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似乎和刀藤绮凛关系很好呢。」
绫斗站在北方食堂的餐券贩卖机前,正烦恼要点什么时,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回头一看,鲜艳玫瑰色秀发的少女板着脸,站在绫斗身后。
「噢,尤莉丝吗?你也是现在要吃午餐?」
英士郎缺钱,纱夜因为睡过头上课迟到,被匡子抓去说教,因此难得只有绫斗一人。
「既然这样,要不要一起吃?」
「是、是吗?这个,既然你这么说,要一起吃也不是不行……」
大家一起吃饭会觉得特别美味,因此绫斗试着邀尤莉丝。尤莉丝虽然别过脸去,却还是露出开心的表情点了点头。
「好,那今天就吃鸡肉咖哩吧。」
绫斗从陈列在餐券机前方的空间视窗中,选择带骨鸡肉特别大块的咖哩按下去。
这年头餐券其实很少见,但绫斗就是喜欢这一味。
「尤莉丝你呢?」
「嗯……不知道义大利面A套餐,还是附甜点的C套餐好,应该选……」
尤莉丝托着下巴盯着空间视窗瞧,但随即猛然抬起头,怒目朝绫斗大吼。
「不是这样啦!我想问的是你和刀藤绮凛——!」
结果尤莉丝的手用力一挥,碰到了空间视窗。
「啊……」
「欸……?」
叩咚一声,机器吐出的餐券上写着「特辣咖哩」。
「这是北斗食堂的知名料理,超辣的……」
「……没、没关系!反正我本来就想吃这个!好了,我先去占位子,你赶快去取餐吧!」
「噢,好……」
在尤莉丝催促下,绫斗一边犹豫该不该这样,同时端过两人份的咖哩。这时候已经感受到辛辣的破坏力,外观虽然和普通咖哩没什么两样,但连闻都闻得到辣味。
『彷佛会辣眼睛』大概是最接近的形容方式。这股危险的香气,让绫斗不禁犹豫该不该端。
「绫斗,这边。」
占到墙边餐桌位的尤莉丝,举起一只手招呼绫斗过去。
「久等了,尤莉丝……不过没问题吗?这真的很辣喔?」
说着,绫斗将托盘放在尤莉丝前面。尤莉丝的表情微妙地揪着脸。
「不、不是说没关系了吗!还有我要问刀藤绮凛和你的事情!」
「嗯,可是也没什么啊,只有最近早上一起练习而已。」
绫斗老实说出自己和绮凛之间没有任何不轨,尤莉丝听了才稍微松口气。
「啊,难道你还撸心我泄漏自己的秘密吗?这你可以放心,基本上我们只进行基础训练,也没有解除封印。况且之前和刀藤决斗时,就已经曝光了不少秘密,事到如今……」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尤莉丝回答得有点犹豫,后来还是叹了一口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算了。总之如果你维持这样,那就没什么问题。」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她似乎暂时接受了。
「话说尤莉丝,你从刚才连一口都没吃呢……没问题吧?」
「唔……」
尤莉丝的特辣咖哩丝毫没有减少。
她只有动了动汤匙,一口也没有送进嘴里。
「如果太辣吃不下的话就放着,现在还可以再点其他的……」
「大笨蛋!怎么可以这么浪费!」
身为公主却舍不得浪费食物,果然是受到自己国家的朋友影响吧。
尤莉丝说完,一脸觉悟地将汤匙送进嘴里。
「——!」
下一瞬间,尤莉丝满脸通红,然后脸色发青。
「别、别这样,尤莉丝!真的不要勉强自己……」
「唔……我、我没事……!这一点不算什么……!」
尤莉丝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还是颤抖地回答。
然后直接抓起杯子来猛灌。
她的模样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没事。
「……那这样,要不要和我交换?」
「什、什么!?」
听得尤莉丝惊讶地睁开眼睛。
「我这盘咖哩也有点辣,但应该比你那盘好些。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但是尤莉丝却像雕像一样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啊,果然是因为我吃过,所以你不喜欢吗……?」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
尤莉丝用力摇了摇头,否定绫斗这句话。
「我、我并不是在意这一点,反倒是——」
说到这里,尤莉丝突然噤口不语。
「不、不是,既然这是我点的,我就有责任吃完它,不能让你帮我吃。」
「你还是一样呢。」
看她逞强到这种地步,反倒让人有点佩服她呢。
这时候,绫斗突然想到一个说服尤莉丝的好方法。
「不过啊,虽然这只是小事,但如果无法彼此坦诚的话,身为搭档伙伴不太好吧?」
「唔……这、这个……」
以《星武祭》为藉口似乎有点诈,但这样应该能让尤莉丝稍稍听话吧。
「……」
尤莉丝一脸困惑,视绿反覆游移在绫斗和特辣咖哩之间,不久还是战战兢兢地两手端过咖哩。
「……那、那么……可以和你、你的……交换吗?」
水润的眼神往上看着自己,一脸提心吊胆的模样。
现在的尤莉丝和平常的她不一样,感觉好可爱,让绫斗忍不住心跳加速。
「……绫斗?」
「噢,好啊!当然!」
看到一脸担心的尤莉丝歪着头,绫斗连忙点点头,将自己的鸡肉咖哩和她的特辣咖哩交换。
「……谢、谢谢你。」
说着,尤莉丝将汤匙送进嘴里。
她的脸上还微妙地呈现红色,是因为刚才的辣劲还没退吗?
