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阻碍已经被排除了。
本应迅速离去的千面却一反常态的呆立在原地。
忍受着魔法药剂那仿佛撕裂身体的痛楚时都没有流下的泪水，现在却仿佛止不住一般浸湿了脸颊。
本应该只是主人的工具，却不幸拥有了人类的感情。
明明执行命令时总是冷酷无情，却总在成为加害者后流出伪善的泪水。
这就是所谓的劣质品了，也难怪时常被主人骂作废物。
“对不起……”
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千面打量起那名被冰封的少女。
直到眼前的少女被自己亲手害死后，自己才真正细细的打量起她的容貌。
冰棺之下，是少女精致的面孔，和自己朝夕相处的这名少女，原来是如此的可爱。
“在这副冰棺之中，你的美丽应该能够维持的稍稍久一些吧。”
一边说着，千面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娃娃。
明明是非常劣质廉价的娃娃，千面却用布小心的包了起来。
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娃娃，千面对着冰棺中的少女轻声呢喃起来。
即使对方永远也不可能听到。
“真的很谢谢你，能够为我买下这个娃娃。那一瞬间，我甚至有了重生为人的错觉。”
千面那布满泪水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似乎又一次回想起不久前那段美好的时光。
“可是啊，我真的是不配拥有一个娃娃呢，正如主人说的那样，我只是区区道具，又怎配拥有人类的玩具呢？”
小心翼翼的把娃娃放在冰棺旁边，千面缓缓站起身来。
“我要走了哦，就让这个娃娃陪着你吧，希望你在那个世界里不会孤单。”
仔细的记住冰封少女身上的每一处细节，然后再在脑中把她彻底遗忘。
这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却也是自己唯一的救赎。
冰棺之中，她的肌肤仍然吹弹可破，精美的睫毛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醒来一般……可是，她的生命却早已经香消玉殒。
等等……刚刚睫毛好像动了一下？
“呵呵，死人又怎么会动呢，我还真是不像样子啊。”
带着自嘲的笑容，千面站了起来。
冰魔自然是不可能带走的，但也物尽其用吧。
“你们守在这里，挡住所有企图经过这里的人。”
冰魔自然不会回答，它们只是默默的站在原地。
然而千面知道，自己的命令已经切实的传达到了。
不过在意料之外的地方却传来了回答的声音。
那是如同银铃般清脆的少女声音。
“刚刚的气氛让我实在有些开不了口，可是这个地方真的是太冷了，我有些忍不住了。”
吃惊？紧张？明明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控制，可为什么自己的心中还带着一丝欣喜？
但要做的事情是不会变的。
千面连忙抽出细剑转过身来，同时对着冰魔发出了准备战斗的指令。
冰封少女的冰棺从中间被烧出了一个洞，少女的身体也被薄薄的火焰缠绕着，那是之前释放的魔法，火结界（Fire Aura）。
“没想到你的魔法还真能撑住啊，不过刚才的我有所顾忌，并没有让冰魔使出全力，你本来应该就这样装死的。”
“可是你把我送你的娃娃扔掉了，别人送的东西应该好好珍惜才对嘛，怎么能随便扔掉呢？”
自己明明是真心相劝，对方却用这么不正经的方式回复，这让千面不由一阵气苦。
原本已经西斜的太阳只剩下一丝余晖，夕阳最后的光芒洒在地上，让这小小的战场显得更加清冷。
“喏，娃娃，接着，别再弄丢了。”
我捡起娃娃丢给了千面，虽然她生气的鼓起了脸颊，但仍是把娃娃接住塞到了怀里。
“哈哈，明明是爱丽丝的模样，却忠实于自己的欲望，你也挺可爱的嘛。”
“闭嘴！别把我和那种富家小姐相提并论！”
千面这次放弃了驱使冰魔，亲自冲了上来，似乎想要用自己的手来解决战斗。
“你就那么讨厌爱丽丝？”
“能够凭着自己喜好生活的大小姐，我又怎么会对她有好感？”
千面的剑招变得有些凌乱，虽然用了很大的力气，但是精度比起之前却明显不足。
“可爱丽丝并不是那样的人。”
“大家族里出来的娇娇小姐又能有多大区别？”
看出自己的攻击无法奏效，千面终于稍稍恢复了冷静，她重新驱使着冰魔冲了过来，自己也加入战局，对我进行三面夹击。
“你那么讨厌爱因兹贝伦家族？”
千面的回答却并没有立刻到来，正当我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她却开口了。
“我不喜欢这些大家族，却并不敢去讨厌他们。”
如此说着，千面使出了一招突刺，我连忙用法杖架住，冰魔的寒冰吐息却随后而至。
“你！”
虽然已经中过一次这个招式，我却再次落入了同样的陷阱。
