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窗外的蝉依旧忘情地鸣唱着,就像是在为我哀叹。
“但是,你又怎么知道它不是在歌颂青春的灿烂呢?”说话的人是高友翼,直到今天下午,她还坐在我的前面。而现在,她和她的同桌换了个位置,做到了吉吉前面。
“毕竟现在是傍晚啊。”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到黄昏,人们总是会不禁感到落寞,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可能也就只有你会这么想。”她喝了口茶,补充道:“至少,在这个班里是这样的。”
我对她这句话感到奇怪,但也没有往心里去,只是觉得她有可能在讽刺我。
“我认为你这是自我意识过剩。‘黄昏的鸣蝉似为我而奏的哀歌’,说出这种话的你,让旁人看了都会感到羞耻呢。”
高友翼毫无顾虑地说出我特意掩盖掉的事实,这让我分外尴尬。但此时她依然看上去十分淡定地从她的不锈钢保温瓶中倒出暖烘烘的热茶,然后一饮而尽。
“如果说,”她冷不丁地出声道,“你自认为是主角的话,你觉得你现在会在一个怎么样的故事里?”
“突然问这种问题……”我本来是打算以一种嗤之以鼻的语气回敬这位让我难堪的少女,但当我与她四目交会时,我不禁失声。因为我看到她的眼中除了认真外便没有其他杂质。
我思索了片刻,说道。
“或许,是个悲剧吧。”
“这么悲观吗?但有一点你或许是对的,这个故事可不是那种恋爱喜剧轻小说。”
她看了看窗外,此时秋风正起,它裹挟着几片残叶从我的视野中划过。褐色的秋叶旋转着,最后无力地倒下,又随着风在地上滚动。
“知道吗,如果是我,说道黄昏我就会想到‘逢魔之时’这个词。”
“逢魔之时?”
“字面上的意思,就是容易见鬼的时候。”她突然转过头来对我说,然后她看到了我的表情,又耸了耸肩,喝了一口茶。
“好吧,看来你对这种话题并不感兴趣。”
对此我必须承认,我对牛鬼蛇神什么的兴致索然。如果我对此能提起一点儿兴趣,那恐怕就会是别的故事中的剧情了。
“换个话题吧。”她说道:“你对你的同桌有多少了解?”
我摇了摇头,想了想之后又说道。
“我知道,她是个女生。”
听了我的回答,就算是高友翼也会把大写的鄙夷展露在脸上,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对吉吉的一切一无所知,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只是从今天早上到现在所看到的。因为没几个人跟我说话,所以我也没有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资讯。
“这就是所谓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吧。”高友翼感叹道,“你对你的同桌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不,至少我知道她是个女生啊!这可不算是一无所知,如果真要说一无所知的话,那也只是上午第三节课下课前!
而高友翼对此只是摇头,她说道,“你知道冰山吗?”
“嗯。”所谓冰山就是漂浮在水面上的一块大若山岩的大冰块,至少这个我是知晓的。
“根据阿基米德定律可以推算得出,海面上漂浮的冰山有90%的体积是沉在海水之下,也就是说——”
我们看到的冰山只是它展露出来的1/10。高友翼如是说道。
“就算你对它漂浮在水面上的那部分了如指掌,你也无法猜测出它水下的形状。也就是说,你所了解的‘事实’,无法支撑起你所要面对的‘真相’。”
这就是所谓的冰山一角,她说道。
“我这么说,只是为了说明一件事情。”
你真的对你的同桌一无所知。
“我都被你搞糊涂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还是不能理解吗?嘛……我也没指望你会这么简单地看清楚这些事情,毕竟这只是个‘开始’。”高友翼这么说着,将她的保温瓶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在那之后,高友翼就很少再与我说话了。
高中生涯的第二个周一就这样悄然而至。值得一提,除了开学的第一天外,我就再也没有迟到过。但是我似乎从那一天开始就在年级里出了名。因为在这一周的时间里,无论是谁从我身边经过,都会对我指指点点的。但如果我的视线往他们瞄去,那些人又立刻很是惊恐地别过目光,然后快步离开,显然是不想和我扯上关系。可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们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难道只是因为我在开学第一天迟到了?
不、这显然不是充分条件。
还是说,这学校二十六年前有一个与我同名的、很受同学喜爱的、一不小心挂了的家伙?
想到这里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那怎么可能啦,这已经不是扯远了,简直就是扯到莫斯科去了。
我驱散脑内的无聊妄想,接着做值日。这时坐在我前排的那个女生正端着水盆,摇摇晃晃地从狭窄的桌间过道经过。
“呀!”晃动的脏水从水盆中溢出,落在地上发出“哗”的声音。
“啊!对、对不起啊啊……”她慌张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座位上、依旧是用手撑住脑袋的吉吉,以及神情慌张得如同笨手笨脚地把红酒撒在某个惹不起的尊贵顾客西装上的餐厅新人服务生一般的、我前桌的那个女生。
然后我看到了撒在我桌子上、地上那在傍晚橙红色夕阳下闪闪发光的、浑浊的、擦过玻璃的脏水。
万幸,当时我的桌面上没有任何东西,而且抽屉中的东西也因为整理的缘故转移到别的地方所以没有遭殃。而吉吉则是全身而退,脏水落地也没有喷溅到他,落在我桌上的水向前流动,也是流到那女生自己的位置后面。从客观上来看,这个事件中吉吉受到的损失几乎是零,而遭受最大灾难的应该是我才对。可是,那个女生却满脸慌张、甚至是夹杂着恐惧在向吉吉道歉。喂喂,难道真的不是应该先向我说声对不起嘛?那位置是我的吧!