(原来坦率的尤莉丝这么可爱……)
当然平常坚强而固执的尤莉丝也十分美丽。大概是因为反差太大,让人感觉特别新鲜吧。
一边思索着,同时不经意将特辣咖哩送进嘴里的绫斗,被无敌辣劲辣得晕了过去——不过还是勉强在休息时间内硬将咖哩吃完。
***
褐色肌肤的女性踩着清脆的鞋声,快步走在长廊上。
这里是阿勒坎特学院,研究院大楼地下区——当中安全等级最高的区域。院外人士和实践班学生不在话下,甚至连隶属研究院的名列前茅者,没有立下大功的话也无法进入这一角。
与其说学校校舍,其实更像研究院。结构以机能性为主,单调的白色墙壁和地板四处延伸。毫无任何花卉或绘画等装饰。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一切不必要的东西都被排除在外。
女性在走廊的途中,穿过校徽验证和生物认证的双重门锁,再输入由房间主人个别给予的开门密码,才焦急进入门内。
「《超人派》那帮人似乎有所行动罗。」
一进入房间,褐色肌肤的女性——卡蜜拉随即振奋地说着。
然而这问飘浮着无数大小空间视窗的研究室,所有主却没回应。
房间里只有研究器材与空间视窗提供微弱的亮光,几乎看不清四周的事物。不过还是看得出地板上散落着糖果包装袋、布偶和分不清是什么玩具的残骸。
「……艾涅丝妲?」
卡蜜拉讶异地喊了一声,但还是没回应。
卡蜜拉小心翼翼,避免踩到地板上的垃圾,同时进入房间内部。在一个特别大的空间视窗前面有张椅子,一个少女裹在毛毯里安稳地睡觉。
「哎……快起来,艾涅丝妲。你翘首期盼的状况发生罗。」
卡蜜拉叹了一口气,将毛毯拉开。
「嗯哪?」
戴着卡通眼睛图案的眼罩,嘴角挂着一丝口水的艾涅丝妲一跃而起。
「早安啊,艾湼丝妲。」
「……没有,我刚才真的没睡着。只是闭上眼睛沉思而已哟?」
揭开眼罩后,艾涅丝妲两手连忙挥动否认。
「……哦,那你说说看,我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嗯~?《超人派》那帮人开始行动了对吧?」
艾涅丝妲若无其事说着,同时像猫一样大大伸了个懒腰。
「——其实你刚才根本醒着吧?」
「呵呵呵,我的神经即使在睡着时,也是非常敏锐的哟~」
……是很厉害没错,但这代表你刚才的确睡着了吧。
虽然卡蜜拉心里这么想,但是没说出口。
因为连讲话时间都要珍惜。
「状况已经开始了,再发呆下去小心错失良机。」
即使作壁上观,还是需要一些准备。
至少得先爬到高处去才行。
「好好好,知道了啦~」
艾涅丝妲忍住呵欠,同时叫出光学键盘。
轻巧操作一番后,只见飘浮的空间视窗顿时整齐地遖通关闭,只留下一个。
将留下来的视窗移到自己眼前,艾涅丝妲好奇地歪着头。
「哎呀?除了剑士以外还有谁呢?」
「听了别吓到,是星导馆的排名第一。」
看来的确感到惊讶,只见她睁大了眼睛。
「哦哦!真想不到呢。」
艾涅丝妲的眼神闪闪发光。
「明知这一点还要布下陷阱吗?他们也真带种呢。」
「嗯,这代表他们也是玩真的。」
卡蜜拉将倒在一边的椅子拉过来,坐在上面。
「还是他们对自己的作品特别有自信。认为剑士一下子就会落败呢,呢嘻嘻。」
看到艾涅丝妲说得事不关己,卡蜜拉皱起眉头。
「然后呢,你觉得他们上钩了几成?有没有机会将《大博士》钓出来?」
「那家伙怎么可能亲自出马。和这件事情有关的,顶多只到底下——《超人派》的副会长而已。」
听到卡蜜拉的回答,艾涅丝妲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点点头。
「真不愧是老狐狸呢……算了,没差。看来可以比预料中压制《超人派》更长一段时间呢。」
「没错,太穷追猛打也不太好。」
……毕竟要是那家伙亲自出马,难保两人不会被击败。
到时候一切就化为泡影了。
「……不过呢,你还真是爱赌呢。」
「欸?」
看到卡蜜拉苦笑,艾涅丝妲露出大惑不解的表情望着卡蜜拉。
「意思是你太冒险了啦。」
艾涅丝妲听了贼贼一笑。
「呵呵,这样才有趣呀,有什么办法。」
她的表情在天真无邪中,透着一股没由来的残酷无情。
***
早晨的Asterisk,会有一段短暂时间变成一片迷蒙的白色世界。
由于湖水与空气的温度差异,很容易产生雾气。虽然太阳升起后一段时间,雾气就会消失无踪,不过大雾弥漫的光景充满幻想之美,吸引着观赏者。
不过,今天雾气比平常更加浓厚。
「早安,天雾学长。」
从白霭中出现穿着运动服的绮凛,害羞地点头致意。
「嗯,刀藤同学早安……话说今天的雾真浓啊。」
绫斗一边回应,同时有些吃惊地看着周围。
一如往常,两人在星导馆学园高等部校舍前方。
和绮凛一起进行晨训已经过了几天——再加上以前独自训练的日子——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浓的雾。
「对呀……啊,不过我听说,在冬天或某些日子里,雾气会更浓呢。」
「哦,我觉得今天已经很惊人了呢。」
毕竟雾气浓到连不远处的绮凛表情都看不清楚。
「总之既然雾这么浓,跑步的时候可能会走散。或许牵着手会比较好呢。」
「好、好的,那么……」
「欸?」
绫斗原本只是开玩笑,但绮凛似乎将玩笑当真。只见她红着脸,战战兢兢握住绫斗昀指尖。
「……抱、抱歉,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啊呜!?这、这个,学、学长对不起……!」
绮凛慌忙放开手。
虽然接触时间很短暂,不过微温的触感还残留在绫斗的指尖上。
「呃,这个,其实我才该……」
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不语。
「……这个……我们差不多该出发了吧?」
「也、也对。」
