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时间过去了五分钟。
而这五分钟对于萨娜来说可以说是30多年里最漫长的五分钟。
和其他的世界原住民不同。萨娜是在这个世界形成之后才被“神”设计出来的一个玩笑。所以她的记忆中只有这短短的30年。但是在这30年来她从来没有与这么强大的对手战斗过。
她只是感觉过塔木村的人都非常强大，但是在真正地交手了之后，她才明白这种强大的具体概念——更何况这还只是他们种族一半的力量而已。
在承受了菲奥娜的正面一击之后，萨娜终于和身后的山丘一同沉入了地下。
——不行了。
仅仅是五分钟就已经是她的能力的极限了。
“啊？已经不行啦吗？”
菲奥娜的声音从上坡的不远处传来。带着些许嘲笑的意味：“像你这样强的存在，恐怕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危机吧？”
掩埋在了废墟当中的萨娜有些释然地望着天空。已经竭尽全力的她看着逐渐出现在地平线上的菲奥娜。
“你想过自己会有陨落的这一天吗？可爱的小猪。”
而萨娜则看见对方月下的身影正在发生不可思议的异变。原本应该是人形状的影子中缠绕着某种膨胀而扭曲的物体——萨娜知道，那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随后，她看着菲奥娜，问道：“喂，丫头——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被‘那东西’控制吗？”
而菲奥娜则再一次露出了那恐怖而扭曲的笑容来：“啊啊——没错，我当然愿意啊。所以我到这一刻都还让他寄宿在我的影子当中呢。”
“它让我明白了自己许多尚未被发觉到的才能——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在说谎和欺骗的方面有那么高的天赋——啊啊，你真该看看艾尔和大叔他们看到真相时的诧异，我觉得他们的表情比那些濒死之人还要有趣啊——不仅如此——”
菲奥娜的脸上渐渐荡漾起来了一种异样的潮红色，发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来：“哼哼哼……魔剑还让我看清楚了我内心的欲望——哈哈……我原来那么喜欢他——想要得到他……对对，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好，就算毁灭这个世界也在所不惜——如果有人不同意我就杀了他，包括他自己——呐，小猪，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吧？啊？”
萨娜看着癫狂的菲奥娜遗憾地摇了摇头，最后苦笑了一下：“……大明，你这糟老头艳福不浅啊——就是可惜这辈子遇到的两个女人都是疯子。”
怎么才能赢呢？
如果能把那东西从菲奥娜的身体当中赶走的话……
不……已经不可能了。如果及时发现还好，但是现在显然为时已晚了。
魔剑已经深深扎根在了菲奥娜的灵魂中，并且有着这样强大的力量作为坚硬壁垒，它就像是泰坦的心脏一般安全。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艾尔了吧。
我为什么会去相信区区一个弱小的人类呢？
不仅全力地为她争取机会，还让自己陷入了绝境当中。
未免也太愚蠢了吧。
萨娜有些不明白。可能是因为她总是能做出完全出人意料的举动。
这个时候，菲奥娜也迈着轻蔑的脚步，走到了萨娜的身边。她伸出了剑，顶在了萨娜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做出拍照一般的可爱姿势——但是对比起她脸上的狰狞笑容，这两件充满违和感的东西组合在一起，变成了更加荒诞而具有冲击性的一幕。
“小猪——有什么遗言吗？比如说，家里还有什么猪仔放不下？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去送它们一程哦？”
菲奥娜低下了身子，盯着萨娜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到些许的慌张和不甘心：“小猪？你这么厉害，死了一定很不甘心吧？要不要试着求饶啊？”
听到了菲奥娜的话，萨娜瞥了一眼自己猪蹄上刻着的百万级数字，发出了嘲笑：“……哈哈哈哈哈哈！”
“……”菲奥娜感觉到了不悦：“……你笑什么啊？”
