斯托莱尔的皇宫与市镇中心隔着一座湖,目前似乎做为公邸使用。砖瓦造的厚重建筑,据说是两百多年前建的。
穿过比想像中还长的游行队伍后,绫斗等人好不容易抵达皇宫。但甫一抵达,尤莉丝立刻满脸怒容,迅速大跨步走过走廊。
绫斗等人也不明就里,只得跟着她走。
不久,尤莉丝来到位于皇宫二楼的某间房间,连门也不敲就用力推开。
「兄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尤莉丝的声音听得出满腔怒火,众人躲在她身后窥看房间。
房间的印象虽然豪华,但有些华丽过度了。家具摆设全是特级品,却都过度装饰。置于窗边的稳重办公桌、呈现柔和曲线的大沙发,以及装饰在墙上的绘画与画框,让人有一种不太搭调的感觉。
同时一名男性横躺在沙发上,头靠在轻柔卷发女性的腿上,坐起了上半身。
「哦,回来了吗,尤莉丝。回来的好啊。」
年纪应该在二十五六岁。濮密红发略长,整体身材纤细,身穿毛线衫与便裤的轻便打扮,让眼前的男性看起来是房间中最不搭调的人。
「哎呀,尤莉丝好久不见了呢,还有克劳蒂雅。」
让男子躺在大腿上的女性,以悠闲的口气沉稳微笑。
「大嫂,抱歉打扰你们休息了。我有话想对兄长说。」
「好!」
女性天真地说着,随即与男性一同起身,优雅地一鞠躬。
「各位好~」
「各位是星导馆学园的同学吧?很高兴各位接受本人不恭的招待,我是尤莉丝的哥哥约伯特,算是这个国家的国王。而这位是我妻子玛丽亚。噢,这里是我的私室,各位也可以放松没关系。」
这句话让除了尤莉丝与克劳蒂雅以外的三人睁大了眼睛。
「……咦?」
既然尤莉丝称呼他为兄长,应该的确是国王。可是话说回来——
「……国王陛下?」
纱夜讶异地半眯着眼睛,看向约伯特。
「……真的没骗人?」
「哈哈,伤脑筋哪。难道要我戴个皇冠,披个斗篷装模作样吗?」
约伯特天真地笑了笑,但实际上,连绫斗也大感意外。
原本以为一般国王的人物形象会更加稳重,但约伯特不只完全相反,整体而言还很轻浮。长相与发色与尤莉丝有几分相似,两人的个性却南辕北辙。
「至少办公的时候会规矩地穿西装,不过今天放假嘛。况且我平常的工作本来就等于没有啊。」
「别管那些了,兄长!我可没听说你要办什么凯旋游行!不是再三提醒过你,不要大肆张扬了吗!」
「因为要是告诉你的话,你肯定会生气啊。」
尤莉丝的怒火,约伯特全部当成耳边风。
「那还用说!而且只有我也就算了,连绫斗也卷进来是什么意思啊!」
「嗯,因为机会难得啊。」
「就一般常识而言,哪有人连说都不先说一声的啊!」
「知道了啦,是我不对嘛。真是抱歉啊,各位。」
说着,约伯特面对绫斗等人,露出苦笑。
「可是尤莉丝,所有国民不只对尤莉丝,对你的搭档伙伴天雾同学也很感兴趣呢。毕竟他可是身为公主的你,亲自挑选的伙伴喔。」
「唔……」
这番话说得漂亮。尤莉丝对自己的立场育自觉,因此只要以此为理由,尤莉丝也不好发脾气。
或许该说真不愧是兄妹,他很清楚尤莉丝的弱点。
「……哎呀,感兴趣的难道只有国民吗?」
这时克劳蒂雅露出意有所指的眼神,望着约伯特。
「哎呀呀,恩菲尔德大小姐还是一样聪明呢。」
「……这是什么意思?」
尤莉丝心生疑惑开口,但约伯特却以笑声打哈哈。
「关于这一点之后再解释吧。我还有许多话想和尤莉丝与天雾同学聊聊呢。」
「呃,这倒是无妨……」
看到尤莉丝偷瞄了自己一眼,绫斗也慌忙点头。
「噢,嗯,当然。」
对方好歹是国王,虽然不知道对方想聊什么,但总不好拒绝。
「对了,还得好好答谢各位搭救我们的侍女呢。」
说着,约伯特缓缓看向绫斗等人。
「所以说,今晚我决定举办欢迎各位的晚宴,希望各位务必出席。啊,服装由我们准备,各位可以随意挑选。现在要修改尺寸还来得及。」
「我怎么连这件事也没听说啊,兄长!」
「哈哈哈,有什么关系嘛。」