绫斗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绮凛连忙点了点头出发。
基本路线是绕着Asterisk外围的环状道路。
现在时间还早,路上几乎没什么人。偶尔会与同样进行晨练的学生擦身而过,整座城镇还充满安眠时的寂静。
弥漫朝霭的城镇,彷佛置身于陌生的异国景色一般。不过往湖面一望,连几公尺外的景物都看不清楚,或许称之为异世界较为接近吧。
不过跑在前面的绮凛脚步依旧轻盈,可以感受到她和这些感触丝毫无缘。
两人沿着湖岸边的步道平静跑步时,绫斗忽然感觉到奇妙的气息。
——有东西跟在自己身后。
虽然对方保持一定间隔,但似乎刻意配合自己的步调行动。
「……天雾学长。」
绮凛似乎也注意到,放慢了速度来到绫斗身边,同时小声说。
「嗯……似乎不只一人呢。」
绫斗和绮凛互使了个眼色,突然放慢跑步速度。
这时候感觉到,身后的气息略为困惑。
「四——不,五个人吧?」
「是的……不过有点奇怪。」
绮凛讶异地皱起眉头。
「这种气息与其说是人,倒不如——」
就在绮凛低声说着的同时,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这次并非刻意停下来,而是因为道路突然被封锁了。
「工事中?可是昨天还没有这些啊……?」
由于雾气太浓,两人来到前面才发觉,前方真的出现禁止进入的标志,一路封锁到步道。
「要无视封锁硬闯也不是不行,但是该怎么办呢?」
「视线这么糟,或许会有危险。也有可能是陷阱。」
背后的气息果然保持一定距离,也跟着停了下来。
看来似乎在观察自己的动静。
「虽然似乎勉强有路可以迂回……不过肯定有陷阱吧。」
就在被封锁的道路前,留了一条可以迂回的道路。右侧不远前坐落着一座被高墙围绕的大公园,其中一个入口开敞着。
「话说到底是谁袭击我们呢。刀藤同学,心里有数吗?」
「这个,多多少少吧……」
身为排名第一,这是理所当然的。
「天雾学长也心里有数吗?」
「嗯,多多少少吧。」
脑海里当然浮现出艾涅丝妲,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现在没时间慢慢思考这些了。
「兵分二路也是一个方法……」
「至少能知道对方的目标是谁呢。」
但如果两人都是对方的目标就惨了,等于无端分散己方的战力。
「这里就一起行动吧。」
「是的。」
不知为何,绮凛的声音有些开心。
「这么说,问题剩下该往哪里前进——」
说到这里,绫斗突然打住。
因为背后的气息有了动作。
大概等得不耐烦了,对方开始一步步朝自己进逼。
当彼此距离拉近到十公尺以内,绫斗才明白刚才绮凛的意思。看来对方似乎并非人类,气息明显不同。该不会又是人偶之类的吧,可是却能感觉到些微星辰力。
(这么说是《星脉世代》……?不,但是——)
不久,从白霭中缓缓现身的,是从未见过的生物。
庞大的身躯乍看之下像老虎或狮子等大型猫科动物,不过外皮却披覆着硬鳞之类的东西。脖子有点长,凶恶的长相类似蜥蜴等爬虫类动物,嘴里露出锐利的尖牙。若以绫斗的知识,勉强举一种类似的生物——应该像没有翅膀的龙吧。
总共有五只,而且明显对两人带有敌意。
「这些孩子……是什么生物呢?」
「至少看起来不像当地的物种吧。」
绮凛似乎也是头一次见到,一脸疑惑歪着头。
「不过有点可爱呢。」
「噢,是吗……等等,可爱?」
绫斗忍不住又看了绮凛一眼,类龙怪物随即看准破绽,朝绫斗飞扑而来。
「哇噢!」
绫斗连忙从腰间的套子取出刀型煌式武装启动。
光刃出现后,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类龙怪物的锐利爪子。
绫斗硬将沉重的巨大身躯推回去,只见类龙怪物在空中翻了一圈着地。动作似乎比较接近猫科。
「天雾学长,你没事吧?」
绮凛同时击退了袭击而来的三只类龙怪物。
而且是以尚未拔刀的刀鞘,轻巧地四两拨千斤。
「嗯,还好,对手似乎不是很强。」
绫斗一边钻过发动第二波攻击的的类龙怪物前脚,同时说。
这种攻击以现在的绫斗就足以应付,看来用不着解除封印。
然而原本轻轻牵制的一击,竟然俐落地砍断了怪物的前脚,这让绫斗目瞪口呆。
「什么……!?」
被砍断的前脚当场缓缓崩落,像麦芽糖一样融化。但是并未就此消失,而是像半透明史莱姆一样不断抖来抖去。
另一方面,前脚被砍断的怪物丝毫不以为意,切断面连一滴血都没有。同时被砍断的史莱姆状物体咻的一声缠绕住切断面,转眼就变回原本被砍断的前脚。
「这是——」
就在绫斗哑口无言时,刚才在后方没动静的那一只,大大张开了嘴。
四周的万应素急速集结。
类龙怪物口内喷发出火焰,卷成一团球型。
「不会吧……!」
这和《魔女》或《魔术师》一样,明显是万应素的干涉能力。
伴随低声咆哮,怪物吐出火球,绫斗以剑身弹开。
虽然和尤莉丝的能力差得远,但是人类以外的生物居然也能和万应素连结,真让人想不到。
「难道这就是克劳蒂雅说过的变异体吗……?」
不,如果真的是变异体,应该早就登上新闻了。
就算Asterisk是个超越常识的都市,也不可能放任这种生物到处乱晃吧。
两只类龙怪物发出低沉的吼声,朝绫斗匍匐而来。
「虽然不想造成无谓的杀生……看来没办法。」
就算想手下留情,但对方实在太过神秘。
绫斗以霞构(注2)的姿势握剑,静静调整气息。
调整星辰力,提升,瞬间解放力量。
就在两只类龙怪物同时蹬地,从左右两侧袭击的一刹那——
「天雾辰明流剑术初传——『肆祁蜂』!」
绫斗以电光石火的高速绕向外圈,手腕有如扭转般同时伸长手臂,连续单手刺击。
「噢噢噢噢————!」
两只类龙怪物发出不像生物的诡异惨叫,同时侧腹被绫斗串刺。
但也就在这一瞬间,类龙怪物像之前被砍断的前脚一样,整个身体都融化。
而且融化在地上的史莱姆状物体,以超乎意料的敏捷动作拉开距离,再度缓缓冒起——短短十秒左右,就变回原本的模样。