她直接一挥刀刃，强大的力量瞬间扫过了萨娜的头部——一瞬间，鲜血四溅，萨娜的左耳被活生生耳地削了下来。
但是萨娜的嘲笑没有一刻停止：“你真是自我感觉良好啊——我打败过的人可能比你见过的人还多哦？”
死？
她早就做好了被杀的准备——在她从神手下诞生并且拥有了力量的那一刻，她从来就没想过自己能够善终。萨娜知道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也知道这个世界的未来会是什么——
“倒是你啊，小丫头，只是拥有了力量却没有能承受其带来的真相的可怜人。你能够和我一样接受那份力量带来的恶果吗？”
听到了萨娜的问题，菲奥娜懒得去思考气含义，只是表情变得冰凉：“啊……是嘛——那好吧，你就拭目以待呗。”
随后，菲奥娜举起了剑，朝着萨娜的大脑刺了过去。
但是在这一刻——她的身边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被突然撕开了一道裂纹来——
从那虚无当中，一只利刃顺势贴着她的攻击走向，然后用一个极度精妙的切割手法，把武器给弹开。菲奥娜顿时失去了进攻的目标，彻底落空了之后向前一个踉跄。
萨娜看到突然阻挡在自己面前的剑刃，虚脱一般地吐了口气：“……真是千钧一发啊……”随后便昏了过去。
“……什么……！”菲奥娜顿时感觉到了慌乱。她一回头便看见了从那道裂缝当中走出来了三个熟识的人影——
大明和小明也立刻把萨娜扶住：“还好她恰好在出口的地方……不然就完蛋了。”
这两人自然不必多说……唯独最后一个银发少女让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出现了。终于出现了吗。
看到了迎面而来的人，菲奥娜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君临天下的高压气场。仿佛月光都被全部吸收到了她的身上，让人的视线和注意力不感移动丝毫。
如果说她之前在决斗城和铁匠城里面看见的那个少女只是个精通剑术的高尚的骑士——那么这一刻，站在她面前，燃烧着澎湃气势的人，毫无疑问就是那个曾经让整个世界为之颤抖的王——
天启四勋爵——诸神黄昏，出现了。
这个瞬间，菲奥娜的灵魂不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为什么啊……”菲奥娜不敢相信——为什么无人能及的自己在面对艾尔的时候，还会感觉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恐惧和臣服感。
“……为什么还能站起来啊你……”菲奥娜紧张地牙关打颤。
艾尔走出了虚空，她浑身的伤势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五官的损伤也彻底治愈了。如果不是因为她身上那些被高温烧坏的衣服，根本不能相信她是穿越了冲击区域赶过来的凡人。
——但是一个凡人哪里来的力量去挑开她的武器呢？
……不对——此时的艾尔托雷亚已经不是“凡人”了。
她身上爆发出山崩地裂一般的气势，不仅是因为身为诸神黄昏的威严——更是因为，她现在已经同样拥有了匹敌神明的力量。
“……辛苦你了……萨娜阁下。”艾尔深深地朝着萨娜鞠了一躬，随后冷静地面对着菲奥娜：“……菲奥娜阁下，在下发出最后的一次劝诫——请你投降，让魔剑驱逐你的身体。”
听到了艾尔的警告，菲奥娜才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她冷静地分析了状况，然后观察着重新出现在她面前的三个人。过了好一会儿，她顿悟了一般，立刻发出了激烈的嘲笑声来：“……呼呼……啊哈哈哈哈哈哈！！”
菲奥娜的狂笑声瞬间震碎了周围的空气和大地，狂风席卷着，在她身上形成一道风障，但是又立刻被下一阵嘲笑声给吹散。而在这样的冲击之下，本该被直接炸成粉末的艾尔此时却纹丝未动，这也没有让菲奥娜感到意外——因为她明白艾尔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菲奥娜擦着眼泪，用剑无礼地指点着王大明和艾尔。
“真是笑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会想出什么更加有趣的办法——结果就是选择再次把力量一分为二啊？”菲奥娜看着大明，说：“大叔，你真是愚蠢啊——为什么会想到再把力量分出去这么愚蠢的办法啊——你以为一加一能够大于二？”
