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骤歇之时,风雨将至……
“和我们一起死吧!你这该死的怪胎!下地狱去啊!”
眼前的人形渐渐变得模糊不堪,泪水伴着猩红的液体流进我的嘴角,是咸的?是苦的?还是痛的……身体的感知已经开始麻木。子弹在我体内的撕咬慢慢停歇下来,不断下落的匕首也在四溅的血浆中逐渐失去了锋利的实感。
“人在临死之前会在脑中回闪过自己生前的经历”——这话不假,即便对我这怪物来说也不例外。
#三年前#
NEXUS::(
Shining::)
NEXUS:……
Shining:小N,你的“超能力”实验怎么样了?
NEXUS:什么超能力啊,那只是……露娜,我可不是什么漫画书里的超级英雄。我甚至觉得自己是个怪人,是个怪物。
Shining:小N不许这么说!
NEXUS:哎,露娜,今天我考试来的。
Shining:哼~小N又要扯开话题了:(
NEXUS:昨天没有看书,快要交卷了还什么都没写,我当时紧张得很,手里的笔就不知不觉地越攥越紧。
Shining:啊!该不会……
NEXUS:等我回过神来,手里的钢笔居然已经开始冒烟了。
Shining::)))))))
NEXUS:露娜,这一点也不好笑,我的这个“特异功能”总是给我惹麻烦。
Shining:露娜错了,露娜不该幸灾乐祸,小N的考试怎么样了?
NEXUS:还好当时没人注意,我换了只笔,随便写写就交了:(
Shining:嗯嗯,那就好:)小N,我好羡慕你,虽然你好像很讨厌你的“特异功能”,但是露娜最喜欢听小N讲你的“超能冒险”了,哈哈:)
NEXUS:哪有什么超能冒险啊,哎,露娜,我下个月就开始放暑假了,我想……
Shining:嗯?小N在想什么?
NEXUS:我想见你……
NEXUS:就三个小时的火车而已,我们认识四年了可我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Shining:小N……为什么想要见我?
NEXUS:理由的话,我想当面告诉你。
NEXUS:露娜?不在了?:(
Shining::)
一些文字对话的片段在我脑海中闪现,它们泛着饱满柔和的光泽从我眼前飘过,身体变得很轻,温润的词句抚摸着我的侧脸,在我身边铺洒下一片婴儿熟睡般的安详。正当我醉心于这无以复加的舒适触感时,一个纤细而略显忧郁的嗓音却从我的耳畔开启了另一幕回忆:
我终于还是见到了那个屏幕对面的女孩儿,但那时的我也许从来都不会想到这次邂逅将会在我短暂而喧闹的生命里掀起怎样的风浪:当我攥着火车票走向站台,当我坐在车厢里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当我坐上中心公园里的那张长椅,当我抬起头,看着那片乌云密布,这些神秘而高深的暗示并没有选择使用更加显而易见的方式扼住少年那无知的幻想,因为它们早就知道,人性中最绝望的那片阴霾已经积蓄了足够的狂风暴雨,它们只是耐心地等待我踏入风眼——就像我带着久积而成的渴望,等待着她的到来。
“小N,你……在么?”这是她的声音第一次闯进我的记忆,也许就是从这一刻开始,未来我所经历的一切,早就顺理成章了。
“露娜!是你?!当然了!我不是在这儿……啊……你……” 抬起头,映入视野的素色连衣裙令我惊喜万分,而当我看向那张瓷白圆润的脸庞,还有那副与天气极不相配的墨镜,我只是觉得心里一颤,所有的欣喜都被怜悯和好奇所取代,但是无论如何,眼前的女孩,正是那个我日思夜想的露娜。
“有些失望吧?”
“不!怎么会,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我是个盲人?”她似乎对这个名词并不敏感,语气也完全不以为意。
“不!是没想到……没想到露娜你……这么……这么漂亮!”我在对话中完全陷入了被动,每挤出一个词,都要反复权宜,然而面对面的对话当然不像社交网络,既不想冷场,又要兼顾分寸,这实在让我为难极了。
“哈哈哈,不用勉强啦。”露娜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比起我的局促不安,她爽朗的笑声甚至让我觉得有些自卑。
“是真的!露娜你……”
“谢谢你,小N。”
“谢,谢我?”
“嗯,小N,其实……和你认识的时候,我还一直深陷于失明所带来的绝望,我以为失去了眼前的世界,就是失去了一切。可小N你愿意一直陪着我,还为我编了好多有趣的故事,而且每天都有更新呢,哈哈哈。”露娜的话反而让我冷静了下来,明明我也有太多的话想要对她说,有太多的心思想要让她知道。
“露娜,这些事情,我居然一直都不知道呢……这么说来,我也要感谢你吧。”
“我有什么好谢的啊,一直缠着小N……”
“就是因为只有你肯相信我的故事,只有你愿意认同我的存在,你给我讲那些漫画书里的冒险,你说我也有一天会像超级英雄那样……”
“小N……你,你在说什么啊?”