这下子绫斗真的哑口无言了。
注2以剑尖对着对方的右手,剑尖下沉而向后倾,和指向左眼的平青眼不同,通常是对付右上段或正二刀时使用。
「该不会真的是不死之身吧……」
这下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如果是尤莉丝,或许可以将怪物烧得片甲不留。但是普通剑技似乎完全起不了作用。
(使用《黑炉魔剑》或许还有机会……)
但是使用魔剑就必须完全破解封印,同时活动时间也有限制,可不能随便乱用。
「看来斩劈戳刺之类的攻击没什么效果呢。」
不知何时绕到绫斗身后,背靠着背的绮凛露出麻烦的表情。
她的手上握着已经出鞘的刀。
「可能吧。对手的真面目应该是史莱姆状的生物,那模样八成是拟态吧?」
「原来如此……」
「看来逃跑是最好的方法呢。」
虽然应该不至于被对方追上,但在这片大雾中盲目乱闯也很危险。
「——可以试试看吗?」
「咦?」
绮凛说完,以近乎随机的步伐接近其中一只。
怪物警戒性发出吼声威吓,但就在即将接近绮凛之处,突然猛扑而来。
「……抱歉罗。」
绮凛丝毫不紧张地低声说道,轻轻侧过身子躲过攻击。
下一瞬间,袭击而来的类龙怪物身躯俐落地被劈成两半。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如同刚才的固体发出惨叫,但身体还是变成史莱姆一样融化。
这时绮凛朝着史莱姆状的物体,从空中再劈出一击锐利的斩击。收刀时再一击,紧接着又一击,以惊人的速度来回砍着。连续攻击的速度真可称为神远。
被分割成好几十片的吏莱姆,掉到地面后依然向彼此伸出触手般逐渐聚合。不过在空中被砍的部分变得愈来愈小。
其中,绫斗看见了奇怪的东西。在所剩无几的部分中,似乎有某种球状物体在蠕动。
球状物体在史莱姆内东逃西窜,不知道该往哪里躲。但随着史莱姆一片片被削掉,球状物也快要无处可躲。
不久史莱姆剩下拳头状大小,球状物也动弹不得了。
「——结束了。」
一闪。
绮凛的刀发出闪光,将球状物一刀两半。
同时刚才还在地上蠕动的史莱姆,也顿时停止动作。
看来是由刚才的球状控制史莱姆的部分。
其他类龙怪物看到这一幕,吓得往后退。
「身体里果然有核心部分,只要破坏核心部分就行了……」
将刀收回刀鞘内,绮凛若无其事说着,同时似乎有些悲伤。
「想不到你会发现呢。」
「因为星辰力的流向很奇怪。我从以前就对这个十分敏感。」
掌握自身星辰力流向,对《星脉世代》而言稀松平常,但掌握他人的却不那么简单。光是测量多寡与精度还另当别论,但若是连微弱的流向都能掌握,就属于特殊能力了。
「……我似乎知道你为何这么强了。」
绫斗一边苦笑,同时捡起被劈成两半的球状残骸。
虽然不知道具体材料,但肯定是由无机物组成。很明显是人造物。
「看来……果然是阿勒坎特在搞鬼吧。」
「阿勒坎特?」
绮凛露出疑惑的表情询问。
「呃~说明起来得花点时间——唔哇!」
这时拉开距离的类龙怪物连续发射火球。
而且四只全瞄准了绫斗。
看来它们知道自己赢不了绮凛,因此集中火力攻击绫斗。
——判断十分准确。
「等、等一下,暂停……!哇噢!」
看来可没办法那么悠哉了。
(没办法,现在只好解除封印——)
绫斗一边寻思,同时纵身往后一跳拉开距离,在公园入口附近落地。
正当绫斗准备提高星辰力的同时,火球再度飞过来。
但这次却不是瞄准绫斗。
轨道明显偏低的火球,伴随沉钝的爆炸声命中绫耳的脚边。
同时以命中点为中心,石板地面出现放射状的龟裂。
「咦……?」
绫斗心想不妙,正要反射性往后退——却晚了一步。
下一瞬间,地面上以绫斗为中心,像陷落般出现一个直径大约五公尺的巨大坑洞。那种火球不可能打穿Asterisk的地盘,所以肯定事前就被动了手脚。
「天雾学长!」
绮凛纵身一跃,伸出手来。
绫斗也伸手抓住她,绮凛用力拉起绫斗的身子。
绮凛伸出的手勉强抓住洞穴的边缘,靠一只左手垂挂着。
「天、天雾学长你没事吧?」
「嗯,得救了……」
就在绫斗松口气的瞬间。
突然传来劈里啪啦的不祥声音,绮凛抓住的洞穴边缘无情崩落。
「——唔!」
两人发出惨叫,身体被吸进黑暗洞穴的底部。
***
「第一幕这样就结束了?」
艾涅丝妲面对空间视窗,一脸无趣地忍着呵欠。
画面正好显示绫斗和绮凛被巨大洞穴吞没的瞬间。
「炸开那么大的洞要怎么瞒过去啊,要是警卫队闻风而来可就麻烦罗?」
「那里好像原本就预定施工,暂时应该没问题吧。」
坐在一旁的卡蜜拉,正专心检查测量仪器传送过来的资料。
「话说回来,那就是法帽虫式黏性攻体吗?以《超人派》的压箱宝而言,似乎没什么大不了呢。」
「批得这么一文不值啊。我倒是对内容很有兴趣呢。」
「万应素流动控制与拟似变换技术是很有趣,但其他都很普通,太普通了。而且既然都能改变外型了,为何还要变成那种蜥蜴啊,不是还有其他造型吗?例如企鹅或猫咪之类:」
艾涅丝妲捡起乱丢在地上的不知名生物布偶抱着,下巴靠在布偶上。
「那只是你的个人兴趣吧……毕竟利用星辰力的原形质变化,只能变成预先记忆的形状而已。而且目前一颗核心元件,似乎只能变成一种型态而已。」
卡蜜拉开启自己用的小空间视窗,确认《超人派》的内鬼所泄漏的情报。活体改造技术可是《超人派》昀拿手绝活,虽然艾涅丝妲的评价不高,但卡蜜拉倒是相当看好。
不过这种技术的培育过程,光是用想的就足以让人吐出来。
「才一种而已?那更没意思了呢。少了《大博士》的《超人派》,终究不过尔尔呢。」
艾涅丝妲似乎更没兴趣了。
「话说回来,那些家伙本来就很弱。这样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吧?」
「这有什么办法。他们又不是刻意要打造生物兵器。那个终归只是研究的副产物。」
「这么说是没错啦,但这样看起来,目前还是我的人偶比他们强百亿万倍吧?」
什么百亿万倍啊,还有你是小孩吗?