听到这句话，大明不安地咬了咬牙——菲奥娜说的没错。当大明把力量再一次分给了一半给艾尔之后，这就意味着单挑上面的毫无胜算。不仅如此，他们合力之时会产生更多的无用功——相当于是力量的变相削弱。
虽然大明想不出获胜的办法，但是他只能相信拼命争取机会的萨娜和冒死赶来的艾尔了。
其实艾尔也清楚。她获得力量的唯一目的，就是有了和菲奥娜谈话的资格而已——否则连站在这里都是一种奢望。她的出现并不代表可以扭转乾坤。
但是艾尔没有因为菲奥娜的话而慌张，而是礼貌地回答：“菲奥娜阁下，我从来没没说过要和大明先生一同对付你——”
“我一个人来就够了。”
艾尔的话像是一道霹雳一样，直落落地打在了菲奥娜的身上。菲奥娜被打蒙了，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菲奥娜的脸上露出了悲哀的表情：“……我从来没想过艾尔你会是这种说大话的人啊……”
菲奥娜突然咬紧了牙齿，想要把艾尔撕碎一般地吼着：“……你在开什么玩笑啊！原来你就是这么看不起我的吗！艾尔！原来我在你的心目中其实连只有一半力量的你都不如吗！靠着那点资本就想打败我，未免也太狂妄了啊——我知道你的剑术很厉害，我也曾经很崇拜你——但是如今，你在剑术上时绝对不可能打败我的！”
菲奥娜的愤怒不仅是因为艾尔的自信——而是因为艾尔否定了菲奥娜的存在和强大。
菲奥娜一直以来都想要变得强大——而此时她已经到达了强大的巅峰。在这样的巅峰之中——她的剑术自然就是最顶尖而无人可匹敌的！
“我现在！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剑客！你明白了吗！艾尔！”菲奥娜咆哮着。
“你不要在自欺欺人了，菲奥娜阁下。”
面对菲奥娜的谬论，艾尔则是无力地摇了摇头：“……现在的你，甚至还不如曾经的菲奥娜阁下。”
“……你说什么……”菲奥娜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随后，她抬起了剑刃，在空间当中划开了一道裂缝，随后对菲奥娜做出了邀请的手势来：“倘若不信——可否再次与我在剑术上进行一次对决呢？”
看见了艾尔的行动，菲奥娜的神色顿时变得无比暗淡最后她发出了冷笑来：“……呵呵……有意思……”
“行啊——”菲奥娜点了点头：“但是，这次——”
菲奥娜攥紧了手中的剑，从她的剑柄和双目当中，那愤怒和欲望化作黑色的气浪在翻滚。
“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下和棋了——艾尔。”
2
两人先后踏入了虚空当中，如同第一次切磋一般，双方拉开了距离。
艾尔举起了自己的武器，做出了决战前的礼仪：“艾尔托雷亚——前天启四勋爵，诸神黄昏，为了剑与荣耀前来迎战。”
菲奥娜也举起了自己的武器：“菲奥娜·兰·杜克——为了剑与力量前来迎战。”
听到了菲奥娜的宣言，艾尔不由得露出了苦笑：“菲奥娜阁下，你的信念改变了啊。”
菲奥娜则回答：“是啊——在得到这份力量之前，我认为高超的剑术是可以弥补力量上的差距的——但是在得到这力量之后——艾尔，你自己也很清楚吧？如果非要把剑术对局比作是象棋的话——力量就是棋子，你现在只有我一半的棋子——纵然你技巧高超，你认为你有多少胜算呢？”
艾尔稍微地思考了一下——
在上一次的对决中艾尔教会了菲奥娜剑术的奥义。现在的菲奥娜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剑士，绝对不可能再和上次一样被自己全面压制。
在资源全面落后的情况下，自己就连布置战术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更别提去和对方硬碰硬了，那根本就是在自杀。
那么……有没有办法通过技巧去“将死”对方呢？
——不，这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敌方的“王”还没有上场——
根本不可能将死对方。
没有胜算啊。
目前而言从任何方面来考虑，都是没有胜算。
冷静分析过后的艾尔平静地说：“在下的胜算是零。”
艾尔那淡然的态度，和她口中自己的绝望处境毫不相符。这菲奥娜感觉对手仍然是在戏耍她，顿时火冒三丈。
你到底是有多么看不起我？诸神黄昏！
“……那好吧艾尔——你就为你的自负来付出代价吧！”
菲奥娜怒吼着，发起了激进的先攻。
尽管菲奥娜的这一次进攻身上充满破绽，但是同时也藏着杀机——那些破绽就像是棋局中的弃子一般。如果吃掉了这个破绽，也必然会被埋伏的棋子重伤。