尤莉丝再度拉高分贝抗议,但约伯特依然一脸轻松。
「……总觉得,相当地,有个性呢。」
绮凛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看向绫斗,不过这句话听起来相当拐弯抹脚。
「哈哈……」
绫斗也只能苦笑以对。至少可以确定对方做事不考虑别人感受,而且能言善道。
之后绫斗等人在带领下,前往与皇宫位于同一领地内的离宫。
离宫在皇宫的步行距离内,似乎有专用穿廊衔接。
途中行经壮观的巴洛克风格庭园,众人不由得放慢脚步。不巧现在覆盖在皑皑白雪下,但是没有任何脚印的纯白雪妆,看起来也十分壮观。
「哗,真是漂亮呢……」
「是低!春暖花开时期百花争妍,看起来更漂亮喔!公主也很喜欢这里,还亲手照顾这些花朵喔!」
对于发出赞叹之声的绮凛,芙萝拉自豪地挺起胸膛。
这种时节,庭院的静谧感的确呈现出另一种不同的美感。
「芙萝拉,多余的说明就免了,赶快走吧。」
不知是不是难为情,尤莉丝冷淡地回应,啦且加快脚少。
众人对尤莉丝苦笑的同时,走向前方可以见到的离宫。
离宫与庭园同样是巴洛克风格,豪华程度丝毫不输皇宫。一部分为皇族居住,其他房间似乎都是宾客留宿用的迎宾馆。根据尤莉丝的说法,皇宫内也有皇族的居住区,约伯特主要住在皇宫,而尤莉丝则住在这座离宫。
离宫的确远比纱夜的家宽广,每人都有一间——宽广豪华程度超乎想像——的房间。
老实说实在让人坐立不安,不过终于可以喘口气了。正当绫斗这么想时,芙萝拉随即来到房间。
「天雾哥,我拿晚宴的礼服来了。」
「嗯,刚才约伯特先生提到的礼服吧。」
「是低,我想量一下尺寸,能不能稍微套一下袖子呢?」
「嗯,好。话说晚宴大概是什么感觉呢?我还是头一次参加这种场合……」
应该说,一介普通高中生有多少机会参加国王主办的晚宴呢。幸好姊姊管教严厉,还懂得最低限度的礼仪,但还是感觉次元不太一样。
「唔……芙萝拉其实也不清楚。不过今晚的晚宴是临时决定的,应该不会太豪华吧。」
「希望是这样。」
虽然不像尤莉丝,但绫斗包不擅长太盛大的场合。
这期间芙萝拉以熟练的动作测量尺寸,在平常的笔记本上不断写着数据。
「话说芙萝拉妹妹也真辛苦呢,居然得做这么多工作。」
「绝对不会!芙萝拉能在这里工作,完全仰赖陛下的帮忙,做这点工作报答恩情是应该的!」
「哦……」
「而且帮天雾哥打点还算简单呢。相较于帮其他人打点的前辈们比起来……」
「嗯,女性的打扮似乎各种麻烦呢。」
「是低,没错。」
听说女性在装扮上本来就很花时间,穿正式服装应该比平常更费时吧。
——实际上,等到女性装扮完毕,有人来叫绫斗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进去罗,尤莉丝?」
「噢,嗯,进来吧。」
在芙萝拉的带领下敲了敲房门,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尤莉丝有些高分贝的声音。
听到声音的绫斗,内心狐疑的同时打开门一看,不由得僵在原地。
根据芙萝拉表示,这似乎是尤莉丝自己的房间。和宿舍房间一样挤满了植物,活像一座小型植物园。
当然,这不是绫斗僵在原地的原因。
而是因为眼前的四名少女——美貌让绫斗看得入神。
「你、你杵在那里做什么啊。」
「对呀,绫斗。礼貌上,这时候应该好好夸赞女性一香哟。」
「……同感。」
「这个,我、我其实,似乎不是很合身呢,学长可以不用勉强……」
尤莉丝等人分别穿着各异,却又与她们十分相衬的礼服。
基本上都是遮住脚踝的长裙摆连身洋装,露出大片手臂和背部。尤其克劳蒂雅与绮凛更是露胸款式,胸口显得更加突出,让人不知道该往哪里看。这应该叫做晚礼服吧。
尤莉丝穿着深红单盾洋装,纱夜是吊肩带款式,克劳蒂雅是高贵的紫色,绮凛则是别致的黑色。