卡蜜拉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没说出来。
「如果真要说好话的话,是对手太强了。星导馆排名第一可不是叫假的。」
「嗯~的确是。现在的阿勒坎特,还找不到有能耐的人正面迎战那种等级的对手呢。」
「因为包括去年的《凤凰星武祭》冠军搭档在内,实践班的强者学生都已经毕业啦。」
「也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有机会登上大舞台呀。」
就在这时候,空间视窗的影像切换了。
「哦,第二幕开始啦。」
「对他们而言,接下来似乎是玩真的罗?」
「哦哦,那就好好期待一番啦。」
***
绫斗最先感受到的是冲击。
然后是冰凉,紧接着喘不过气。
(——水中!?)
视野一片黑暗,而且充满气泡,根本分不清身在何方。但似乎掉进了某处的深水中。
由于无法分辨上下左右,因此绫斗先设法冷静,放松身体力道。
照理说身体应该会自动浮起来。但现在却丝毫没有上浮的感觉,反而觉得愈来愈往下沉。
(等一下,重物还挂在身上啊!)
绫斗连忙解开身上的重物,仰赖仅有的光源朝水面游去。
「噗哇!」
溅起水花探出水面,深呼吸之后总算松了一口气。
原本以为掉进了湖水里,但看起来不像。
这里似乎是巨大的空间。遥远的上方可以看到像是自己掉落的洞口,但是中间相连着好几层楼。Asterisk连地下空间也有各式各样的用途,结果每一层楼都被仔细地挖开一个大涧。
很明显是人为的陷阱。
「不过还真是大啊……」
水面距离天花板大约二十公尺吧,横宽根本分不清楚有多大。左边是一片墙壁耸立,另一侧只见宽广的水面与巨大柱子的景色不断延伸。
四周几乎没有照明,只有天花板和墙壁上几盏聊胜于无的灯。
「对了!刀藤同学呢!?」
绫斗迅速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哗啦哗啦溅起微弱的水花。
「刀藤同学!」
从绮凛拚命挣扎的模样来看,她肯定溺水了。可能是身上的重物解不开吧。
绫斗急忙游到她身边,只见绮凛哭丧着脸紧紧抓住绫斗。
「咳咳!咳咳……!谢、谢谢你,天雾学长……!得、得救了……!」
「你没事吧,刀藤同学!我马上帮你解开……」
不过一看,才发现她身上的重物早就解开了。
「哎呀……?」
「唔呜,学、学长抱歉……我、我不会游泳……」
「噢……原来是这样。」
想不到动作如此敏捷的她,竟然是旱鸭子,让人有点惊讶。
不过《星脉世代》毕竟是人类,总有擅长与不擅长的事物。
「不,我才应该道歉。想不到连你也受到牵连。」
要不是为了救绫斗,也不会连绮凛一起掉下来。
「不会,但是这里是……?」
绮凛调整一下呼吸,带有一点鼻音问着。
「应该是Asterisk的地下。」
「那么……应该是平衡区吧。」
绮凛抬头看,低声说着。
「平衡区?」
「这个,因为Asterisk是巨大人工浮岛,因此利用水当作重物以平衡重量吧。」
「噢,原来如此。」
虽然绫斗对都市结构了解不多,不过这种设计很有可能。
「这么说来,某处应该有安检用的出入口吧——」
绮凛正要转头,突然满脸通红。
「怎么了吗?」
「没、没有!这个,我……不、不好意思……」
看到绮凛含糊其辞,绫斗乜猛然发觉。
由于绮凛紧紧抓着绫斗,所以理所当然,两人距离接近到脸颊快碰在一起,几乎等于贴身状态。
两人现在只有头露出水面。水面下,绮凛丰满的**正紧紧压在绫斗的手腕上,绫斗几乎整只手都深陷在『事业线』内。
「学、学、学长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要、要是我会游泳的话……!」
「没、没关系啦!其实我倒无所谓……」
但是要撑着两人份的体重一直游泳,就算《星脉世代》的体力也会支持不住。再不赶快找到出入口,或是可以攀住喘息的地方可就糟了。
——就在这时候。
绫斗看见水底潜伏着巨大的影子。
「刀藤同学……」
「是、是的?」
「你能不能闭一下气呢……!」
话才刚说完,绫斗抱着绮凛哗啦一声,潜入水中。
而且尽全力划水,尽速离开原来的地方。
这时候,水中的巨大事物有如掠过两人般错身而过,以强劲的水流冲击两人。
不过绫斗还是没松开绮凛,浮出水面。
眼前的景象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咦……」
「哈哈,这可真是——」
绫斗和绮凛两人同时哑口无言。
刚才两人漂浮的场所,有只巨大的龙正抬起头来。
身躯远大于刚才在地上发动袭击的类龙怪物,光是浮出水面的部分就将近十公尺。全长可能超过十五公尺吧,单从轮廓来看,很像古代栖息的长颈龙之类。
类龙怪物像是接近蜥蜴的生物,眼前这只则比较接近蛇。不过还是看得出来,矮胖的身躯上长着类似手脚的东西,一排锐利的尖牙与巨大的头部,除了龙以外想不到更贴切的名词。
而且和刚才的类龙怪物一样,这只也散发出十分强烈的敌意。
「……其实也对,刻意让我们掉到这里,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们呢。」
那些类龙怪物原本的目的就是让两人掉进这里,这只才是真正的对手。
「天雾学长……这只龙散发的感觉,和刚才上面那些孩子一样。」
大概是判断出星辰力的流动,绮凛低声对绫斗耳语。
「这么说,实体是史莱姗吗?」
「应该是……」
「听起来不是什么好消息呢。」