很显然菲奥娜是仗着力量上的优势，打算与艾尔进行“换子”。而艾尔现在是无法在承受这种损失的，如果只是单纯地进行资源交换，被菲奥娜抓住了节奏，那么战局的走向也将注定失败。
因此面对菲奥娜气势汹汹的进攻，艾尔只能选择退守。
她挑开了对手的剑，然后踏步进入了这个空间的角落，主动地丢失了自己的站位优势。
这故意损兵折将的一手棋，让菲奥娜立即就明白了艾尔的想法——
艾尔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赢过她。所以艾尔是打算把自己逼入绝境，减少棋子数量之后，达到无棋可走来“逼和”！就像他们第一次切磋时一样。只是那个时候无棋可走的人是菲奥娜——而现在想要逼和的人，是艾尔她自己。
虽然这没有实质性的意义，但是如果真的逼和——这无疑就是在嘲笑菲奥娜的实力。
菲奥娜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于是菲奥娜没有给艾尔喘息的机会，立刻调整了姿势发起了第二次的攻击。
“我不是说了——我不会让你下和棋吗！别想着逃走啊！”
菲奥娜大喊着，强势进攻而来。
菲奥娜知道，只要不断进攻，让每一次攻击都让艾尔没有周旋的余地，那么逼和就是一场空谈：“将军——！”
这一次，她在身上裹挟着强大的杀意，仿佛身体的四周都长满了剑刃——但是破绽也非常明显，她的攻击如同破釜沉舟。虽然这样的攻击让艾尔没有任何的机会去回避战斗，但是这样的做法很大的情况将会是两败俱伤。
为了避免逼和的情况发生，菲奥娜强行进行了一次如此鲁莽的将军。
“……真是胡来……”艾尔皱起了眉头。她没有想到曾经那么优秀的剑士会采取这么丑陋，企图玉石俱焚的攻击。
但是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在这里产生同归于尽的想法来。不只是因为力量的不对等很可能导致得不偿失——
更是因为艾尔是这场博弈中的“国王”；而看似对手的菲奥娜，其实只是敌方的“皇后”而已。
拿国王去换皇后当然等于败北。
敌方的王——还没有上场。
艾尔咬了咬牙，对于这样的将军方式，她也没有丝毫周旋的余地，只能拼死防御。
但是在换子上面，艾尔也是不占任何优势的，只会被不断的交换中被打得片甲不留。
所以艾尔唯一能做的——是弃车保帅。
在交锋的瞬间，艾尔就被菲奥娜的攻击重创，虽然她已经尽全力化解了对方的力量，并且尽力把攻击方向移动到自己的身体外，但是对手的剑刃还是刺中了艾尔的肩膀，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但是那伤口当中并没有淌出鲜血——而是放射出一道金色的光芒，随即伤口愈合了。
虽然这也让她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但是艾尔的身体当中，力量随着伤势而流失了一部分。
这一手中，艾尔不得已损失了宝贵的棋子。
而防下这攻击之后，艾尔没有选择还击来争夺优势，而是立刻再次拉开了距离，因为再被菲奥娜将军的话情况就非常不妙了。很可能直接败北。所以现在要想尽办法在棋盘上寻找布局的空隙来排兵布阵，尽量拖住时间。
然后，找机会逼和。
而菲奥娜自然也看懂了艾尔的意图，她开始嘲笑着艾尔：“……艾尔啊，你还想着打平手吗？——但是我要很遗憾地告诉你——这场对局当中没有和棋！”
菲奥娜举起了剑，指着这片虚无的时空裂缝：“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做到无棋可走吗？你以为作茧自缚的手段可以奏效吗？我可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这个狭小的空间并不是我们的全部棋盘！我们的棋盘，没有大小的限制！”
“听好了——如果你无路可退，就想尽办法从这个空间里面逃出去！我绝对不允许你说什么‘无棋’可走的屁话——你就在被我将死之前，好好地挣扎吧！！”
菲奥娜的这句话强行修改了棋局的规则。艾尔察觉到——眼前的人，似乎战斗方式已经从遵循礼节和规则的骑士，变成了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的狂剑士。
——有什么东西在迫使一个曾经高贵的剑客一点点变得肮脏而卑鄙。
艾尔看着菲奥娜求胜欲强烈的脸，察觉到了菲奥娜身上正在凝聚着某种针对她一人的怨念。
艾尔思考了一会儿，问道：“……菲奥娜阁下——你是不是很恨我？”
听到这句话菲奥娜先是闭口不言，随后像是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哼哼哼……啊哈哈哈哈！”