吉吉没有说话,她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所以干脆就不采取任何措施,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女生。
看到吉吉没有说话,那个女生反而更加紧张,她一个劲地道歉,时不时还鞠躬谢罪,要不是她住在我家附近,和我是一个小学的同班同学,我都快误会她是个从十一区过来的留学生了。
“……不……你不用向我道歉。”吉吉似乎也是看不下去了,她扶着额头,微微皱眉,看上去是对这种情况感到相当头疼。“你并没有对我做什么……总之先不要这样鞠躬了……我们是同学……等等!为什么突然下跪啊!”
万幸!教室中只有我们三个人,不然定是要弄出个大新闻!
在那之后,我又抽空把这件事仔仔细细地思考了一番,发现了些许端倪。
“于是乎你以小见大,看出了些什么吗?”高友翼抿了一口茶水说道。
“不,”我摆了摆手,“也不算是看出了多少,只是发现你的同桌似乎有些害怕吉吉。”
“只是有些吗?”她顿了顿,说:“订正一下,只是我的同桌吗?”
“嗯?”
“好吧,看来你依然是没有察觉到这些最基本的东西。是因为迟到吗?”
“喂喂,别挖我苦处好不。”
“哦,已经被当作人生的污点了吗?”
“毕竟我以前没迟到过,虽然觉得迟到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是……”
“但是开学第一天迟到也是挺厉害的不是吗?至少绝大多数人是这么看的。”
“唉。”我叹了口气,“我也有在想啊,是不是就因为这件事儿让我现在承受低风评带来的坏影响?”
“谁知道呢?但是有一点可以直接跟你说,你现在的风评的确不怎么样。”她“簌簌”地喝下一杯茶,然后又倒满了一杯。“你这一周来,都只是在通过观察来获取情报吗?”
“嗯?”
“看来就是这样了。”她似乎耸了耸肩膀,有些无奈地从鼻腔中哼了一声。
“未来的某天你会发现,当时的自己是选在了一个多么巧妙的时机达成人生中第一次迟到的成就。而与此同时,这也成为了一个故事的开端,一个支线剧情。至于你对它的感受,我就不多做评论。”
我无言以对。其实我一早就觉得高友翼这个女生有些奇怪,现在看来她真的好奇怪。她总是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似乎是先知先觉,但却不肯直接明示,总是用那种“友翼式”的暗示。可是那种堪比达·芬奇密码的暗示对于我这种手里没拿着密码本的家伙来说,简直如同天书。当然,那只是往好听的方向说,如果干脆点说明我的感受,那就只能用“废话一通”来形容。
但至少从她那些废话般的话语中,我还是有所收获的。
只是有些吗?
订正一下,只是我的同桌吗?
这两句话在之后的几天里一直在我的脑袋中回响着。
难道说……某个念头从心中浮现,而为了证实这个想法,我开始进一步地观察。在此之前,我的观察都只是以我自己为中心出发的,是以被观察者的身份去观察观察者的表现,也就是所谓的反向观察、被动观察。而高友翼的话让我意识到我不应该将观察的范围局限在我与观察我的人身上。
观察与吉吉有接触的人。
但是,这是十分困难的。就之前的一星期来看,与吉吉接触最多的就是我了,在那之后能和她有所接触的也就是我的前桌那个妹子——那个笨手笨脚的妹子,顺带一提,在那件事之后我也有悄悄地观察她,有几次她也笨手笨脚地碰掉别的同学的东西,或者搞卫生时弄到谁谁谁,也没有像之前对吉吉道歉的那般夸张。
除此之外,吉吉在之前的一个星期里,几乎没有和其他人有所接触。或者说……
其他人都有意识地避开和吉吉接触?
难道说,在我迟到前的那段时间里,他们已经把吉吉当作不存在的人来对待了?
不不,不对不对。即使真有这种扯淡至极的事情存在,那么作为同桌的我至少也应该被提前告知一下吧,不然这“不存在的人”不就完全没有意义了咩!
不过啊,正是因为与吉吉接触的人少得不用手都能数清,反而从另外一个方向证明了我的观点吧……
但不知为何,我打从心底里拒绝承认我所得到的这个答案。
我扭头看了看我的同桌——正在课间看着小说的吉吉。
而且还是言情小说啊,简直少女得不得了好不!在我看来,就是那种人畜无害的角色才对!
至少直到这时候我还是这么想的。
假如我能像高友翼那样先知先觉,当然——我不会像她那样爱卖关子——我铁定要捏着这时的自己的耳朵,要自己捏着耳垂做出承诺。
一定要坚信自己的判断。
至少不能那么快就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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