意思是一般的斩击对它无效吧。
不过赤手空拳根本不是它的对手,因此绫斗已经早一步启动刀型煌式武装,同时解除了封印。这种情况下实在没办法再计较太多。
弹开魔法阵枷锁后,受到压抑的星辰力随即涌现。在黑暗的空间中,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不过龙似乎认为这带有敌意,低吼了一声同时冲过来。
「唔!」
虽然进入全力状态,但是在水中的活动却大大受限。
绫斗瞬间保护绮凛,正面挡住龙的冲撞。
可怕的冲击力来袭,绫斗被龙的鼻尖顶着,在水里推着跑。
就在绫斗闭气,设法将锐利的尖牙推回去时,却猛然撞上柱子。
粗大的柱子被撞凹一个大坑,出现放射状的裂痕。
「好痛……」
「学、学长没事吧!?」
「嗯,没事。这一点冲击还撑得住,但这种状况有点麻烦……」
由于以星辰力防御,这点程度还不至于受到重伤。
不过在这种情况之下,实在无计可施。
龙似乎为了确认猎物的状态,游到一段距离之外观察两人。或许它的个性十分谨慎。
「这个,如、如果我会妨碍学长的话,请学长放开手吧!」
这时候绮凛突然这样说。
「要、要是我害天雾学长受伤的话……我、我……!」
绮凛抱着绫斗的手臂,一边发抖一边不停流泪。
「咦、你、你说什么,刀藤同学?」
「我、我果然很没用……不管剑术学得再精,结果依然……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因为我这种人而牺牲了……!」
绮凛像孩子一样抽抽噎噎,不断摇头。
「呼……」
绫斗大大呼了一口气,轻轻抱过绮凛的身子,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没事的,你不用担心任何事。」
「可是,可是……!」
「那种敌人根本赢不了平常的你吧?所以既然我和你平分秋色,代表你可以多少相信我一点吧?」
「这……」
绫斗一边注视着绮凛的眼睛,同时温柔劝导她。
「还有一件事……不可以说『我这种人』喔。因为你是个既温柔,又强——又优秀的女孩子嗰。」
「欸……?」
结果绮凛露出惊讶的表情,盯着绫斗瞧了一会儿——
「……是、是的。」
脸颊染成樱红色,大大点了点头。
然后用力擦了擦眼泪,坚强地抬起头来。
「嗯,很好。」
绫斗再度摸了摸绮凛的头,将武器换成《黑炉魔剑》。
注入星辰力的刀身浮现黑色的纹样,白色刀身逐渐染黑。
「——只要有踏脚处就行了吧。」
说着,绫斗小心翼翼避免《黑炉魔剑》的刀身碰到水面,同时轻轻挥了挥。
像豆腐一样挖穿粗大的柱子,确保一个勉强能容纳两个人站立的空间。
这里可能是重要设施,破坏结构虽然让绫斗有点犹豫,不过这时候也管不了这么多。
首先得让绮凛站上立足点,但龙却趁隙从背后袭击而来。
——然而绫斗却连头也不回,单手随意一挥。
在龙的尖牙咬过来之前,一刀斩断龙的喉咙,只见龙头在空中飞舞。
当然龙头还没落地之前就已融化,在水面扭来扭去,一下子就恢复成原貌。
「……嗯,果然和上面那几只一样。」
接着绮凛之后登上立足点的绫斗,看到这一幕皱起眉头。
复活的龙似乎警戒绫斗刚才的一刀,拉开十公尺左右的距离,缓缓在柱子周围兜圈子。看来对方也并非那么笨。
不久和刚才的类龙怪物一样,开始将万应素往嘴部收束。
转眼问形成巨大的火球,有如飞弹一样朝两人发射。
但是绫斗只轻轻一挥《黑炉魔剑》,火球随即烟消云散。
这种火球和尤莉丝的力量相比,简直是儿戏。
「但是这样下去,根本没完没了……」
虽然不是无法从立足点发动攻击,不过势必得纵身一跳,设法一击必杀。如果是普通的对手也就算了,但是对手的结构和史莱姆相同,没有命中核心就毫无意义。
「刀藤同学,你知道那家伙星辰力的流勤吗?」
「啊,是的,勉强可以……」
「核心在哪里?」
「这个……似乎不断在身体内移动。」
看来对手实在很难缠。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试试看吧。」
「试试看……?」
绫斗向一脸讶异的绮凛,举起手里的《黑炉魔剑》。
「嗯,虽然因为不擅长,之前一直没有认真尝试过……不过我也该设法进步点了呢。」
说着,绫斗将星辰力注入《黑炉魔剑》。
——流星斗技。
这是将星辰力集中至万应矿内,暂时提升煌式武装功率的技术。由于星辰力能强化身体能力,因此像刚才一样提升防御力较为容易。但要利用在攻击上,方法则相当有限。因为将星辰力注入普通的武器,是发挥不了太大效果的。如果是界龙的学生所擅长的空手武术,的确能有效利用。若要以其他方式攻击的话,非得以性质上容易对星辰力产生反应的万应矿为媒介才行。
然而绫斗至今未成功发动过流星斗技。因为星辰力太强,煌式武装根本承受不了。如果能顺利调整的话还有希望,但绫斗天生就不擅长细微控制星辰力的强弱。
因此之前一直没练过——
「这柄剑应该承受得了吧。」
有如呼应绫斗这句话一般,《黑炉魔剑》开始嗡嗡作响。
《黑炉魔剑》一边吸取绫斗无穷无尽的星辰力,同时开始缓缓变形。缠绕在刀身上的黑色纹样看起来变大变宽,连刀身也跟着伸长,变得更巨大。
「好厉害……」
绮凛屏息而观,只见《黑炉魔剑》以加速度成长,转眼间成长到超过十公尺。刀身发出低沉的鸣声,黑色的纹样疯狂地在剑身周围舞动。
可能是本能感到恐怖,龙连忙转身想逃跑——但已经慢了一步。
「喝!」
超长巨剑用力一挥,龙身体一碰到刀身就瞬间蒸发。绫斗顺势连水面下的身体也一起劈了下去。
水以猛烈的气势蒸发,有如暴风般刮起。