因为千面甚至毫不顾惜自己的身体，连自己也一同冰封了起来。
千面并不是冰魔，寒冰吐息对她和对我会造成同样的伤害。
可即使是这样，千面仍然毫不犹豫的命令冰魔使出了最大威力的寒冰吐息。
“唔……好险……差一点就死掉了。”
已经几乎完全被冰封的千面，勉强用细剑的剑柄敲碎了封住自己身体的冰块。
刚刚千面因为角度的原因受到的伤害比较小，可即使这样身体也已经完全被冻僵了。
现在虽然有着严重的冻伤，可是好歹保住了小命，真是千钧一发。
用已经失去知觉的手搓着同样失去知觉的身体，千面艰难的走向了不远处的马匹。
反射般的回头看了一眼刚刚被冰封住的对手，却正好看见了她的身体消失的一幕。
并不是眼花了，而是……
“制造幻象（Create Illusion）明明是你所擅长的魔法，怎么却被骗到了？”
本该被打倒的对手，却施施然的走到了自己的眼前。
可是刚刚的动作如此突然，只是躲开就很勉强了，又怎么可能有时间释放魔法做出替身？
难道……
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千面不禁浑身颤抖起来，仿佛现在才感受到身上的寒气。
“啊，看你的反应好像已经猜到了。没错，刚刚和你战斗的，只是我的幻影而已。”
即使是最完美的幻影，也至多只能发挥出本体四成的威力，而这样的幻影却让千面陷入苦战，这意味着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
“冰魔！攻击！”
千面的声音甚至变得有些破音，她看了看不远处的马匹，想趁着冰魔拖延对手之时尽快撤退。
然而冰魔却没有按照自己的指令冲上去。
“冰魔？”
疑惑的回过头，却恰好目睹了冰魔那硕大的手禁锢住自己四肢的一幕。
“怎、怎么会这样！放开我！”
媚惑（Charm），算是我的固有魔法，魅惑冰魔这种等级的生物，我甚至不需要调动身上的魔力。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但冰魔的身体却仍然反射着微弱的光芒显得异常显眼。千面的身体就被这样的冰魔呈大字型抓住了，就像一个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圣女一样，显得惊惶而无助。
连续的战斗让她的身体变得残破不堪，但我却只能选择禁锢住她，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认真的听我说话。
“千面。”
我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叫出了她的名字。
“你用这样的方式战斗，不会害怕吗？”
“我只是工具，并不会有害怕这种感情。”
刻意露出一张冷冷的脸，压抑住了自己所有的感情。
“你喜欢娃娃，讨厌杀人，甚至会为自己的对手流下眼泪，这样的你，又为什么要假装自己是个工具？”
千面低下了头，似乎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可仅仅片刻之后，她的头再度抬了起来。
失去了伪装的面具，千面用她最真实的感情咆哮起来。
“我又有什么办法，如此弱小的我，即使不想变成工具，又怎么会是莱昂诺尔家族的对手！我的命运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即使努力去追求自我又有什么意义！”
说完这句话，千面就低下头哭了起来，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已经面临末路，善于伪装的她也彻底撕下了自己的面具，发泄出了一个女孩子最原始的感情。
“千面，你知道吗？”
我的声音让她稍稍有了些反应，虽然仍然止不住的哭泣着，但她的眼睛却紧紧的盯着我。
“你所讨厌的爱丽丝，她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女孩。”
哭声渐止，千面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就是你看不起的那个爱丽丝，现在正在以爱因兹贝伦和莱昂诺尔两个大家族为对手努力着。即使是个死要面子又害怕寂寞的胆小鬼，可她仍然在用自己的方式把握着命运追求着幸福。”
把脸贴近了千面的脸，我轻轻对她说。
“和已经完全放弃希望的你不同，爱丽丝，她还在战斗哦。”
说完这些，我命令冰魔放开了禁锢着千面的手。
千面有些疑惑不解的看向了我。
“你可以走了。不过，如果有一天，你还想要继续战斗的话。我，魔王玖音，会帮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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