“一语点醒梦中人啊艾尔——你真是善于洞察别人的想法——对对，我本来自己都不理解为什么非要把你逼死不可——现在你的话才是答案啊——”
过了一会儿，菲奥娜的神色变得一片死灰，笼罩上了一片黑色的尘霾菲奥娜举起了手中的剑，直直地指着艾尔的脸：“……没错。我就是恨你。”
“……因为你这个家伙——从来都看不起我吧。”
菲奥娜继续露出了惨淡的表情，说道：“……因为我在你眼里——就是个没天赋的笨蛋。”
“不管我多么努力，多么热爱剑术——我一辈子也达不到你这个程度。以至于在我40级的时候还不如你这个15级的小丫头；以至于我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之后，你还敢出言不逊！以至于现在，我在你的眼中也不过是个靠着蛮力挥剑的愚人！”
艾尔则摇了摇头：“曾经的菲奥娜阁下是非常优秀的剑士——我从来没轻视过她。”
“别装蒜了！”
艾尔的辩解只是火山浇油。菲奥娜再一次发起了自杀式的攻击。
面对与刚才同样套路的野蛮进攻，艾尔只能再一次硬生生地接了下来。
“将军！”
刀光相向的瞬间，艾尔在打算卸掉对方力气而滑动剑刃的瞬间，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只见菲奥娜飞快地伸出了一只手，直接抓住了艾尔的剑刃，立刻把两人都固定得死死的，艾尔也失去了全部的灵活度。
由于力量的保护，菲奥娜紧握刀刃的手掌并没有受伤。但是相比之下，艾尔的状况就非常糟糕了——在力量上的悬殊导致了艾尔一瞬间就被压倒，她单膝跪了下来。苦苦支撑中，敌方的剑刃也立刻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菲奥娜反而轻松地露出了笑容来，她把脖子伸长了，企图让自己面容更加贴近艾尔的双眼一般，质问道：“你说你没有轻视我？那你当初为什么不选择战胜我——而是搞了个什么狗屁‘和棋’？你自觉得很强是吗？啊啊，对啊——那场对决中我就像是你的实验老鼠一般，愚蠢地在你的计划下演出了那么滑稽的一幕——被一点点逼入绝境，最后换来了一个狗屁的‘和棋’表现你的游刃有余对吧！你到底是多么看不起我啊——艾尔！”
菲奥娜手上一施压，瞬间艾尔就感觉到了无法抗拒的魄力朝着脖子袭来。为了避免被直接砍掉脑袋，她只能放松全身的力量，然后顺势被按倒在了地上，让双方尽量打开空间。
但即使如此，也无法回避对方的攻势——因为她的武器都被对方完全控制住了。
而菲奥娜并没有直接将艾尔一波推死，而是在剑刃擦伤脖子的瞬间停住了。随后她紧紧地盯住艾尔的眼睛，问道：“……艾尔——你现在能够感受到我的气愤了吗？像这样被轻而易举地击败，你是什么感觉！像我这样一直以来都没有天赋的人，是什么感觉！”
艾尔似乎也明白在这样的对峙之下她是没有胜算的，索性也就放松了下来。开始思考菲奥娜的问题。最后，她答复道：“……菲奥娜阁下。胜负不意味着强弱——强弱也不意味着剑术。”
“阁下忘了剑术是为了什么吗？曾经追求的剑术是什么？”
“——剑术，是灵魂的外放。”
艾尔露出了笑容——而这笑容让菲奥娜瞬间感到了心慌。一种没由来的挫败感突然包裹了她。
而艾尔抓住了菲奥娜失神的一瞬间，她努力地从敌方的封锁之下走抽了剑刃，打算溜走。
但是过程并不顺利——
“……糟。”菲奥娜回过神来的刹那，便挥剑砍掉了艾尔的左膀。
离开身体的手臂顿时化作一道烟尘，而艾尔的肩膀上的伤口再一次爆发出了一阵金光。她察觉到了不妙——倘若再用力量来重塑这身体，只怕她连站在菲奥娜面前的资格都没有了。于是她直接用手抓住了肩膀的伤口，让它强制愈合了起来，阻止了力量的流失。
但是艾尔也面临了一个很严峻的现实——这样一来，她的棋子已经要耗尽了。
不过这既是弊也是利。只要运用得当，就能够打成和棋。
于是艾尔用尽了全力，靠近了空间的死角当中。
菲奥娜立刻追击过去，但是为时已晚——艾尔已经成功地把自己逼入了绝境，并且负隅顽抗一般打开了防御。
菲奥娜看着已经无路可退的艾尔，意识到了局面已经陷入了死局。而由于距离和艾尔采取的防御姿态，让菲奥娜现在根本无法直接将死对方。
菲奥娜要胜利至少还差两步棋——但是她只要再动一步的话，无棋可走的艾尔就能逼和。
“……可恶！”菲奥娜从内心感受到了挫败。
但是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结果——这算是什么？明明有着两倍的优势，却偏偏打成了平手——菲奥娜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她朝着前方走了一步。而这一瞬间，艾尔则收起了剑，放平后做出了“不战”的姿态——和棋了。