「……啊,呃,抱歉。我觉得很适合大家。」
这时候才回神的绫斗,害羞而坦率地说。
没有特指谁最漂亮,真的与大家十分相称。
「呵呵,谢谢夸奖,绫斗。你的礼服也很合身哟。」
绫斗也穿着礼服,还是燕尾服打扮,发型也配合礼服整个往后梳。
老实说,自己并不喜欢这种拘束的打扮,不过没办法。
「好吧,原本想陪同在绫斗身边,不过今天的主宾是尤莉丝和绫斗,只好忍耐一下罗。取而代之,我们会在身后紧紧跟着你们的。」
说着,克劳蒂雅从身后推了推尤莉丝。
「也、也对,没办法……来吧。」
说着,尤莉丝轻轻伸出手来。
绫斗一瞬间还不清楚什么意思,尤莉丝见状苦笑,轻轻弯过绫斗的手肘,然后搭在他的手肘上。
「抱、抱歉……!」
「我知道你不习惯这种场合,别在意。有任何突发状况,我会负责带领你。」
尤莉丝呵呵笑着,同时小声说。
身为男生虽然有些丢脸,但尤莉丝的确很可靠。
「——各位,时间差不多到罗。都准备好了吗?」
这时候芙萝拉进入房间,以不甚流利却精神十足的口吻宣布。
***
「呼……」
绫斗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连忙压低声音。
「呵呵,看你似乎很累了呢。」
站在身旁的尤莉丝一边笑着,同时递过一杯新的饮料。
「那还用说,想不到竟然有这么多人……」
听芙萝拉说晚宴规模不会太大,结果到场一看,离宫大厅来了大量宾客。受招待的全都是统合企业财团相关人士,以及莱泽塔尼亚的政治人物等。
身为晚宴主宾,尤莉丝与绫斗接二连三与不同的人打招呼,早己让绫斗疲劳不堪。
「这样说好像不太对……可是尤莉丝家不是缺钱吗?」
闪闪发亮的吊灯照耀下,大厅内除了晚宴宾客以外,还有好几名侍者与仕女,完整提供饮料与轻食等。举办这样一场晚宴得花多少钱,绫斗根本算不过来。
「之前不是说过吗?这个国家『肯在我身上花钱,却没有我能动用的资金』。而且……兄长和我不一样。」
「不一样?」
绫斗这么一问,尤莉丝的视线很自然追着她的哥哥——约伯特身上。
约伯特依然在晚宴中心,与好几名宾客相谈甚欢。一反白天的轻便,他现在身穿正装,乍看之下判若两人。
「因为兄长十分顺从统合企业财团。在政治上完全没有主张,也不热心工作,这么好的傀儡上哪找呢。所以统合企业财团也还算重视兄长,对于他的部分任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兄长也尽可能享受这一点。」
虽然这些评论对自己的哥哥而言相当辛辣,但一反评论内容,尤莉丝的眼神有些心酸。
「当然,这次肯定不是兄长的一念之间招待我们。或许的确是兄长的意思,但可能有哪个统合企业财团点头同意,或是有什么后援吧。」
「真复杂呢……咦,哎呀?」
和尤莉丝一同盯着约伯特看的绫斗,感觉有些不对劲。约伯特身边总是围着好几名女性,其中一人是王妃玛丽亚,但约伯特仍然亲密对待其他女性。
「……噢,她们嘛。她们是兄长的情人。」
「不会吧!?」
听到尤莉丝轻描淡写说着,绫斗手中的玻璃杯差点摔落。
「情人……竟然这么光明正大?」
即使现在的道德伦理比以前薄弱,但在宗教上,欧洲绝大多数国家都还是一夫一妻制。随着贫富差距扩大,容许有钱人身旁三妻四妾——虽然的确对这种现象视而不见,但是除了一夫多妻制的国家以外,应该还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
而且更奇怪的是,身为正室的玛丽亚居然面露微笑,与这些情人们相谈甚欢。
「因为她们是统合企业财体派来的,当然没有人敢置喙。」
尤莉丝一脸厌烦地拿起杯子暍了一口。
「连玛莉亚小姐也……」
「不过大嫂的个性是真的很天然,她本人完全置身事外也是万幸吧。兄长似乎也常斟酌这一点,而我也不讨厌大嫂……毕竟兄长和情人的关系,也是国民众所周知的事实。兄长是个『虽然放荡不羁,但却可爱,让人不讨厌的国王』。」