四周弥漫着浓厚的水蒸气,像风暴般吹着绫斗和绮凛的头发。彷佛刚才两人在地上时的浓雾般,不过雾散之后,龙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
「呼……大概就是这样罗。」
对绫斗而言,这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耗费这么多星辰力。
疲劳感觉得十分舒服。
但是——
「唔……!」
破解封印的副作用可就难受了。
「啊,天雾学长!你、你没事吧,天雾学长!」
周围出现魔法阵,再度禁锢了绫斗的力量。
绮凛慌忙抱起一头倒下去的绫斗。绫斗虽然对难以书喻的柔软感到害羞,身子却丝毫动弹不得。
***
「——所以天雾学长能全力战斗的时间,最多只有五分钟吗?」
「嗯,目前是这样。其实勉强硬撑的话,应该能再久一点,但还是撑不了太久吧。」
绫斗靠在削穿的柱壁上,同时苦笑着回答9
最后两人决定待在原地等待救援。
其实绫斗几乎动弹不得,绮凛又不会游泳,因此也没有别的选择。
虽然手机拨不通很伤脑筋,但过了一定时间还没回来,总会有人发现不对劲吧。如果晨练一去不回,英士郎肯定也会怀疑……应该是。
「不过大量消耗星辰力的话,似乎也会缩短时间限制。今天应该还撑不到五分钟吧。」
「是这样吗……」
绮凛说着,不知为何沮丧地低着头。
「……怎么了吗?」
听到绫斗一问,绮凛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望着绫斗。
「天雾学长……为什么要这么拚命呢?」
「咦?」
虽然这个问题很突然,不过绫斗已经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我想帮助某人。」
没错。
这是现在的绫斗该做的事。
想达成的目标。
「……是里斯妃特学姊吗?」
「嗯……算是吧。」
看到绫斗点头回答,绮凛露出有点惋惜的表情,视线一垂。
「果、果然,这个,呃……天、天雾学长……是、是不是喜欢里、里斯妃特学姊呢……?」
「咦!?」
出乎意料的问题,让绫斗也不知所措。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当然,我喜欢她这个人,不过该怎么说,呃……」
「钦?但、但是这样——」
绮凛露出困惑的表情,不过说到一半便打住。
「……不,抱歉问了学长奇怪的问题。」
然后似乎露出有些开心的表情,低下了头。
「这么说来,或许我也有机会……」
之后的声音太小,绫斗没听见。
「嗯,其实这些倒无妨……哈瞅!」
另一方面,绫斗大概是松了一口气,用力打了一个喷嚏。
「哇,学长没事吧?」
「嗯,湿得像落汤鸡一样,果然会冷呢。」
「对呀,毛巾也湿透了……哈瞅。」
看来绮凛一样也感觉冷。
地底下——或许是因为在水里的关系,明明是盛夏,这一带却十分凉爽。再这样下去可能会感冒。
「至少先设法弄乾湿透的衣服才行……」
「……也、也对……」
两人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又陷入沉默。
实在不敢开口说脱掉衣服比较好。要是这样说的话,一不小心可能立刻会被烙上变态的烙印。但如果只有自己脱衣服,可能又会对她造成无形的压力。更何况自己已经带着非法入侵女生宿舍这个未爆弹,再这样下去——
「这、这个……」
就在绫斗这么想的同时,绮凛的脸红得不能再红,同时拉了拉绫斗的衣摆。
「……穿、穿着湿衣服对身体果然不好,所以……」
「……咦?」
「……」
绮凛彷佛从头顶喷出蒸气般,低着头。
然后犹豫了一会儿,视线犹疑了一番后——
「……能、能不能请学长,转过身去呢……?」
声音小得快听不见。
最后借用绮凛的刀晒乾衣服。
将刀像晒衣竿一样穿过挖穿的柱子,挂上衣服。
两尺三寸四分,井上真改的名刀竟然被当成晒衣竿,但这时候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附带一提,刀铭似乎是「千羽切」)
毕竟这片平衡区不只冰凉,湿度似乎也很高,晾乾衣服得花不少时间。如果利用《黑炉魔剑》的热量,或许能快点弄乾衣服,但是将魔剑用来做这种事,魔剑说不定会不爽。况且绫斗已经解除周封印,现在暂时无法再使用《黑炉魔剑》。
「……」
绫斗和绮凛默默无言,背靠背坐着。
两人当然不至于脱到**,因此绫斗还穿着裤子,绮凛也还穿着内衣。
隔着背脊可以感受到彷佛快从嘴里迸出来的强烈心跳,但绫斗分不出来这究竟是绮凛的,还是自己的心跳。
「这个~刀藤同学……?」
「是、是、是的!」
绫斗原本想聊点话题转移注意力,因此尝试开口。但绮凛却紧张得连声音都跟着打颤。
这也让绫斗稍微放松,心情轻松了一些。
「刚才你的问题——这次可以换我问你吗?刀藤同学为什么要在这里战斗呢?」
「我、我吗?」
面对出乎意料的话题,绮凛似乎有些困惑。陷入沉思一会儿后,绮凛缓缓开口。
「我……我会战斗的原因,之前有稍微和学长提过,是为了拯救父亲。」
「嗯,你的父亲也是《星脉世代》没错吧?」
「……嗯。」
虽然《星脉世代》的后代不一定是《星脉世代》,不过机率似乎很高。尤其父母都是《星脉世代》的话,诞生出《星脉世代》的机率比一般父母高出十倍以上。
「但是……父亲现在犯了罪被收押,我想拯救父亲。」
「犯罪……?」