“啊,对不起,哈哈,我,我只是有些激动了,哦!对了露娜,我给你看看我的‘特异功能’好不好,我……啊!对不起!对不起!”意识到自己使用了某个禁忌的词汇,我不由自责起来。
“哈哈,抱歉啊,小N,我倒是也想‘看’到呢,不过……或许你可以用其它方式让我‘感受得到’吧,就像和你在网上聊天,我也是用发声阅读软件才能听到你的文字,但即便是这样,我也好满足。”
“啊,感受么……”
女孩儿缓缓伸出了她的右手——一件如此白皙娇小的工艺品,可她自己却看不到,她看不到我涨红的脸,看不到我眼里那个出凡脱俗的佳人,看不到一个男孩儿心里躁动不安的爱慕与钦仰。嗯,没问题的吧,只要控制好力度和感觉,手指中间的电弧就不会有什么危险,这样就能让露娜感受得到吧,嗯,这样就可以……
“啊!!!”一声急促的尖叫,女孩儿惊恐地抽回右手。
“啊!对不起,对不起,露娜,刚刚真得电到你了是么?抱歉,我好像还没有完全……”我彻底搞砸了,越是紧张就越是混乱,无论是手中的电流还是思考能力,统统失控了。
“你做了什么?!刚刚我碰到了什么?!”露娜紧紧握着自己的右手,脸上布满了恐惧。
“那,那是我的手啊,啊不,是我的电,不,是电弧,不不,是……”
“离我远一点,离我远一点!”这是我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它比我所经历任何一次冷言热讽都更令人绝望。
“露娜?露娜你怎么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我能控制得好,我……”
有些事情,似乎总是喜欢迎合我所有的担心和恐惧,比如一次小小的误解,以及一个永远错失的解释。
“嗨,小子,你听到了,这姑娘让你离她远点。”听到露娜的叫声,离我们不远处,一个自以为是的男人走了过来。
“不!露娜!我……”我慌张地不知所措,四周的气氛却已经越来越紧张。
“喔喔喔……我们可不想动粗,明白么?”男人挡在我和露娜之间,话语里已经全是威胁。
好事者越来越多,转眼之间,露娜已经在人潮的涌动中失去了踪影,我依然记得她最后的表情,恐惧——和我的父母一样,和以往所有的人一样,哼,他们原来……都一样。那乌云已经等待了太久,它迫不及待地向我倾泻了所有的嘲笑和唾弃,多么经典的桥段呵,我在雨中独自撑起那把大号雨伞,四周行人的脚步与我无关。又一次,我又一次被独自留下了。从那以后,露娜再没和我联系过,我像往常一样,上学,放学,打工,回到只有一个人的家。然而,我手指间的那道电鸣却一直都静不下来,它在每一个孤独的夜晚渗透了所有黑暗的角落,它变得越来越大声,直到最后成为了阵阵轰鸣,它在崛起,呼声高涨,吞噬着我卑微的灵魂。只要让你“感受得到”就好了吧,露娜,只要我能成为你期望的样子,你就会满足吧,只要我能成为你一直喜欢的那个超级英雄。我会等到那个机会的,一定,一定要让你看到。
#两小时前#
有时候,我开始相信命运的存在,即便是没有上帝与天使的指引,那些早已沉淀于我生命长河中的剧情就早已经由某种更具权威和戏剧性的力量安置于我可悲而疯狂的未来——比如,一场恰好发生在我眼前的银行抢劫案。
“先生!请离开这里!这不是反恐演习!那些劫匪个个都是真枪实弹,我们需要马上封锁现场,请您马上……”
“你们就是不明白对么?你们就是不愿意相信我……放心吧,交给我好了……”
拇指与食指微微张开,一道蓝色弧光出现在我的指尖,颈部以下,5厘米,3秒,使用这种电击的难度丝毫不会比一场外科手术更加简单,但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再失手了,不会。
“先生?你还好么?啊!!”
“嘘……一切都好……都好……”那名警官在我精妙的小把戏下失去了意识,这会为我拖延八到十分钟,我必须抓紧时间了。
打开银行的玻璃大门,几个蒙面劫匪早已等候多时,人质被锁在一侧的储物室,他们自己却全部站在显眼的位置,没有掩体——这是绝佳的战场。
“别开枪!我是警方派来与你们谈判的。”
“站住!别动!”
“放轻松……我也不想惹麻烦。”
“谈判?你可一点儿也不像,怎么?你的高音喇叭丢在家里了?哈哈哈哈。”劫匪们哄堂大笑,从他们身上的装备和漫不经心的调侃中可以看出他们绝对不是一时兴起的菜鸟。不过他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这让他们很快就能体会到10米以内的高压电击是多么令人生不如死。
“我想……我想我有比高音喇叭更有效的谈判工具。”我慢慢张开手掌,电光火石从我的指间跳动起来,在劫匪面前狂躁地大笑。
“该死,那是什么?”