说着,尤莉丝的眼神果然意有所指。
「哦,那是克劳蒂雅……?」
这时候克劳蒂雅出现,与约伯特攀谈。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但是在这种富丽堂皇的气氛中,能很自然与国王交谈,代表她很习惯这种场合吧。
「你知道克劳蒂雅的母亲是统合企业财团的干部吧?」
「嗯,以前有稍微听过这件事……」
「克劳蒂雅的母亲曾经负责这一区,将大嫂介绍给兄长的也是她。之后克劳蒂雅的母亲晋升为干部,由她的父亲接替职位。克劳蒂雅会造访莱泽塔尼亚,多半都是陪着父亲,当然,那时候我们还没有什么交流。之前我可能有提过,我和她的交情仅止于在巴黎歌剧院舞会上见过几次面。她会对我多管闲事,是进入Asterisk之后的事了。」
「哦……」
这让人有点意外。
「话说回来,克劳蒂雅的父亲也是统合财团的干部吗?」
「不,不是干部。算是她母亲的秘书,或是专属部下之类。可能无法成为干部吧。」
「……为什么?」
「我有见过他几次面,他的人性太强烈了。要成为统合企业财团的干部,非得抛弃人性不可。」
尤莉丝的话十分犀利。
这让绫斗想起前些日子和赫尔加对谈时,提到的前任委员长达尼罗。
「所以比起她的母亲,我个人对她父亲更有好感——至少我能感受到他呵护女儿的心情。」
「哦」
这么说来,克劳蒂雅有个好父亲呢。
「——这个,公主,方便打扰一下吗?陛下吩咐我去拿这瓶酒,但我不知道放在哪里……」
这时芙萝拉慌慌张张地跑来找尤莉丝。
「噢,这个吗。芙萝拉还在实习,应该没办法进入酒窖……臭兄长,他一定忘记了……抱歉,绫斗,我稍微离席一下。」
「了解,我也去吹吹风吧。」
目送陪同芙萝拉离去后,绫斗前往阳台。
「——啊,好、好的……这个……」
途中看到绮凛,让绫斗停下脚步。
几名来宾围着绮凛攀谈,她明显露出困扰的模样……连眼泪都快夺眶而出。
今天的绮凛在任何人眼中部充满魅力,而且这个国家的男牲都很积极。也难怪会有人找她搭讪……
「——绮凛妹妹,可以来一下吗?」
「啊……!好、好的!不好意思,先失陪了。」
绫斗一打招呼,绮凛随即露出灿烂的表情跑过去。
「谢谢绫斗学长,得救了呢。」
「不客气。」
看到绫斗的微笑,绮凛的表情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我……脑筋不太灵光,不擅长与不认识的人交谈。」
一提到剑术就滔滔不绝的绮凛,对剑术以外的话题相当沉默寡言。要绮凛独自一人应付社交界,的确是困难的任务。
「而且……我也不像学姊那么漂亮……」
「咦?我觉得不会啊?」
「可、可是,这种打扮……还是不适合我这样的女孩。」
绮凛沮丧地低着头。
她还是一样对自己缺乏自信。
绫斗微微吁了一口气,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绮凛斩钉截铁说。
「刚才我也说过,这件礼服真的很适合你。很有成熟的气息,非常漂亮。」
「咦……」
绮凛突然满脸通红。
虽然有些刺耳,但事实就是事实。面貌还十分稚嫩的绮凛,搭配别致的礼服顿显成熟。有别于原本就散发华丽感的尤莉丝与克劳蒂雅,华丽的同时酝酿出纯真的气氛。
「谢、谢谢……学长……」
绮凛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嗯,那么总之,要不要到阳台去走一走呢。」
绫斗也有点不好意思,正准备迈开脚步时,绮凛紧紧抓住了绫斗的袖子。
「这、这、这个……有事情想拜托学长,方便吗?」
「拜托?」
「就、就是……我也想牵着学长的手……刚才看到尤莉丝学姊这样,感觉好棒……」
「是没关系啦……不过我不确定能好好扮演护花使者喔?」