“菲奥娜阁下——对决已经结束了。”
而菲奥娜则冷笑了一下，提醒道：“喂——艾尔，你忘了我说的话了吗——无路可退的情况是不存在的！”她用剑指着艾尔的身后：“你要逃就继续逃啊！用剑拨开这空间的裂痕——逃出去啊！傻站着这里有什么用啊！”
而面对菲奥娜的逼迫，艾尔则表现得非常平静：“……像这样随便更改规则，我并不能接受。菲奥娜阁下——棋盘的大小，是有尽头的。”
“你在废什么话啊！”菲奥娜直接一挥剑，但是从中爆发出来的强大气场的目标却不是艾尔——而是艾尔背后的空间。
菲奥娜试图撕开这个空间的裂缝，把艾尔逼走——
但是意想不到的情况却发生了：菲奥娜的锋芒并没有把空间撕裂——在那裂痕的对面，依然是同样黑暗的虚空。
——刚才打开现实和虚空入口的过程失败了？
“……什么情况。”菲奥娜察觉到了些许蹊跷。她再一次挥动剑刃，试图在自己的面前创造一个进入现实世界的入口——但是让她感到恐惧的是——在裂缝的对面，是另一个虚空的空间！
“……喂喂……这是什么情况啊！”
菲奥娜突然慌了神。她不断地用剑打开一个又一个的出口——但是无一例外，每一个出口的对面，都是另一个空无一物的虚空而已——
菲奥娜突然意识到了一件绝望的事情——她似乎被困住了，她再也无法回到现实中了！
“……为什么……什么情况啊！……这是什么情况啊！”
就在这时，艾尔的声音传来：“菲奥娜阁下，在下提醒过你——棋盘的大小，是有尽头的。”
听到了艾尔的话，菲奥娜几乎气炸了，她直接冲到了艾尔的面前，用剑顶住了艾尔的喉咙。而艾尔没有做出任何的还击或者防御——因为她认为棋局已经到了尽头。
“艾尔！！这是不是你搞的鬼！”菲奥娜的脸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完全扭曲了起来。
艾尔没有否定，点了点头：“……不好意思，菲奥娜阁下。”
“从一开始——这场对局就是没有意义的。”
这次战斗在设计之初，就没有胜者，也没有败者。
——因为不论胜负，现实中都没有任何人知道结局。而没人知道的胜负是毫无意义的。
——因为，自从踏入了这片空间起——
就绝对不会有人再活着出去。
“阁下是知道的吧——我们现在所处的小维度空间，在现实空间中只有一个进出口——不管你在这里打开多少的裂缝，实际上只是都是这个空间的唯一通道的一个切面而已——因此想要进入这里或者离开这里——除了通过出入口别无他法。”
而不管虚空内部的裂缝开在哪里，出口的位置在现实世界中是固定的。
然后，艾尔释怀地笑了笑：“——但是，如果把其中一个虚空的出口前面，贴近的地方再打开一个虚空的入口——让两个空间相互连接在一起会怎么样呢？”
听到了艾尔的话，菲奥娜的瞳孔刹那间收缩成了一个小点。
——把两个入口连接在一起，就像是把两个塑料瓶口对在一起——
瓶子里面的东西再也别想逃出来。
艾尔收起了笑容，凝重地看着菲奥娜，说道：“菲奥娜阁下——不管你现在打算做什么，对于外界的现实都是没有意义的——我们谁也出不去——外面的人也再也无法知道结局。”
“所以——”
“从一开始，我的决斗——既是输，也是赢，也是平局。”
菲奥娜意识了事情的严重性——她突然就蹲在了地上，痛苦地抱住头。她手上的剑也松开了，漂浮在了虚无当中。
“……你是从一开始就策划好的吗……”菲奥娜的声音在颤抖。
艾尔点了点头：“是啊——在我们进入虚空的一瞬间，大明先生就已经撕开了另一个空间，把它们的入口缝合在了一起。”
听见了事实的菲奥娜，感受到一种强烈到窒息的绝望和孤独。
即将面对这永无止境的空虚的恐惧感瞬间让她尖叫了起来。
“……啊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菲奥娜大叫着，浑身上下像是受刺激的猛兽一般颤抖着。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菲奥娜叫喊着，不断地用手指撕开一道道的裂缝，但是没有任何一道裂缝能够让她通往自由。
于是她只能选择了其中一道裂缝，从中间穿过去，消失在艾尔的视野当中；然而过了几秒，菲奥娜又尖叫着从其他的裂缝，从那边的空间穿越了回来。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反反复复，永无止境——
这两个狭小的虚空将成为无法破坏且永无止境的牢笼。
在这毫无意义的来回之间，菲奥娜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个小时，或许是两个小时。甚至是一天或者两天——