惊愕与无知是弱者最大的破绽,而这些可怜虫却刚好全中,但我必须尽量小心,子弹出膛的速度不会给我更多思考的机会。柜台后,三个,安全门旁,两个,咨询台和取票机前,各一个,我迅速跑动起来,将电流汇集到食指的指尖精准地甩出,第一个,中!第两个,中!第三个,全中!他们完全失去之前的勇猛,毫无抵抗地倒在地面,不停得抽搐,我躲在排椅的背面,对剩下四人毫无章法的扫射和嘶吼不以为意。
“咔咔咔”扳机依旧不甘地扣动着,却再也打不出更多的子弹,而这正是我新一轮进攻的号角,我握起右手,电流在掌心汇集、涌动,我纵身跃出,手中那躁动不安的电球便在五指张开的瞬间贯穿了枪口的哑然,几阵惨叫之后,两名劫匪便也完全失去了意识。
“那么,你们呢?”我走向最后两只受伤的的野犬,抹杀他们最后的战意。
一切都结束了,都结束了,我走出银行大门,警灯那红蓝相间的光辉是对我光荣的嘉赏与喝彩,直升机把集束光打在我的身上,像极了一场完美的谢幕。
“哈哈哈!不是可以的吗?露娜!你看到了吗?我做到了!我做到了!我是英雄了,就像你漫画故事书里的雷神!”这是世界从我口中所聆听到的最后一句台词。
一名劫匪冲出银行,把装满钞票的包裹抛向一边,雨点般的利刃刺入我的身体,我漏过了一个人吗?该死!是储物室!警察们在喊叫着什么,我听不清,只不过在接下来的瞬间,他们的枪口也开始了咆哮。
“和我们一起死吧!你这该死的怪胎!下地狱去啊!”
这是世界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我的眼睛依然睁着,流干了泪水,那些面貌却反而变得清晰可见,他们从我身边匆匆而过,却没有任何人愿意为我驻足,我看着他们的脸庞:刻满了熟悉的——恐惧。
残存的意识仍然挣扎着想要弄清楚什么,但那雷鸣却已经开始在我体内翻云覆雨,无数火光充盈着我僵硬的身躯,好像一头盛怒的猛兽撕扯着我卑微的皮囊,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在颤动,升腾,从半空中化作一片白光。
我开始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一个时空的隧道里不停地穿梭、飞驰,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找到任何一条出路,不知过了多久,另一扇门向我开启,门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温柔的手掌抚过我的脸庞,我认得她。
“露娜,是你么?”跨过那道门的瞬间,我仿佛经历了整个生命。
#???#
“啊!!!!!!”当我重新拾回意识,我已经身处一间狭窄、陌生的小房间,我躺在房间中央的病床上,身上贴满了各种医用电极,四肢也被束缚带固定得严实。环顾四下,在我身边已经围满了医生装束的怪客,房间角落里则放置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医疗设备。
“你醒了?洛克?”
“谁?洛克?你在跟我说话么?”
“啊……果然还是这样啊……现在如何?露娜医师,事实证明,这名病患的症状已经不可能通过理疗治愈了,你之前可是承诺过的,如果这次电击疗法依然不起作用,你就会同意我们切除他的脑前叶。”
“露娜?露娜是你么?是你……”
“洛克,哦,洛克,当然是我……你还记得我是么?你还……”
说话的人摘下口罩,出现在我眼前的却是一个中年妇女,她看起来慈祥而和善,但却完全不是那个与我已有一面之缘的露娜。
“不……不……你不是,你不是,不是……”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对么?露娜女士。”
“我……我到底怎么了?我现在是在哪里?”
“洛克.维恩先生……你在我们医院已经接受了为期三年的妄想精神病症的治疗。我们正在商讨对你施行脑前叶切除手术的事宜,但因为这位露娜医师一直……”
“洛克,求你了洛克,我知道你正在好起来对么?告诉我,告诉他们,告诉他们你已经好起来了,告诉他们你已经回到了现实,已经记起了一切!”
女人用近乎哀怨的语气在我耳边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可我已经太累了,我在那隧道里已经游荡了太久,久到时间在我身上所留下的沉淀已经完全掩埋了我所有的表达方式。我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再也做不出任何表情,因为那对我来说都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
妄想症吗?脑前叶切除吗?嗯,那就随他去了吧,有什么关系呢,现实、妄想、病症,或者是治愈,那都无所谓罢,毕竟,我已经在一个世界留下了自己的传说。而总有一天,这传说也会让“她”听得到吧。
手术针刺进脑颅的那一刻,我似乎得到了所有的满足与安宁,而那脑中的声声轰鸣也在这一刹那,成为了永远的寂静。但我还是知道,雷鸣骤歇之时,那些已经不为我知的疾风暴雨,依然会在某个世界,淋湿一位少年的绝望与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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