的确,只要在《星武祭》当中获胜,统合企业财团就会达成自己的任何愿望。即使愿望会扭曲法律——例如立刻释放受刑人——也能达成。实际上这样的例子似乎不少。
「但是父亲根本没有错!他只是想救我而已!」
可能情绪激动,绮凛差点想转过头来。但途中察觉到后,连忙又转过身去。
「为了救你?究竟发生什么事?」
「……五年前,我和父亲到一间店去,结果却碰上强盗。为了拯救被抓住当人质的我……父亲……父亲……虽然是不可抗拒的因素,但父亲还是杀了对方。」
她的声音渗着后悔,彷佛能听见她咬紧牙根的声音。
五年前的绮凛才八岁,还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对手不是《星脉世代》吧?」
绮凛点了点头。
总而言之,《星脉世代》在任何国家的立场都是弱势,人权甚至遭到限制。万一《星脉世代》伤害普通人,这种情况就更加明显。不仅无法宣称正当防卫,还经常被当成过度防卫。万一对方死亡的话,就算对方是加害者,也会受到严厉的法律刑责。
在统合企业财团的舆论操纵之下,这一点反而丝毫没有获得改善。
当然是因为这样比较方便。
「强盗当时好像没发现我是《星脉世代》,如果对方发现的话,可能不会抓我当人质吧。但是我被刀刃抵着……实在太过害怕,完全束手无策。」
《星脉世代》的孩童也具备相当的力量,但除非经过一定程度的训练,否则持有武器的大人还是威胁性十足。没办法。
「所以你父亲才会设法救你吗?」
「是的……其实那时候我也有进行修行。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我应该有能力对付他。但我实在太懦弱,又软弱——」
身后传来像是抽鼻子的啜泣声。
「……再这样下去,父亲还得再坐几十年的牢。这时候对我伸出援手的就是伯父。他说只有一个方法能拯救父亲。」
「所以才来到这里?」
「……是的。伯父和父亲的关系很不好,十分讨厌《星脉世代》。可能是因为身为长子,却无法继承刀藤流而小生怨葱吧。但伯父依然愿意帮助我——就算为了个人私利也无妨,因为我只剩下这唯一的方法了。」
绮凛的声音噙着泪水,依然坚定地说着。
但是——不知为何,绫斗却觉得这番话另有蹊跷。
这股不对劲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实际上,伯父真的很优秀。透过统合企业财团的力量,将父亲的案件压了下来。听说是特地为父亲准备了不同的名字和头衔。」
「这么厉害……」
这让绫斗也感到吃惊。实际体会到统合企业财团的力量,足以凌驾法律和国家之上。
但是回想起来,自己的确没听说过刀藤流宗家遭到逮捕的消息。以刀藤流的规模来看,照理来说肯定是不小的事件才对。
「对于我的安排也是。让今年春天刚入学的我轰动学园,并且帮我挑选决斗对手、收集情报与战略指示。因为伯父非常了解,在什么时机决斗,如何累积实绩是最有效率的方法。」
从绮凛的背传来颤抖。
「只要依照伯父的话去做,我什么都……」
「——你错了,刀藤同学。」
对于绮凛这番接近独自的言论,绫斗一句话加以否定。
「错了……?」
「纵使有明确的目标,那也不是你自己选择的道路。这样不行,因为你迟早会进退失据而不知所措。」
没错,自己该做的事情必须自己去发掘才行。
以自己不期望的方法,总有一天会耗尽力量。
绫斗不希望绮凛变成这样。
「其实我没什么资格说这些大话。我也是最近才受到启发的。」
「……」
绮凛陷入短暂沉默,不久声音颤抖地说着。
「但是……我实在没办法……光凭我一个人……实在、实在没办法——」
「别担心啦。」
「啊……」
绫斗转过身,温柔摸了摸绮凛的头。
「刀藤同学你不是独自一人,至少我可以帮助你。如果这的确是由你自己决定的道路。」
「……由我自己……」
绮凛像是确认般,低声重复这句话,同时目不转睛盯着绫斗。
她的眼神深处彷佛有什么在闪耀,但只有短暂一瞬间,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吧。
「啊,不过决斗可就另当别论罗?我不会做出放水这种没礼貌的事——不过面对你也没办法放水就是了。」
绫斗也苦笑着和绮凛四目相接。
「呵呵,天雾学长真是怪人。」
「……尤莉丝也经常这样说。」
面对一边擦拭泪水,同时呵呵笑的绮凛,绫斗困惑地抓了抓头。
「——不过,真的好帅气呢。」
绮凛口中低声说着,声音实在太小,绫斗听不见。
「咦,唔、唔哇!刀藤同学!」
「……欸?哎、哎呀!」
两人现在才终于发现,彼此正面对面看着对方。
与绮凛的年龄不相衬的姣好身材,在绫斗的视线下一览无遗,绫斗连忙转过身去。
「抱、抱、抱歉!」
「不、不会,这个,我、我才应该……!」
就在两人慌忙转过身去,彼此道歉的时候,遥远的上方传来人的声音。
看来终于有人来救援了,绫斗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候,从身后传来绮凛犹豫的声音。
「这、这个……虽然刚才也这样,不过天雾学长经、经常摸我的头呢?」
「咦?噢,抱歉,你觉得不舒服吗?」
的确,到了这个年纪似乎不应该这样做。
不过绮凛缓缓摇了摇头。
「不会——父亲也经常这样摸着我的头。」
绮凛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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