毕竟刚才完全由尤莉丝主导。
「没、没关系……!只要学长肯答应,我就已经……!」
「……既然这样的话,来吧。」
绫斗左手臂一弯,绮凛随即战战兢兢接近,以自己的右手勾住。
但可能还不清楚做法.绮凛紧紧将身子贴过来。与其说勾着手臂,其实更像紧紧抱着。刚才与尤莉丝结伴时,尤莉丝只是轻轻将手搭上而已,但这次绮凛丰满的胸部完全挤压手臂,让绫斗实在不知所措。
而且绮凛现在的打扮不同于平常的制服,**相当多。
「这个,绮凛妹妹?身子是不是离开一点比较好……」
「咦?啊,对、对不起……!」
就在绮凛的身子即将离开的瞬间——
「……只有绮凛不公平。」
「呜哇!?」
突然另一侧的右于,被忽然现身的纱夜用力拉住。
反作用力让绫斗再度往绮凛的胸口挤压。
「纱、纱夜!突然干什么啊!」
「……我也想和绫斗牵手。这是正当要求。」
「那也别突然飞扑过来吧!」
若说绮凛是紧紧抱住,那纱夜就是紧搂不放……其实更像在拔河。
这样根本不能叫结伴。
而且这样一闹,与其说四周眼神刺眼,别人会怎么想才更难熬。真希望赶快躲到阳台去。
「——哈哈哈,真是左拥右抱啊。哎呀,好生羡慕呢。」
这时候,绫斗等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回头一看,一名胡子修得十分整齐的壮年绅士面露微笑。
「噢,呃,真抱歉,吵到人了……」
今天打招呼的时候,没见过这一位。
「不不不,这也是年轻人的特权啊,有精神真的很好。不愧是《凤凰星武祭》上大为活跃的人物呢。」
「呃……感谢您的夸奖。」
「话说回来,你也打算参加本届《狮鹫星武祭》吗?据说你会加入恩菲尔德小姐的队伍呢。」
「不,目前还没想到那些……」
这个问题可不能胡乱回答,因此绫斗含糊其辞。
「嗯,原来如此啊。那么——为了自身安全着想,劝你别加入她的队伍比较好。」
「——!」
这一瞬间,原本微笑的绅士眼神深处忽然闪闪发光,散发剑拔弩张的杀气。
纱夜与绮凛也迅速离开绫斗的身子,摆出架式。
「……这是什么意思?」
绫斗缓步后退的同时,也出言试探对方。
眼前的绅士是《星脉世代》——而且相当厉害。
「没什么,就是这个意思。你们要是加入恩菲尔德小姐的队伍,有人可就伤脑筋了。我的任务就是设法阻止……才会前来拜托各位。」
绅士殷勤说着,同时咧嘴一笑。
四周可能有人察觉情况不对劲,骚动如涟漪般扩散,人群逐渐从绅士周围逃开。
「——如果我拒绝的话?」
「那真是太可惜了,对可爱的晚辈下手真让人心疼啊。」
下一瞬间,万应素以绅士为中心刮起。
「所以……就让这些孩子负责完成任务吧。」
空中突然出现复杂的魔法阵,从魔法阵当中出现巨大的生物。
乍看之下像狮子,却有很大的差异。体长大约五公尺,背上还有蝙蝠的翅膀,尾巴则是一条蛇。它的模样像极了神话中的奇美拉(Chimera),实在不像现实中的生物。
真要说起来,或许接近以前袭击绫斗与绮凛的龙和类龙怪物。可是那些怪物还感觉得到生物般的生命力,眼前的奇美拉却完全没有,就像单纯的万应素团块。
「绫斗学长……」
绮凛应该也有相同想法。看她的视线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目前的危机优先。
来宾发出尖叫四处逃窜,在餐具与玻璃碎裂的声音中,躲在奇美拉背后的绅士恭敬地敬礼。
「那么我先失陪了。」
「站住!」
绫斗迅速冲上去试图追赶对方,但奇美拉巨大的前肢拍过来阻挡。
「唔……!」
巨大的身躯却动作灵敏,绅士趁隙朝阳台方向消失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
尤莉丝与克劳蒂雅也赶了过来,但没时间向她们说明。
「尤莉丝,约伯特陛下呢?」
「护卫已经带他避难了。」
幸好奇美拉的目标只有绫斗等人,没有袭击四处逃窜宾客的迹象。