但是时间在个空无一物的牢笼当中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时间是一种观测，失去了参照之后，菲奥娜只感觉每一秒都是永恒。
而这种永恒将伴随痛苦、绝望、孤独、无助、空虚，成为一种最终极的惩罚。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求你们——放我出去啊——！”
渐渐地，叫喊声变成了哭泣声，但是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而哭泣声最后也变成了呼吸一般的常态——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菲奥娜终于是精神崩溃一般倒在了地上。这时，她回头看着艾尔，但是菲奥娜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愤怒，怨念和杀意——而是和艾尔一样的平静。
“……艾尔……你居然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来同归于尽。”
菲奥娜问：“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而艾尔并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绝望的菲奥娜一言不发。
而在这个时候，菲奥娜身上缠绕着的阴暗气息在一点点消散——
因为那些菲奥娜原有的负面情绪——憎恨、欲望、杀戮欲、虚荣，正在被更加恐怖而压抑的气息驱赶和代替。
——在这样的终极的痛苦中，就连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在感到害怕。
几秒中之后，菲奥娜翻了个白眼，终于昏了过去。
而她的身体当中则突然钻出了一道漆黑的暗影——那原本让世间颤抖和恐惧的传说之物出现了——
没错，这就是艾尔一直在等待的——敌方棋盘中隐藏起来的“国王”。
囚笼中的魔剑正在哭泣。它狂舞着剑刃，试图破坏什么都没有的”虚无”。但这是不可能的，它甚至连撕开空间的能力都没有，谈何毁灭空虚？
扭曲的外形让人不忍直视，绝望的咆哮让耳膜几乎撕裂——但是在这样的囚笼当中，一切作为都毫无意义的空间中，甚至没有人愿意去打理它。
艾尔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疯狂的魔物，她突然发现了对方也只是个被魔剑附身的可怜人而已——拿着魔剑的人似乎是被高温给烧伤过，仔细观察，才会发现他的身上全是烧伤。所以才会表现出这样扭曲的四肢和融化似得五官。
也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样的巧合下才能活下来，并且拿到了魔剑让它复活——
或者说——艾尔猜到了另一个更大的可能性。
凯达拉克说过：魔剑是藏在某把刀里面的，被融化了才会现露真身。而大明讲过的些许经历也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面；艾尔恍然大悟，顿时感觉到命运给他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啊啊，我知道了……”
“阁下就是遇上大明先生那个刀鬼吧？”
听见了有人喊出他的名字，已经被烧坏了脑子，烧掉了五官和四肢的人形突然有了反应。在魔剑的支配下，他回头用没有眼球的眼眶面朝艾尔，随后本能地发起了攻击——
但是面对如今的艾尔，不管是刀鬼，还是魔剑——
他们的力量都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只是强过普通人类的魔剑，在此时连蝼蚁都不如。
“我来结束你们的痛苦吧。”
艾尔仁慈地碾碎了蝼蚁们。
在某种情况下——在这样的永恒折磨中，死亡是一种仁慈。
挥剑的瞬间，艾尔露出了自嘲的苦笑：“我……最终还是赢下了一局呢。”
尽管这样的结局再也没有人知道，这样的胜负再也没有了意义。
——
“Checkm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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