瞄了一眼奇美拉身后,像是警卫队的人排成一队,举起枪型煌式武装。
但大厅内还有宾客,让他们投鼠忌器。
「吼噜噜噜……!」
奇美拉发出低吼声,鲜红的眼睛瞪着绫斗看。
「……总之先将这家伙引到外面去吧,在这里战斗会波及他人。」
「这样当然很好……不过各位有任何能战斗的武器吗?」
「啊……」
经克劳蒂雅依提醒,绫斗这才发觉。现在别说《黑炉魔剑》,身上可连任何煌式武装都没有。绮凛和克劳蒂雅应该也差不多。
「哼哼,看来只能靠我想办法罗。」
不过正当尤莉丝准备上前时,纱夜以单手制止了她。
「别担心,我随身携带煌式武装。」
话一说完,纱夜掀起礼服的裙子,从隐藏在裙子下方的套子取出发动体。
「哦,真不愧是纱夜……虽然想这么说,但纱夜的煌式武装会让这里化为惨剧现场吧!」
纱夜的每一项煌式武装,破坏力都高得吓人。
在Asterisk也就算了,在这里可不能随便开火。
「那尤莉丝也是一样喔。」
「我的绝招可以调整火力,而且命中率强多了,别和她相提并论。」
尤莉丝对克劳蒂雅的话噘起嘴抗议。
「总之我先将它赶出去,然后再交给纱夜和尤莉丝你们吧。」
「可、可是,赤手空拳也实在太……」
「别担心,从它刚才的动作来看,应该连我都能对付。」
说完,绫斗静静解放力量,缓缓往前踏出。
奇美拉的架式有如警戒绫斗的动作,一发现绫斗进入自己的间距,前肢随即横扫过来。
「嘎啊————!」
奇美拉的咆哮声震动空气,绫斗却只微微侧身闪过。
(……这个方向应该不会波及任何人吧)
同时以『识』的境界,掌握还留在大厅内的宾客位置。仔细计算自己的行动不会造成损伤,同时缩短间距。
「咕嘎啊啊————!」
锐利的爪子再度朝绫斗来袭,绫斗纵身往后一跳躲避——
「绫斗学长,危险!」
但奇美拉的尾巴彷佛预测到这一招,露出牙来。
足以将人吞进肚子去的蛇下颚逼近,绫斗在空中一转身,顺势朝蛇头直接踢下去。
「叽噗!」
以被踩扁的头当成踏脚台,绫斗绕向奇美拉侧面着地,然后一瞬间调整呼吸。
「天雾辰明流组讨术——『柜羽穿』。」
潜入奇美拉下方后,绫斗右脚一扭,同时用力朝腹部一脚往上踢。
「咕叽咿咿咿咿——————!」
巨大的身躯伴随尖叫在空中飞舞。
绫斗进一步扭转身体一跳,朝在空中惨叫的奇美拉脸部连续踢了三脚。
「天雾辰明流组讨术——『不破轰』。」
「————!」
第三脚让奇美拉连叫都叫不出来,飞出去撞破窗子,滚落到阳台的另一侧。
「纱夜!尤莉丝!」
「……了解。」
「交给我吧!」
已经展开赫涅克莱姆榴弹炮的纱夜,与提高万应素的尤莉丝一同追了过去。阳台前方是中庭,倒在草皮上的奇美拉巨大身躯,正缓缓挣扎站起来。
幸好中庭的对面是湖。
「盛开吧——六瓣爆焰花!」
「……轰隆。」
下一瞬间,发射的火球与光弹直击奇美拉。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爆风与爆炎喷发,响起临终前的惨叫。看得出来奇美拉的身体在火炎中缓缓融化,伴随高浓度万应素朝四周飞散。
「这东西果然不是生物……」
尤莉丝露出严肃表情低声说,绫斗也默默点点头。
***
「……真想不到,连奇美拉都不是对手吗?看来有点太小觑他了。没有武器竟然也有这等能力,有点麻烦呢。」
站立在湖面上,以望远镜窥伺的男子惋惜地低声说,然后手指啪了一声。
这时男子的脚下——沉潜在湖水中的某种巨大事物,开始静静地移动。
「算了,没关系。虽然不太想对这种程度的工作太过投入……但也不想让难得的上宾逃跑呢。」
男子自言自语说着,随即消失在湖面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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